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驾驶着什么样的马车转弯抹角地穿越了古代的陶里斯岛。
克里米亚!它是一个四边形,或者可以说是从最迷人的意大利海岸挖出去的一个规则的菱形,一个半岛,后来被费迪南·德·莱塞普斯先生用小折刀划了两下便成了一个岛屿;它是大地的一个角落,是一切想做东方帝国的民族的目标,它是古代博斯普鲁斯海峡的一个王国,公元前600年埃拉克利亚人把它征服,接着先后征服它的是米特里达特人、阿兰人、哥特人、汉人、匈牙利人、鞑靼人、热那亚人,后来穆罕默德二世让它成了属于帝国的一个富裕的省份,而卡特琳娜二世在1791年把它归入了俄罗斯的版图!
这个受到诸神祝福但又被人们争夺的地区,交织着各种神话传说。人们曾经想在锡瓦基的沼泽里重新找到这个尚无定论的阿特朗特民族的宏伟工程的遗迹。古代的诗人们把地狱的一个地区安放在凯尔贝利安海角附近,它的三个码头形成了看守地狱之门的三头犬。伊菲格涅姬、阿伽门农和克吕堂涅斯特拉的女儿,在陶里斯岛成了狄安娜的女祭司之后,差点把被风吹到帕特尼尤姆海岸上的弟弟奥瑞斯忒斯祭献给贞洁的女神。
现在的克里米亚,仅它的南部面积就胜过了群岛所有的岛屿:它的查迪尔-达赫峰海拔一千五百米,好似一张可以设宴招待奥林匹斯诸神的大桌子。由森林构成的地幔一直伸展到海边:一丛丛野栗树、橄榄树、柏树、犹太树、金雀花、扁桃树,其中还有被普希金歌颂的瀑布。有了这些,它无疑是从黑海到北海由各个省份组成的王冠上的最美的宝石。这里的气候宜人,北方和南方的俄罗斯人,都要到这里来躲避北部冬季的寒冷,或者逃过夏天的干风。在陶里斯岛的南端这个像羊头一样拦住黑海波浪的阿伊亚海角,周围建立了一片片城堡、别墅、村舍。“亚尔塔”、“阿卢普卡”属于沃龙索夫亲王的,他外表上是个封建主,内心却梦想着东方;“基西尔-塔什”是属于帕尼亚托夫斯基伯爵;“阿尔泰克”是安德烈·力Ⅱ里宁亲王的;“玛尔桑塔”、“奥尔康达”、“埃利克里克”是皇室的产业,而令人赞美的“利瓦迪亚”王宫,及其潺潺的泉水,冬季的花园和变幻的激流则是整个俄罗斯的女皇最喜欢的隐居地。
除此之外,最好奇、最敏感、最艺术、最浪漫的精神,差不多都能在这个大地的角落——一个会合了欧亚的真正的小宇宙——满足自身的憧憬。这里会集了希腊人的小镇、鞑靼人的村庄、东方的城市:带尖塔的清真寺;穆安津和苦行僧;可汗们的宫殿;举行俄罗斯宗教仪式的寺院;隐藏着某些传奇故事的隐居地;人们从四面八方前来朝拜的圣地;一座卡拉伊特部落的犹太人的山岭;还有一条凹得像着名的塞德隆河谷的一个分支的若萨法特河谷,所有可以接受末日审判的人听到喇叭声都应该到这里集合。
范·密泰恩会有很多奇迹可以游览!这个奇特的命运把他带来的地方能够给他留下很多印象!然而他的朋友凯拉邦不是为了观光才旅行的,再说阿赫梅对克里米亚的好去处全都见过,所以不同意给他一个小时去粗略地看一下。
“也许,毕竟有可能,”范·密泰恩想着,“我也许在路过的时候,对这个备受赞美的古代的切索内斯,只剩下一点浮光掠影的印象?”
