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啦”一阵风过,将重重纱幔此起彼伏带起衬得这旷大的座宫殿诡异的紧。
“宫主驾到~”女声过后,一袭深紫从纱幔后走出,身后随着一名眼神漠然的黑衣冷颜女子,女子浅杏色的眸里仿佛铺着一层薄薄的寒霜。
深紫衣裳的人身上散着奇特的香,绝丽的容颜足以颠倒众生,一双慑人的眼睛在妖娆之余,渗着扣人心弦的丝丝冷厉。
她嚣艳地穿过恭谨跪伏着众人的殿堂,径径走上殿。
坐定,紫纱宽袖扬手一挥,殿下众生带着无比崇敬的表情依次而起。
“以后,她便是冥水神宫的四护法——玄霜。”紫衣女子的眼睛瞟向下站在殿中央的黑衣女子。
“我叫玄霜。”她转了身,看着大家的眼依旧清冷。
“宫主——”绯衣的女子一步踏出,“宫主三思!神宫规矩,护法人选不仅武功要在众弟子之上,还要曾为神宫立下大功。此人武功如何尚且不论,单就后者她便已是不符。宫主忽然让此陌生女子胜任护法一职,只怕难以服众。”她上下打量着那个叫“玄霜”的女子,说的简单直白。
“魅雨!不得放肆,宫主行事自有主张,不需你我多言!”说话的便是冥水神宫的大护法——落雪,同时也是最得她们主子信任的人。她自小便呆在冥水神宫之中,老宫主死后,她从一名普通弟子一下成了护法之首,然后一直忠心耿耿地跟着现在的主子。
“落雪,莫非你也赞同宫主任此人为神宫护法?”绯衣女子没有丝毫收敛之势,反而转势问向她。
“哼,我武功虽算不得高深,但是许多武艺高强之人在我手中怕也难逃一死。”冷颜的女子轻屑一笑,“至于后者嘛……如今我虽未神宫立下半分功劳,但日后也未必不及你们立下的功劳多。”
“魅雨,你是否认为本宫决定不妥?”冥水神宫的宫主起身背手走下玉阶。
“宫主,属下只是觉得此人——”
“本宫如何决断几时轮到要你来过问?!”
魅雨整个人不自觉地一颤,那深谙着冷笑的莫测眼神,她清楚的记得是主人发怒的前兆。而主人一旦发怒……她实在不敢想象自己会有何种后果。
“属下不敢……”她回答,但心中仍然隐藏着些许不甘。极小心的掩饰好这点后,她随即接着道:“宫主决定,属下自然不敢不服。”
“既然如此,除了玄霜,都下去吧。”又是一扬紫纱宽袖,足尖一点轻轻回到殿上坐下。
“是。”
玄霜……这个叫玄霜的人究竟有何种能耐?绯衣女子悄然回头,心中喃喃猜测。
“何时开始炼毒?”待到一众弟子离开后,紫衣女子的唇角浮起一抹邪碎的笑意。那笑隐在暗处,并不分明。
黑衣女子轻轻抚了抚自己略泛青黑的双腕,淡淡道:“宫主既然达成玄霜所望,玄霜自然也不会有负宫主所托。只是玄霜希望,炼毒之时最好莫要有人来扰。”
“哈,你放心。如今你已是我冥水神宫的四护法,寻常弟子决计不敢随意扰你。”冥水宫主抬起手来,五指纤细修长,雪白如玉。“不过你要明白,既入神宫,除了死亡,便终身不得脱离。心怀叛离之心者,更是要受万毒噬心之刑。本宫再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想想清楚,我冥水神宫你究竟是要不要入?”她嘴角残留着微微笑意,额前的紫晶石莹莹透亮,折射出点点光晕,“本宫再说一遍,玄霜,你最好想清楚。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
“呵呵。”神色一直漠然的女子终于换了个表情。她颓自笑着,道:“莫非宫主忘了?当日,为治好双手,玄霜已立下重誓——从此加入冥水神宫,终身效命,不得有悔,若有异心,不屑宫主动手,玄霜便会自我了结。”
那日,这个眼里满是寒霜的黑衣女子,以血,立下了为治愈双手而发的誓言。
“很好,看来你还记得。”冥水宫主对她的回答显然非常满意。
以血立下的誓言怎能不记得?
