“少君。”这时,又一个佩剑的黑衣侍从快步走进茶社。他用极快的速度走到年轻公子身旁,悄声说着什么。
“什么?他真是齐国第一剑客?!”方才还得意的脸霎时起了变化,年轻公子收起邪祟的笑,整个人微微一怔。
齐国……第一剑客?哈哈,没想到有人能让这“混蛋之王”变老实?沈芸曦在心里想,有机会一定要去见见那个齐国第一剑客。
“走!”等到来人后,他沉思了一阵,带着侍从就要离开。人到门口却又停了脚步,他转头轻笑道:“不需多久我们还会再见。”眼中蓦然闪过一丝精光,凛冽非常。
沈芸曦猛然一惊,那刺在自己身上的尖锐目光竟会让她觉得阴森可怕,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这家伙,要是以后真再遇上……呸、呸!最好不要再遇上!她敲敲自己的头。
“芸曦、芸曦!”苏秦拍拍她的肩,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人。
沈芸曦猛然想起了一件事,侧头瞪了苏秦大大一眼,“苏呆子!你是在爬行么?比我快了好几日,却才走到这里!”
不怪她生气,沈芸曦马不停蹄地一路往秦国咸阳飙,就是为了追上他完成鬼谷子交代的差事,然后和周子暄汇合去找“苍离之璧”,没想到这个家伙也才走到雍城,害她为了赶上他还专门抄了近路。
“我……”
“你什么?”既然见到苏秦了,那也用不着再拼命赶路,她悠悠闲闲地走回桌边坐下,“还是……你路上遇到什么事?”说罢坏笑几声,“该不会是去泡夜总会惹了什么风流债脱不了身吧?”
“夜、夜总会?”苏秦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
“嘿嘿,就是类似于妓院之类的地方。”她知道这么现代的专业名词古人肯定听不明白。
“妓院?!”
“喂!你小声点!想让大家都知道你去混妓院吗?”苏秦一声大喊,四周的人全都看着他,沈芸曦急忙制止。
“不、不是的!”生怕被人误会,他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开始解释起来,“赵国司寇李兑想招我做门客,留我在他府上住了两日,所以……所以便耽搁了。”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很轻,以至于那一抹夹杂在话里的愤懑完全没有被发现。
那天,他第二次领教了人的双面性——
“苏公子,如今战乱,百姓再也经不起赋税,可朝中有人却要坚持加重百姓徭役,本司寇阻拦多次……唉,无奈孤掌难鸣。不知你可有妙策?如能让本司寇朝中之势有所增益,以免去我赵国百姓困苦。”
哼!说的倒是好听,可那坚持增加赋税之人不就是你吗?事到如今还想骗我?我若是真为你出谋划策才是陷赵国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想起之前李兑在书房中说的话,苏秦的脸色不觉有些沉。
“苏公子?”李兑见他神色不佳,只是轻轻喊了一声。他却不知道,苏秦脸就是因他而黑。
“唉……”别无它法,苏秦只有把心中不悦强压下去,又强迫自己露出为难之色,“如此难题,苏秦实在不知如何而为啊?还请司寇大人见谅。”
“哦。”虽然李兑只是轻飘飘地应了一声,但是脸上笑意那一刻已经全无。
“哦,说起来苏公子也在本司寇府中逗留多日了吧?”转了身,他背对着苏秦,悄悄像府中侍从使了个眼色。
“这几日劳烦司寇大人了。”苏秦大概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果不其然,未过多久,便有人将一只蓝布包袱送来。苏秦看着那包袱,心中好生不是滋味。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要靠装傻才能脱身。
“人各有志,既然苏公子一心想往秦国,本司寇岂可强留。”他将包袱交给苏秦,“原物奉还。”
呵!想到此处,苏秦心头一阵苦笑:果然是无用之人便弃之如草芥!不过,有真才之人他也只当是狗而。,此人如此看轻人才,我若表露半分才识,之会成为他想掌控在手中的狗罢了……
他淡淡呼出一口气——还好当日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不然……哪里知道外表道貌岸然的李兑竟会是这样的人?!
“赵国李兑?”沈芸曦脑子里飞快的搜索着,“啪”一拍桌子“就是那个奉阳君?”
苏秦回过神来,“奉阳君?”不由自主地连连摇头,“他官至司寇,并未封君。你口中的李兑是否另有其人?”
“反正他早晚都是‘奉阳君’!”沈芸曦知道这又会是一个解释不清的话题,于是把话题一转,“苏呆子,看不出来啊?”挤眉弄眼地坏笑一阵,“没想到你这个乖宝宝也学会了先斩后奏。”
“这个……”他心里当然明白沈芸曦指的“先斩后奏”是什么,满脸的不好意思,傻笑了两声,“形势所迫,不得已而行之。”
“诶?不过师妹何以知道此事?又何以知道我往秦国而来?”他想了想觉得好奇怪。
“废话!我当然找到你家去才知道的嘛!”沈芸曦带着两分气愤道:“我刚问起你,你老爹就把我给撵了出门,然后狠狠甩给我一卷竹简。”说到这里,侧头看向他。
“对不起。”苏秦很知趣地说出这三个字。
“拿去!”她在随身的小包中翻了半天,伸手把一只竹筒扔给了苏秦,“这是鬼谷子给你的东西。”心想:不就是《阴符》经嘛,还搞得神秘兮兮的,反正你们知道的不知道的我全都知道……嘿嘿。
并没有打开,苏秦将竹筒小心地收进包袱里。
“你……真的要去秦国?”突然,沈芸曦问了这么一句话。
“当然。”他十分坚定地点点头。“可是……”他却又皱起眉叹口气,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下,眼盯着手中的茶盏,低声道:“无人引荐,我……我根本见不到秦王。”但又眉心一捻,“无论如何也要试试才行。”
唉……沈芸曦看他一脸“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模样,打算劝他放弃秦国的话也说不出来,心想:反正早晚他也要被秦王打击,我又何必在这里提前打击他?