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马车要走最近的路,于是沿着从北到西南的一条斜路走下去,没有经过古代陶里斯岛的中心和南面。
实际上,这条路线是在一次商议时决定的,那时根本没有考虑荷兰人的想法。如果说在穿越克里米亚的时候,可以不必去绕亚速海兜这样一个圈子的话,那么从佩雷科普穿到刻赤半岛,还可以少走一部分路程。然后从伊埃尼卡雷海峡的那边,塔曼半岛就有直通高加索海岸大路了。
因此马车就在狭窄的地峡上行驶,地峡好像一根橘树枝,克里米亚像是树枝上的一个漂亮的橘子。一边是佩雷科普海湾,另一边是西瓦克沼泽,人们更熟知的名称是普特里德海。这是一个极大的池塘,面积有二十亿平方米,里面的水来自陶里斯岛和亚速海,格尼垂断口就成了它的水道。
旅行者们路过时能看到这个西瓦克沼泽,它平均只有一米深,某些地方的含盐度已经饱和。由于在这种条件下结晶的盐开始自然沉淀,人们就可能让这个普特里德海成为地球上最大的盐田之一。
不过必须承认,沿着这个西瓦克沼泽走的时候,气味很难闻。空气里夹杂着一些硫化氢酸,进入这个湖里的鱼类几乎立即就死去了。所以它可以说与巴勒斯坦的阿斯法尔提特湖差不多。
铁路修在这些沼泽当中,从亚力山德罗夫通向塞巴斯托波尔。所以在夜间凯拉邦大人就会害怕地听到在铁轨上火车头嘶叫时震耳欲聋的汽笛声,而普特里德海的浑浊的湖水则时时撞击着铁轨。
次日是8月31日,白天走的道路都在绿油油的田野当中。微风把橄榄树丛的树叶被吹得翻转过来,像万点水银一样簌簌地抖动。还有绿得发黑的柏树,高大的野草莓树,雄伟的橡树。山坡上长着密密麻麻的葡萄,这里生产的法国葡萄酒还不算太差。
在阿赫梅的带领下,靠着他大把的卢布,马匹每时每刻准备拉车,兴奋的车夫们也只走最近的路。傍晚时他们穿过了多尔特镇,不远处就又是普特里德海的岸边了。
这个地方是个很有意思的环礁湖,与亚速海之间只隔了一个矮矮的、由堆积的贝壳构成的沙岛,平均宽度在四分之一公里左右。
这里是阿拉巴沙嘴。它从阿拉巴村向南伸展到格尼垂,向北是坚实的土地,只是在这里穿过一条三百尺宽的水道,像上面所说的一样,亚速海的海水就从这里进来。
太阳升起的时候,潮湿、浓厚而有害的雾气把凯拉邦大人和他的同伴们包围了,后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才渐渐散去。
原野也变得很荒凉,树木越来越少。一些高大的单峰驼在自由地吃草,让这个地区好像是阿拉伯沙漠的一部分。有些木制的大车路过,车上没有任何铁的部件,涂着沥青的车轴摩擦时发出刺耳的声响。这些方面都十分原始,可是在乡村的农舍里,在偏僻的农庄里,仍然有着鞑靼人的慷慨的招待。每个人都可以进去,在主人的桌边坐下,端上来的菜肴不断地被吃光,吃饱喝足以后就扬长而去,全部报酬只说一句“谢谢”。
不用说,旅行者们从不滥用这些很快就会消失的、淳朴的古老风俗,他们总是到处以卢布的形式,为他们的路过留下许多的标记。傍晚时拉车的马匹已经筋疲力尽,在沙嘴南端的阿拉巴镇上停了下来。
那里的沙地上有一座要塞,房子分散地盖在它的脚下。到处都有大量的茴香,它们才是游蛇集中的地方;还有一些收成很好的西瓜地。
晚上九点,马车停在一个看起来十分寒酸的旅馆门口。不过这已经是当地最好的旅馆了。在切索内斯的这些边远地区,可不能再想望着有更好的地方了。
“阿赫梅侄儿,”凯拉邦大人说,“我们跑了几天几夜,都是在驿站里过夜,所以哪怕是在一张床上躺几个钟头,我也会高兴的。”
“我就更高兴了。”范·密泰恩伸着懒腰补充说。
“什么!要耽误十二个小时!”阿赫梅喊道,“六个星期的旅行当中的十二个小时!”
“你是想现在就进行一场辩论?”凯拉邦问道,声调里有点与他十分相符的威胁的味道。
“不,叔叔,不!”阿赫梅答道,“在您需要休息的时候……”
“是的!我需要休息,范·密泰恩也需要休息,我想还有布吕诺,就是尼西布也是巴不得的!”
“凯拉邦大人,”布吕诺答道,“我认为这是您从未有过的最好的想法,尤其是为了让我们睡得好而准备了一顿可口的晚餐的话!”
布吕诺的建议来得正及时。马车上的食品储备几乎要吃光了。重要的是在还没到达刻赤决不能再吃箱子里的东西。刻赤是刻赤半岛上的重要城市,到那里可以买到足够的新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