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城是一个富庶的地方,这儿住着很多有钱人。小城的各个银行每天都十分拥挤,取钱的存钱的来往不绝。
这天,取款队伍中站着一个警察,叫汪存。他满脸微笑着,对每一个取款的都点着头,自己自动地往后不断地让着,让别人先取,从而赢得了大家一片敬重的眼光。
就在这时候,突然,他感觉到后背被什么顶了一下,一惊,回过头,原来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在向他打招呼,让他出来一下。他忙走出取款队伍,问有什么事情。老头很急切地道:“有一个人站在那边巷子的一个楼房顶上,高喊着要跳楼,请你帮忙阻止一下。”
汪存朝取款队伍望了望,一个胖子取了厚厚几叠钱装进箱子,走了出去。接着一个瘦子又取了很多钱走了。他急了,也要去取款道:“对不起,我还要取款,家里急着等钱用。”说完,扭转头想走,却被老头一把拉住道:“你不能走,你不能见死不救,因为你是警察。”
汪存脸红了,他四周张望着,看到几个保安,眼睛一亮,指着他们道:“你可以去找他们帮忙,我真的很忙,家里有重病人,急着等钱用。”说完,又想往取款队伍里挤。老头子一见火了,瞪着眼朝他大吼:你给我出来。“汪存吓了一跳,回头瞪了老人一眼道:“我说了,我还有事。“老头盯着他,良久点了一下头,告诉他,既然他放弃一个警察的职责,不顾警察的身份,“那么好吧,我打电话给公安局,把你的情况告诉你们局长。”
汪存听了,一把拉住老人的手,无奈地摇着头道:“好吧,走吧!”然后,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取款的人们,无奈地摇摇头。
二
要跳楼的是一个农民工,名字叫刘明,他在一个建筑队打了一年的工,一分钱也没得到,而且由于要的次数多了,惹恼了老板,还让老板找人打了一顿。
汪存听了,眼圈红了,狠狠地攥紧拳头骂道:“这些黑心的老板,该死的东西。”不过,他迅即想到自己的身份,于是劝告刘明,让他看开点,世间没有过不去的桥。“再说,这个黑心老板不给你钱,你可以去告他啊。”
“告?”刘明望了他一眼,摇摇头,绝望地告诉他,人家背后有靠山,告也是白告。他想想也是的,这儿的老板有几个没有强大的靠山啊?有靠山的人是那么容易告的吗?想到这儿,他又愤怒地骂了句:“这些狗东西。”
那个老头子在旁边一看急了,对汪存道:“你不能只帮着他骂黑心老板啊,你得劝他,让别走那条道啊。你是公安干警,他可能听你的!”
汪存听了,低下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警服,抬起头大声对刘明说:“你不能死,要不来工资不是你的错,千万别傻了。”
可是,刘明对他的劝告无动于衷,告诉他,自己真的不想活了,干了一年到头,一分钱拿不到手,孩子上学的钱,还有妻子治病的钱,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我一分钱也拿不回家,无脸见人啊。”说完,他向楼房前跨了一步。
汪存急了,忙向前扑去,想阻止刘明。刘明冲着他大喊:“别过来,再过来一步,我就跳。”
老头子见了,也忙一把拉住汪存,让他别蛮来。汪存瞪了他一眼道:“再迟了,他会跳下去的。”
“你劝劝他啊,你是公安干警啊。”老头子提醒道。
汪存望了老头子一眼,老头子向他点头一笑。他脸红了,擦擦满头的汗,整了整帽子,然后咳嗽一声,大声告诉小伙子:“生命只有一次,应该加以珍惜。再说了,你死了,你的白发双亲怎么办?你有病的妻子怎么办?还有你幼小的儿子怎么办?”
王明听了,果然停住了脚步,低下头抽泣起来。
“兄弟,这个世界多好啊,有爱我们的亲人,还有那些关心我们的热心人。”汪存说到这儿,一指自己,还有身边的老头子,“千万别做傻事了,一步踏下去,从此这个美好的世界永远就不属于你的了。”
刘明慢慢蹲下去,用手捧着脸,双肩耸动着。趁这个机会,汪存走到他跟前扶起他道:“兄弟,想不开的时候,给亲人打个电话,什么都想开了。”刘明听了,连连点头,挂了一个号码,不一会儿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清晰地进入汪存耳中:“孩子他爸,快回来吧,我和孩子都等着你呢。”
刘明连连点着头,泪水涌了出来,他向汪存不停地鞠躬,谢谢他在死亡边缘拯救了自己,拯救了自己全家。汪存听了,也流下了眼泪,拍着刘明的肩向他保证,他的工钱就落在自己肩上了,自己一定给他要回来。
送走了刘明,他回过头,看见老头子正向他伸着大拇指。
三
汪存告别老头子,没有再进银行,而是径直向家的方向走去。老头子很诧异地问:“警察同志,你不——取款了?”汪存红了脸,很不好意思地告诉他,自己不取款了,暂时不用那么多钱。说完,匆匆走了。
原来,汪存不是警察,也不是来取款的,他是来抢钱的。
他是一个农民工,带着妻子女儿一块儿来到城里打工,可是一年过去了,一分钱也没领到。也就在这时,妻子的病复发了,需要住院。女儿读书也要钱。他急了,找老板讨要,可是讨要了几次,不但没要到钱,反而激怒了老板,被老板请来打手打了一顿。
无路可走之下,他想到了抢钱。
他憎恨起所有的有钱人,他想,他们的钱,不就是榨取他们这些打工人的血汗得来的吗?不都是昧心钱吗?不抢他们的,还有天理吗?于是,他买了一把匕首,还有一身警服。然后把匕首磨得雪亮,穿上警服,准备到银行去抢钱。
妻子急了,拖着病体,流着泪怎么拉也拉不住。
他去了银行,装成警察,站在队伍里,不停地向后退着,一方面心里还在犹豫着;另一方面,想找一个钱多的人下手。可是,还没等他下手,那个老头子来了,将他误认做警察,拉去救人。
他救了刘明,同时,也拯救了自己。
四
回家的路上,他的手机响了,是妻子的电话。在电话里,妻子告诉他,饭做熟了,自己和女儿正在等他回来吃饭呢。
他听了,想起刚才刘明妻子的电话,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天下亲情都是一样的啊,有了亲情,才是最幸福的啊。
他感到愧疚,今天,如果不是那个老头子打一搅,自己现在把事情会闹成什么样子?可能已经横尸银行了,也可能成了一个四处被追捕的杀人犯了。那样的话,妻子女儿咋办?自己的双亲咋办?