她抬眼撇了他一下,见他还在冥思苦想。沈芸曦放下手里的陶杯,埋头从小包内拿出一样东西:算了算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今天我就帮你一把。
“啪”一方玉牌被她扔在桌上,上面清晰地镌刻着“左庶长公子华桑”!
“此物、此物你是从何来?”惊喜之余苏秦好奇更胜。
“这个啊,我捡的!”沈芸曦看他一眼,“这东西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你看看有用没有?没用的话我可就拿去卖掉了。”心头却说,总不可能说是为了抄近路追上你顺手摸的吧?
为了追上苏秦,沈芸曦可是专门从函谷关入秦,虽然遇上一点小麻烦——被守关的兵士栏在外面好几次。不过,她趁着赢华桑在附近巡视的时候,轻而易举的把这个小麻烦给解决掉了。
不难想象,一直到现在,还有一个人在翻箱倒柜的寻找不知什么时候丢失的,代表自己身份的象征的玉牌。
枉费我一路这样追来,没想到这家伙也才到这里!沈芸曦想着又瞪了苏秦一眼。
不知为何被瞪的人无辜地愣了片刻,沈芸曦却不知道,苏秦被她那水灵的大眼睛一瞪,心里不是害怕,而是一阵浅浅的悸动。
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沈芸曦这套瞪眼招数已经开始吓唬不住别人。
“这是能让我见到秦王之物。”转回正题,苏秦拿起桌上闪烁着莹莹翠色的玉牌。“可假借其物而行之,非君子所为。”伸手玉牌放回桌上,“芸曦,你还是将此物交于秦国官衙为好。”
“什么?!”没想到自己一番好心却被这小子白白浪费,沈芸曦气不打一处来,“噌”一下起身,一脚踏在桌上,“你也知道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你迫于形势,不得已才用这块玉牌,有什么不行?大不了日后找到玉牌的主人,再好好谢谢他就是。”
一口气说完一大串后,她端起茶盏大口喝光了盛满杯的茶水。
“怎样?你究竟要不要?”摆明是一副“不要别后悔”的架势。
“我……”
“喂!”现在已经发展成“不要也得要”了!
“你说的有道理,为今之计,只有如此!”苏秦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至极。
不过,也不敢不赞同吧?
“当然有道理。”沈芸曦终于满意地坐下。虽然她知道,就算苏秦能见到秦王又如何?历史并不会改变分毫,但还是会有些一厢情愿的帮他。
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只是很多时候,有人没有选择,而有人却是选择太多……
但在齐国,薛公府邸的大厅内,有人双眉紧皱,不知道是第几次摇头。
“主公,属下以为,分地给楚国,不失为一个解决之法。”
又是割地,一点创意也没有。等地割完了你又准备怎么办?!坐在对面的人斜瞟他一眼,心里道:这些古人最常用的招式,不是割地就是赔款。
上座的人微微颔首,眉间依旧深蹙。“割地只能求得一时苟安,本公不赞同。”
“以地事楚,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那皮肤白皙,眼波如碧的俊俏少年嘴上不自觉念出这么句话。
众人当下一愣。
“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有人意味深长地咀嚼着这句话。
“那不知周先生有何高见?”先前提出建议的夏侯应正侧拳看向少年,眉目间略有挑衅,“在下洗耳恭听!”
“子暄若有妙计能解此次薛邑之危,但说无妨。”薛公田文此言一出,众人不约全看向女扮男装的周子暄。
半个月前,周子暄在魏国没有找张仪,反倒无意中救下被人在半路行刺的薛公田文。当时周子暄一身男装,田文也把她当成了身怀绝技的少侠,为谢救命之恩,极力邀她往薛地府邸。
其实,周子暄哪里会什么武功?她和沈芸曦不过就是跟着欧阳启天学了些三脚猫的防身功夫罢了。若问“妙手空空之术”,她们自当是天下第一,但说道到与人过招……怕是连十招不到便会统统败下阵。
好在两人从小混在盗墓界,一是天不怕地不怕,二是鬼点子一箩筐,不管是在原来是世界还是在这个莫名奇妙的战国,她们还从未遇到脱不了身的事,这也给两人增添了不少信心。
那天,只不过用身上催泪弹把刺客呛跑了而已。想起也被熏的满脸泪光的田文向她道谢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要大笑。
在薛地住了三日后,周子暄本想想离开,可田文三番四次地非要她留下,说什么要进地主之谊,天天设宴款待,就连议事也不忘请她旁听。这般盛情,她想说走也说不出口,就这么拖了好些天。
要找机会走人,赶紧去找张仪才行!周子暄心里暗暗想着。
“子暄?”见她半天不语,田文又唤了一声。
“为什么不找齐王呢?楚国再强也要顾忌齐国三分吧,而且……”说着说着,发现气氛不对
下座之人个个摇头,皆不约盯向周子暄,露出责备的目光。
这个……我有说错什么吗?楚国来闹事,齐王不抗谁抗?周子暄觉得理所当然的事,却似乎被这群人全票否决。
也难怪!因为她不知道,正是因为齐王和田文不知何事变得疏远起来,楚国得到此消息后,才率大军前来攻占薛邑。而作为薛邑之主的田文,一方面担心楚军来攻,一方面又放不下面子向齐王求救。如今周子暄公然提出找齐王求援之策,自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咯!
你根本不用着急嘛!从头到尾,你的薛邑都是你的……周子暄心里着清楚他们所不清楚的事。
“启禀主公,洛风求见!”门外,有人高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