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拉邦大人站在向导一边,有点反对阿赫梅侄子的意见。
就在这时向导及时地提出了一个建议。
旅行者们离斯居塔里的高地还有多远?大约六十公里。还剩下多少时间?四十八个小时。如果马匹不肯走夜路的话,这点时间是太少了。
若是放弃远道抄最近的路的话,就可以把路程缩短十二公里。
“凯拉邦大人,”向导冷漠地说道,“这就是我向您提出的打算,我还要坚决要求您同意这个计划。”
“可是海边的路不是比内地的路安全吗?”凯拉邦问。
“在内地和在海边一样,不用担心。”向导答道。
“您对建议我们走的路很熟悉吗?”凯拉邦又问。
“我在采伐森林的时候,已经在那里走过二十次了。”向导不屑地说。
“我看没什么犹豫的了,”凯拉邦说道。阿赫梅听着一言不发。
“你总以为怎么样,阿赫梅?”凯拉邦大人问他的侄子。
阿赫梅没有回答。他显然对这个向导有所提防。
事实上,这个人确实有可疑的举止,有时他在队伍前面会无缘无故地消失了,休息时又总是借口宿营而躲起来,他投向阿赫梅的奇特的甚至是可疑的目光,似乎专门对姑娘进行的监视,这一切都不能使阿赫梅放心,所以他的目光也不离开这个在特拉布松收下的、不清楚身份的向导。但是他的叔叔对此却不以为然,很难使他把预感的东西当成现实。
“怎么样,阿赫梅?”凯拉邦又问道,“你对这条路线有什么看法?”
“我想,叔叔,到现在为止我们一直在走海边的路,离开它们也许是不谨慎的。”
“那是为什么,阿赫梅,向导对内地的路非常熟悉,再说为了节省时间也是值得的!”
“叔叔,我们可以再使劲赶马,不难……”
“好,阿赫梅,你这样讲是因为阿马西娅和我们在一起!”凯拉邦喊道,“可是如果现在她在斯居塔里等着我们,你就会第一个催着我们上路了!”
“可能是这样的,叔叔!”
“那好,我是负责照管你的利益的,阿赫梅,我认为我们到的越早越好,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好吧,叔叔,”阿赫梅答道,“既然您要这么办,我也就不争了……”
“这不是我要这么办,而是因为你没有理由了,侄儿!”
阿赫梅没有回答。无论如何,向导深信这个年轻人对他提出的建议是有些想法的,他们对视了一下。所以阿赫梅决定不再仅仅是“提防”,而是“准备应战”。对他来说向导就是一个敌人,只等着机会向他发动攻击。
再说,旅行者们从特拉布松以来几乎没有休息过,对于缩短路程的决定自然只能感到高兴。
这个建议被接受了。他们决定在9月27日至28日的夜里休息,以便在第二天进行长途跋涉。
不过向导也指出要采取一些预防措施,必须带好够二十四个小时用的食品,因为要穿过的地区没有村镇。
幸亏在凯尔普海角出了高价就买到了所需要的一切,甚至买到了一头驴来驮这些刚买的东西。
事实上,凯拉邦大人对驴有一种偏爱——而且特别喜欢在凯尔普海角买的这一头。
这头牲口小而结实,能够像马那样负重,驮运一百公斤的东西。这种驴在安纳托利亚的这些地区到处都是,它们把谷物从这里一直驮到海岸的各个港口。
这头机灵活跃的驴的鼻孔是被剪开的,这可以使它更加方便地喷出钻进鼻子里去的飞虫。这样一来它就有了一种高兴的神态,一种快乐的模样,因而被称为“笑驴”。它与泰奥菲尔·戈蒂埃谈到的那些可怜的小动物、那些悲惨的牲口完全不同,而且很可能和凯拉邦大人同样固执,所以布吕诺想它也许是找到自己的主人了。
他们准备了四分之一个烤羊,黄油面包。这么短的路程,有这些东西就足够了,而且把驴套在一辆两轮小车上就能运走。
第二天是9月28日,所有的人都早早起床了。马车立刻套好,每个人各就各位。阿赫梅和向导骑在马上,带着这支让驴子走在前面的小队伍,他们就上路了。一个小时以后,辽阔的黑海已经消失了。
虽然路面不尽如人意,但白天还不算太艰难——因此凯拉邦大人又能唠叨他对奥斯曼帝国当局的不满了。
他反复地说,“我们已经靠近他们现代化的君士坦丁堡了!”
“库尔德斯坦的道路要比这里好得多!”亚纳尔大人说。
“我很相信这一点,”凯拉邦答道,“这么一比,我的范·密泰恩朋友甚至不用怀念荷兰了!”
