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上,龙刚把建议箱的纸条一一过目整理后说:“沈浩洋,建议箱的纸条有一半多是反映厂里为何拖欠了两个月的工资未发。”
“我知道,今天何老板要我过去开会,我会在会上提出这个问题,你抓紧时间,尽快把货赶出来,离交货期不远了。”沈浩洋整理了一下资料,夹着包同邓云一起去了总厂。
在宽敞的会议室里,坐在主席台的何老板热情洋溢地讲述公司的发展前景。
“……我们产品价格低,质量好,已得到国外市场的认可,销路很好,原有的生产能力已经饱和,现在扩建新厂房,厂里的运输早已是瓶颈,我想再买几辆大货车,总之,要扩大规模,大家还有什么其它的问题吗?”
在坐的各部门负责人,大部分都是处世圆滑,见风使舵之徒。一个劲而附和着何老板。
“我有问题,要扩大规模是一件好事,建新厂我举双手赞成,但工人的工资有两个月没有发了,我看是不是把买车的事暂时往后推一推,运输工作可暂时承办给运输公司做。先发工人的工资再说。”沈浩洋见何老板一字未提拖欠工资一事。首先站起发言道。
“工人的工资可以拖欠一下,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厂里包吃包住,这不碍事,饿不死人,现在厂里资金周转困难,过段时间再说。”何老板满不在乎地说。
坐在沈浩洋旁边的邓云,见他还要争辩,使劲地踩了他一脚,痛得他眨了两下眼睛,他领会到邓云在好心的劝告自己,但顾不了那么多。
“工资是工人劳动应得的报酬,怎样能想拖就拖,厂里急需要钱,他们也需要,他们也是人,也有家,我们不能只顾厂里利益而不管工人的死活,厂里的钱也是靠工人挣会来的,如果再拖下去的话,恐怕不利于稳定工人的情绪,会影响到生产。”沈浩洋明知何老板为这事已变了脸色,仍继续我行我素地说。
“没有我的厂,他们到那里去要工资,真是乱弹琴。养你们这些人干什么。”本来心情很好的何老板被他这么一闹。心里搞得乱乱糟,生气地离开了办公室。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货车也买回来了,新厂日夜在加班加点干进度,工人的工资却迟迟没有发放。
工人的怒火越来越大,不断地有人来找沈浩洋反映情况,有人说家中正缺钱买肥料农药,有人说父母在医院急等钱用,甚至人些女孩子连买卫生纸的钱都没有,这一切沈浩洋听在心里,看在眼里。他顶着挨骂的危险,又去找了好几次何老板,每次都让何老板搪塞了过去。
每拖一天工资,他心里就多一份沉重,他对何老板增加一份失望,他从小在贫困中长大,贫困的艰辛让他对贫困的人产生了无限的同情心。在这些流水线上忙碌的员工,绝大多数跟他来自一样的贫困山村,他们没有什么抱负,他们只想为明天生存,或者比明天更好一点而不分昼夜地加班加点。
他心如刀绞地等待着何老板的良心发现,早日发放拖欠的工资,然而何老板只顾拼命地扩大自己的事业,并没有考虑员的疾苦。除了对何老板除了失望还是失望。他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的反抗,一种罢工的念头在他心中愈来愈强烈。他想也许只有通过罢工,才是最直接有效的解决方法。
夜深了,他还在厂里俳徊,他遥望着夜空,可漆黑的天穹让他什么也看不见,他默默地注视良久以后,望着灯火通明的车间很无奈地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邓云拿来衣服轻轻地帮他披上。
“天凉了,回去休息,别冻坏了身子。”她已经归劝了很多次,但他丝毫听不进去。
“你去睡觉,不用管我。”望着邓云红肿的眼皮,沈浩洋愧疚地说。为了赶货,邓云不仅没日没夜地工作,而且还在挤时间来照顾自己。
“难道除了罢工,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告他,告到劳动局去,但劳动受理案件后,两个月才来处理,拖得太长,更重要的是,我要让何老板知道,我们这些打工仔,打工妹不是任人宰割的,让他知道我们打工的力量。”厂内的路灯照在沈浩洋刚毅的脸上,他握着有力的拳头说。
“枪打出头鸟,这种事可不闹着玩的。”邓云有点担心地说。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你想过后果没有……。”
“走,帮我收拾东西去。”沈浩洋还没等邓云说完,转身就回宿舍。
邓云呆呆地看着沈浩洋收拾东西,整理行李。一股酸痛涌入心头。她从见他第一面就暗暗地喜欢上了这位高大,阳光般的青年,她一直独自悉心浇灌她的爱情之花。她相信迟早有一天他会明白她的爱才是最香醇、最迷人的。然而明天他就要离开公司、离开自己。竟没有一丝眷念。她伤心到了极点。