玄霜又怎不明白,心如细尘的紫衣宫主方才的一番话只不过是在试探自己。试探她是否还记得当日的誓言,试探她甘心于当日的誓言。
“宫主再造之恩,玄霜怎敢忘却。”她也聪明地回答,因她知道,当初一旦选择便绝了后退之路。
这,或许就是她仅有的未来。
“你下去吧!”冥水宫主闭眼轻笑,终于不再有所怀疑。因她知道,除此之外,这个被她改名为“玄霜”的清冷女子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是,属下告退。”玄霜转身退下。
师父,你没想到吧!普天之下,除了你,竟然还有第二个人可以取出你封在我双腕筋脉间的金针。师父,我恨你,恨你当初那样对我,也恨你的偏心……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只是冥水神宫的玄霜……
侧过脸的瞬间,她的脸上忽显一丝深沉的哀伤,似乎有温润的潮水泛上铺满寒霜的眼眶。
然后,整个宫殿只剩了紫衣宫主一人。她从怀里抽出一张画着奇特图案的丝绢,展开后又叠起放回,嘴里喃喃自语,“还有件事,本宫须得亲自去办……”眉心轻轻蹙起。
冬日的轻白寒雾笼着的西蜀的山川江流,朦胧中,蜀山若隐似现,飘渺于云间……
雪。
大片大片的白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未用多久整个鬼山一眼银白的苍茫。
“哇,哈哈!”雪地里,身着鹅黄色连帽斗篷的女孩儿,一脸兴奋地在一望无边的银白里蹦蹦跳跳。
“哈哈!”她抱着一颗树干使劲摇晃,积在上面的雪“哗啦”落下。
“哇,好凉!”女孩儿掬起一捧白雪向天空扔去,整张脸被风吹的有些发红。
“喂!你怎么和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啊?”身后,穿着白色同款斗篷的女孩儿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呼,你是不是在山里呆久了,呆出毛病来了?”
“嘿,没错!你总算是看出来了!”鹅黄色斗篷的女孩儿点头称是,“要是再在这鬼山呆下去,我看我不止有毛病哦,说不定还会精神分裂嘞!”
“呸、呸!”白斗篷的女孩儿伸手朝她脑门重重一敲,“我说沈芸曦,你就不能说点好的吗?万一好的不灵坏的灵,岂不是要在这鬼地方呆一辈子。”
“对喔!子暄,你说的没错!”沈芸曦打了个响指,赶忙“呸、呸、呸”地朝地上吐起口水,嘴里啊还不时念叨着“童言无忌”,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像周子暄说的那样。
雪越下越大,仿佛整片整片的羽毛从天空飘下。
无论时光如何流转,君王如何更替,天下如何变化,四季仍然是会按照它的轨道恒定不变吧……一朵雪花落在周子暄掌心,体温将它点点融化。忽然间,她有一种再也回不去的感觉。
“能回去……还是不能回去?”她埋头自语,眉梢黯然,“山花季季开放,冬雪年年飘落,我们……会不会就这样流失在遥远的时空中?”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涌上心尖,将她压的喘不过气来。
“子暄。”忽然之间,沈芸曦安静下来,“如果真的回不去了,我们还是得好好活下去不是吗?”她伸手接住一片白雪,“还记得师父临终前对我们说的话吗?”
“无论发生什么事,面对什么事,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活着……”周子暄当然记得,而且是深深地记得。
“好好活着是无关身在何处的吧?”拉了拉斗篷的帽沿,沈芸曦握住她的手弯眼一笑,“咱们只要好好活着,就一定有希望回去!”
“嗯……”周子暄点点头,努力笑笑。
尽管如此,但两人的心也是上下忐忑着的。长久以来都是互相安慰着渡过每一天的两个人,其实心里都揣着沉沉的不安。只是谁都刻意隐瞒了起来,谁都尽力维持着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
还能苛求什么呢?只要有希望,那么就是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