“怎么比都一样!”尊贵的库尔德女人严厉地反驳,她专横的性格暴露出来了。
总之,用不了四十八个小时,他就能够恢复充分而完全的自由,这些嘲笑话就随它去吧。
这支小队伍晚上停在一个村庄里,只有一间茅屋。这里生活着几百个人,过着贫困的日子。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使人恶心的气味:这是在烧“特塞克”,即一种用粪和泥混在一起制成的泥煤,是这些乡村里的惟一燃料,有时还用它砌茅屋的墙壁。
幸好听了向导的建议,食品问题提前解决了。在这个悲惨的村庄里不可能找到任何东西,村民们也不会施舍什么,倒是很可能乞讨。
一个破烂的草棚里有几捆新鲜的麦秆,他们就在里面安全地度过了一夜,阿赫梅守夜时非常警惕,这样做不无道理。半夜里向导离开了村庄向前面走了几百步。
阿赫梅跟着他,没有被他看见,一直等他回到营地后才回来。
这个人到外面去干什么?阿赫梅无法推测,因为他查实了向导没有和别人进行联系,没有接触过任何人。宁静的黑夜里没有发出任何喊声,原野上的四面八方都没有出现过任何信号!
这时候,有一件他起初没有重视的事情一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非常清楚地记得,当向导站在地面的高处时,远处亮起了一束灯光接连亮了三次,然后消失了。阿赫梅一开始以为这是牧人的灯光。现在,在静谧夜里他思索着,他又看见了这种灯光,这不是预感,而是一个信号。
“对,”他想,“这个向导显然背叛了我们!他是在为某个有权势的人物效劳……”
那么是为谁呢?阿赫梅说不出来。不过他预感到这种背叛与劫持阿马西娅有关。
阿赫梅极为不安地度过了这一夜,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是应该马上揭露这个向导的背叛——还是等到向导开始下手的时候,以便使对手哑口无言和受到惩罚呢?
他决定再耐心地等上一天,以便把向导的企图弄得更加清楚。他决定一刻不离地进行监视,再说他和他的同伴们都带着武器,如果阿马西娅的安全受到威胁,他会无畏地抵抗任何攻击。
阿赫梅克制住自己。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内心的任何隐秘。他的朋友们没有看出来,连阿马西娅那双眼睛也没有看出来——向导也没有看出来。
阿赫梅打算把决定告诉叔叔,因此一旦有了机会,他就要在这方面挑起最激烈的争论。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离开了村庄。如果这一天不发生什么背叛行为,那就是这次旅行的最后一天了。无论如何,这一天是非常艰难的。为了穿越这个山区,辕马不得不使出全部的力量。因此,阿赫梅后悔改变了最初的路线。有好几次为了减轻马车的重量,人只好下来步行。在陡峭难行的通道上,阿马西娅和纳吉布显示出顽强的毅力。萨拉布尔相比之下也毫不逊色。至于她选择的未婚夫范·密泰恩,他从离开特拉布松以来就有点沮丧。
此外,他们没有怀疑前进的方向。总之,向导对这个地区太熟悉了,因此叔叔称赞向导,侄子则由于怀疑这个人的行为而不能同意。向导在这一天一刻也没有离开他们。
事情的进展好像都合情合理,道路很难走。然而马匹却想逃跑,但反正是最后一段路了,可以让它们尽力拉车,以后它们有的是休息的时间。
小驴子可不是这样,它轻快地拉着车子,因此凯拉邦大人对它很有好感。
经过了劳累的一天,在大约晚上九点钟的时候,这支小队伍停了下来,开始安排宿营。
“我们现在离斯居塔里高地还有多远?”阿赫梅问道。
“还有五六公里。”向导答道。
“那为什么不向前走了?”阿赫梅又说,“用不了几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到达……”
“阿赫梅大人,”向导回答说,“这个地区,我怕夜里迷路,我不想冒这个风险!白天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中午之前我们就能到达目的地。”
“这个人说得有道理,”凯拉邦大人说,“不要着急得把事情搞糟了!在这里宿营,侄儿,我们一起吃旅途当中的最后一顿饭,明天上午十点钟以前我们就到了!”
除了阿赫梅之外,所有的人都同意凯拉邦大人的意见。于是大家动手,尽可能把旅途的最后一夜安排得舒适一些。
而且这个地方向导也选择得很好。这是一条相当狭窄的隘道,它叫内里萨峡谷,峡谷之内完全可以容纳这支小队伍,对它进行考察的结果证明了这一点。
峡谷外有一块草地,于是尼西布向草地走去,阿赫梅陪着他,去看看那个地方,以便核实那里不会有任何危险。
的确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这块草地荒无人烟。
阿赫梅极其专心地观察着地平线周围。今天晚上附近丘陵的顶上又会出现什么灯光吗?夜里向导会来发现什么信号吗?……
没有任何迹象。
阿赫梅嘱咐尼西布守夜时要保持最高度的警惕,命令他在发生意外事件时刻返回。阿赫梅说完以后,又急忙到内里萨峡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