“浩洋,难道你真的就这样走吗?”邓云顾上少女的羞涩,怒慎道。
“离职是我又不是你,你干吗那么激动。应该好好地安慰我才对。”沈浩洋那能理解邓云那复杂内心世界,微笑道。
“你明知我对你好,你还要气我。”面对这“木头”,邓云也顾不了少女的羞涩,只好坦露心屝道。“沈浩洋,你为我留下来好吗,别再管这事了。”
“邓云,请原谅,”沈浩洋躲过邓云那滚烫的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说“我办不到。”
他不能对不起周情,他不能对不起他们当初的山盟海誓,无法再接受邓云的情感。他也不会让何老板这样横行一去,他要为打工的兄弟姐妹争回公道。
第二天早上,沈浩洋拔通了何老板的电话。被邓云马上按了下去,邓云忧虑地望着她说:“你是这里负责人,如果你以此事来威胁老板,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你再好好考虑。”
“你不能这样,你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好处?”龙刚抢过电话筒阻拦说。
“我顾不了那么多,我只不过是为他们要回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正因为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我才要对他们负责。”沈浩洋那张轮廓分明脸露出刚毅的表情说。
邓云忧心忡忡地望着沈浩洋打完电话,然后他们静静地坐在办公司室里等待……
厂里到处都贴满了“我要生活”,“我要穿衣”,“不发工资誓不开工”的标语。工人们三五成群地坐在操场上闲聊。
何老板那辆白色的“宝马”缓缓地驶进了厂里,大家一见何老板来了,便“哗”地全哄了上去,何老板很有绅土风度地从车里走出来说:“工资,我已经带来了,我不会少大家一分钱,另外,这几个月大家辛苦,每人发五十元的奖金。待会,大家去财务课去领钱。”
全厂一片欢腾。
沈浩洋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看到这情景,脸上露出了微笑,他也看到何老板正怒气冲冲地向他办公室走来。
“沈浩洋,我这么重用你,你却帮这些穷鬼来对付我,我真是有眼无珠。”何老板两眼迸出了火花,拍着办公桌咬牙切齿地说,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什么穷鬼,穷人也是人,他们才有血有肉,有思维。我不是对付你,而是只不过是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而已。”沈浩洋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他一点畏惧也没有,很镇静,十分自然地看着何老板生气的面孔。好象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何老何怒不可遏地吼道。
“再见。”沈浩洋拿起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行李,洒脱地向何老板挥了挥手。
沈浩洋尽管失去了工作,但心里还是有一份莫名的快感、轻松。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沉浸在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福之中。突然,一辆小车在他前面嘎然而止,车里冲出几个彪形大汉,对沈浩洋一阵拳**架。他还没懂清是啥事,就被击倒在地。他几次想爬起来反抗,又被歹徒打倒在地。最后,他抱着一个歹徒的脚狠狠地咬了一口。歹徒痛疼地大叫起来,凶残地在他手上划了一刀。疼得他松开了手,为首的人用脚尖狠狠地踩着他鲜血直流的伤口说:“不识时务,多管闲事,不好好教训你,你还以为你是世主,自不量力。”
钻心的痛,让他紧闭着双眼,咬着牙关,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的表情,他没有叫痛,更没有求饶,他不想向他们屈服,他在巨痛中昏迷了过去。
为首的又在他的小腹上猛踢了几脚,然后手一挥,骂骂咧咧地上了车,扬长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沈浩洋才醒过来,他用牙齿撕碎了白衬衫,包扎好还在流血的伤口,擦去鼻子和口角上的血渍,一件一件地捡起撒满在地的衣服,步履蹒跚地一跛一拐地寻找明天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