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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清华生活

潮润的海风一天又一天不厌其烦地吹过临海的老屋,屋子的外墙上早已爬满青苔。一年又一年,台山家家户户在春节的鞭炮声中,换上新对联,红纸在风中咋咋欢响,“春至花如锦,风来竹自吟”“江山千古秀,天地一家春”……

1935年夏天,喜讯像长了双翅一般飞回了台山的林家,“为干考上了清华!”林德群得知这一消息,激动地放下了正冥思苦想的状纸,想起自己几十年前踌躇满志地到京城应试,却郁郁而归,而今多年的心愿终于在儿子身上实现了。

林为干在广雅中学读到高二,悄悄地去考大学。他一举考上了清华大学、中山大学和中央大学三所高校。在考中央大学时,数学考了100分。三所著名高校都向这个天才少年张开怀抱。经过一番深思熟虑,15岁的林为干毅然决定去清华大学学习。他如雏鹰展翅,北上寻找一片任其遨游的广阔天地。

远行之前的准备颇为麻烦,林为干当时还是不到 16 岁的少年,而慈爱的母亲此时已经去世。母亲不仅勤劳而且节俭,父亲用多年做律师的积蓄在台山县城盖了一座150平方米的三层小洋房,快要完工时缺几百元钱。母亲把自己常年节省攒下来的钱给父亲解了燃眉之急。一位家庭妇女,年复一年在农村辛勤劳作,操持家务,俭省自己,一点一滴地为家庭攒下钱来实属不易。何况两个大儿子长期在外,“儿行千里母担忧”,二儿子林为梁做的又是“掉脑袋的事情”,母亲常常担心儿子的安全,有时晚上做噩梦都梦到儿子被处决。在这样艰苦的生活和长期的压力下,母亲得了糖尿病,在林为干15岁那年就去世了。

没有母亲帮忙,兄长姐姐也不在身边,林为干小小年纪就很独立了。北上之前,他买好了随行物品,四季衣物都井井有条地放在了铁皮箱里。他从广州出发,坐上大海轮,到香港、上海、天津,再从天津坐火车到北平。

当火车头冒着滚滚浓烟,喘着粗气驶进北平车站时,两个穿长衫,戴着近视眼镜的青年不禁兴奋地喊起来:“来了,为干来了!”

这两位青年是林为干的老乡,也来自广雅中学。林为干在北上前就给这两位师兄打了电报,让他们来接。师兄们听说这个不到 16 岁的小师弟考上清华大学,非常高兴。那时学校在北平郊区,比较远,两位师兄早早地就到车站等候。

林为干下火车后,与两位师兄会合。三人抬着行李回到清华大学报到。两个师兄中,一位在土木系,一位在哲学系。其中读土木的师兄叫郑学翠,考取了公费生。那时,清华大学的学费缴纳方式有三种:第一种是考奖学金,第二种是缴学费,第三种是申请助学金。据说当年马大猷先生考上清华大学后,不知道学校有缓缴学费的政策,担心自己支付不了,转学到北京大学去读书。当时北平城里流行着这样一句顺口溜“北大老,师大穷,清华燕京最通融”,说的就是清华大学、燕京大学两校思想开放,在学费上比较通融。林为干当时缴了80元大洋的学费,一年后,又返还给他。

北平的大学生活舒适惬意。当时,五角钱就可以买一只鸡,一角钱可以买七八个鸭梨,一元大洋够一个工人家庭一月的生活开支。清华大学食堂有大小灶。林为干和十余个同学一起吃大灶,伙食非常好,鸡鸭鱼肉轮番供应,瓜果蔬菜新鲜充足。

林为干在清华大学期间依然热爱体育运动,他打排球、踢足球、打水球、游泳……大学四年里,林为干一直是清华大学足球队的主力队员,穿上帅气的清华大学足球服,驰骋在绿茵场上。

体育运动锻炼了林为干强健的体魄,他也不忘积极投入紧张的学习中。

绿树掩映的教室里,身着长衫西服的教授们轮流登上讲台,或神情严肃、不苟言笑,或温文有礼、口若悬河,他们都循循善诱,不遗余力地培养优秀人才。其中,华罗庚教数学,吴有训教物理,教授中还有著名的叶启孙、朱自清的弟弟朱物华。

对林为干影响最深的是李玉荣老师。他教的《电工基础》是电机系学生的专业课。如果通不过就要留级或除名。李玉荣老师的夫人是加拿大人,他本人操一口流利的英语,课堂上也完全用英文授课。这让许多英文基础不好的学生深感吃力。林为干在中学时代已经打下了扎实的英文基础,故能轻松应对。

林为干在清华大学读书期间,更加勤奋刻苦,虚心听从老师指导,与比自己大好几岁的同学悉心探讨习题,晚间的图书馆也常能看到他伏案钻研的身影。二哥林为梁早已远赴新疆,但他满怀希望的话仍常在林为干耳边回响,为了积贫积弱的祖国,为了任重道远的科研事业,林为干始终保持着旺盛的学习热情。

一年学习结束,同学们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考试成绩。按照清华大学的惯例,考试成绩不对外公布,只有成绩最好和最差的学生知道结果。清华大学的考试制度非常严格,一门不及格就要留级。林为干所在的年级,入学时共40多位,四年后,只有 20 多位顺利毕业。林为干虽然在班里年纪最小,但有一股倔犟不服输的劲儿,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清华大学的生活为他打开了一片广阔的世界,良师的指引如同灯塔般照亮了知识海洋中充满惊涛骇浪的航程,同学们你追我赶、互学互助激励着林为干像勇敢的水手一般扬帆前行。林为干的同班同学吕保维物理成绩最好,此君不喜社交,很少参加体育锻炼,把全部精力投入学习中,他的物理成绩一直都是满分。吕保维后来成为电波传播科学和空间科学专家,中国科学院院士,他与林为干志同道合,友情终生不渝。

林为干同寝室好友常迥年岁稍长,抽烟很厉害,他甚至教会了室友们抽烟。常迥学习很玩命,每晚看书至深夜,后来也成为知名教授。

虽然清华大学的考试严格,竞争压力大,但经历这座大熔炉的历练,林为干培养了扎实的基本功,后来留学美国时,他始终是第一名。

第一年大学生活结束时,林为干拿到了清华返还的学费,他与同学结伴旅游,开阔视野,放松一年来紧张学习的心情。他们登八达岭长城,赏香山红叶,观颐和园美景,几乎踏遍了故宫、圆明园、十三陵、天坛等北平所有景区。北平是一座名不虚传的美妙城市,风光景色之秀,名胜古迹之多,文化氛围之浓,都让林为干大饱眼福耳福。

林为干在家乡时就是粤剧迷,在北平读书时,他去听京剧和京韵大鼓。有时,一位老艺人一副大板、一面鼓、一把三弦,说白唱词惹得台下哄堂大笑。有时,台上声音裂石穿云,演绎生离死别,台下观众三教九流,千姿百态……

在北平的生活,让林为干对祖国的文化更了解,感情更深厚。林为干称北京为他的“第二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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