他不敢想下去,只能在心里暗叫侥幸。
他快步向家里走去,再不能让妻子为自己担心了。到了家,妻子已经摆上饭菜,和女儿等着他。那一刻,他感到生活是如此幸福,以至于热泪直流。
妻子连连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然后舀来饭,给他递到手里。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来,妻子接了,告诉对方,孩子他爸已经回来了,在家吃饭。又说了几句,惊喜地道:“什么?真的?太感谢您了。”然后,高兴地挂了电话。
汪存停下吃饭,问妻子是谁的电话,什么好事啊。妻子满脸阳光地告诉他,他的一年劳动工资已经被讨要回来了,而且还包括利息,过一会儿马上有人送来。
“谁啊?”他惊讶地问。
妻子笑了笑,卖了个关子告诉他,那人是他认识的,过一会儿就会见面。
刚说话不久,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他忙去打开门,愣住了,外面站着的真是今天找他救人的那个老头子。不过,那老头子现在已经是一身警服,显得格外精神。妻子见了,忙喊声:“李所长好!”然后,让女儿快喊爷爷。
女儿甜甜地喊声爷爷好,李所长高兴地答应着,看汪存还愣在那儿,开玩笑道:“怎么?你这个公安干警不请我这个派出所所长进屋坐坐?”
汪存这才醒悟过来,连忙让李所长进屋坐。
五
原来,汪存换上警服出门后,妻子见拉不住他,着了急,忙拨通了小区派出所电话。接电话的正是李所长,汪存的妻子把汪存要账不成,一怒之下准备抢劫银行的事告诉了对方,然后哀求道:“他是一个挺善良人啊,只是无路可走了才这样的,求你们救救他。”
李所长听了,忙安慰对方道:“放心吧孩子,我们绝不会让他做傻事的。”然后,马上兵分两路,一路去汪存打工的公司,找到赖账的老板讨要工钱。自己呢,带着一批人匆匆赶去了银行。
待一切准备好,李所长才打扮成一个老头子,进了银行,找到汪存,让他出去救人。
“小伙子,我老头子果然没看错你。”原来,李所长接了电话之后,再经过观察,发现汪存是个很朴实的小伙子,所以改变了原来的强行擒拿措施,而是故意创造一个条件,让他自行觉悟,投案自首:这样,既能拯救一个家庭,也能拯救一个即将误入歧路的人。
汪存听了,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鞠躬。李所长笑笑,扶住他,从皮包里掏出一叠钱交给他。汪存仔细一数,惊讶地道:“怎么多了三万元?”
李所长告诉他,这是全派出所干警知道他家有困难,捐助的一部分。汪存听了,怎么也不收,李所长一笑道:“收下吧,把你妻子赶紧送到医院看看吧。”说完,挥挥手走了。
第二天一早,汪存在他妻子和女儿的陪同下,来到了小区派出所,交上匕首,还有警服,主动自首。他满面愧疚地说:“李所长,要不是你,我——我险些——。”
李所长拍着他的肩告诉他,接受教训就好,以后千万不能脑子一热不计后果,那样后悔都来不及。汪存听了连声答应着。最后,李所长告诉他,他的遭遇是值得同情的,但是他的行为仍是违法的:处罚是免不了的。
鉴于汪存行为未造成严重后果,再加上能够主动自首。所里决定,将他拘留十五天。汪存心服口服地接受了,只是他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李所长惊奇地问。
汪存红了脸,告诉李所长,自己那天当假警察时,答应过刘明要帮他讨回工钱,现在希望李局长能帮忙代讨一下,不然的话,刘明一家无法生活,他很可能也会像自己一样铤而走险。李所长听了哈哈大笑,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随着一声报告,进来一个公安干警,望着汪存笑。
汪存一看愣住了,这干警竟然是刘明。
一愣之后,他迅速明白了,这都是李所长苦心导演的一场苦肉计。再一次,他向李所长、刘明,还有其他干警一一鞠躬,然后拍拍女儿的头,向妻子点头笑笑,向拘留所走去。
他想尽快过完这十五天,然后走出拘留所,好好过外面的日子。外面的世界多美啊,有坏人,但更多的则是热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