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社会有机体论
列宁说过:“马克思和恩格斯称之为辩证方法(它与形而上学方法相反)的,不是别的,正是社会学中的科学方法,这个方法把社会看作处在经常发展中的活的机体……”①“这种研究的科学意义在于阐明调节这个社会机体的产生、存在、发展和死亡,以及这一机体由另一更高的机体来代替的特殊规律(历史规律)。”②可见,马克思和列宁在描绘社会特征时曾多次称社会为活的有机体,把社会看作是由一定社会要素构成的、发展变化着的系统,一个活的机体。
在资产阶级“理论社会学”发展史上,一些着名社会学家也曾主张从整体上把握社会并把社会比喻为社会有机体。社会学的创始人孔德就以“社会静力学”
和“社会动力学”的划分,首先提出了对社会整体进行纵、横研究的总体设想。斯宾塞继孔德之后更明确地提出必须对“一般社会所表露出来的结构和功能加以研究”,并以着名的社会有机体学说实践自己的主张。杜尔克姆在他的社会分工学说中则把社会与人的关系解释为整体与各个部门的关系。韦伯则主张从研究个人社会行动的动机、目标出发,来理解整个社会。20世纪50年代风行一时的帕森斯结构功能主义学说,为社会整体研究提供了一整套概念体系和分析模型。
当然,马克思主义对社会有机体的理解绝不等同于斯宾塞等人的社会有机体论。后者抹杀社会同自然界区别,把社会机体同生物机体作简单的机械类比,把社会矛盾归结为生物体的矛盾,把社会中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关系同人的大脑和肢体、器官的关系相比,在理论上和政治上是完全错误的。但是,作为“社会学中的科学方法”把社会作为一个有机系统从整体上来加以研究,则是可取的。
2从整体上把握社会系统
历史唯物主义认为,社会是一个系统。所谓系统,就是由一定数量的相互联系的因素组成的具有一定复杂程度的整体。“社会有机体”就是描绘社会这个系统最一般特征的形象用语。从物质基础看,社会系统是在生产方式的矛盾运动中不断进行新陈代谢的;从活动主体看,社会有机体是由在一定的物质生活生产方式基础上由人群所组成的;从各构成要素的关系看,社会系统是一个由生产力、生产关系、上层建筑等基本要素构成的有机整体,并相互依赖、推动社会有机体的运动变化发展。
因而,调查研究要从整体上来研究和把握社会系统,就是要把握社会有机体的普遍本质,主要是它的物质性、整体性和变动性;同时,观察和研究社会生活必须从实际出发,着眼于社会要素的联系和发展,了解要素的结构与功能及其相互之间的联系和制约。这些都是从哲学方法论的角度从整体把握社会的构想。
在我们把握社会系统的方法中,也有一些特殊的方法可供运用。例如,运用辨识“黑箱”的方法。我们知道,对于一种内部结构尚不能直接观测,只能从外部去认识的客体,控制论创始人维纳称之为“闭盒”(Closedbox)或“黑箱”(Blackbox)。比如:商店里待顾客选购的电视机、患脑震荡或失语症的病人、一批受到心理学家跟踪观察的儿童、国家欲实行计划控制人口的系统等,都可称为“黑箱”。当然,在不同的历史时期,由于人类认识能力的提高,某一客体开始是黑箱,后来可能是“灰箱”或“白箱”。
调查研究的社会系统,是一个极为复杂又高度活动性的系统,运用近代科学所形成的传统方法,即把复杂的事物分解成简单的元素,把整体肢解为部分,用简单事物来说明复杂事物,用部分来说明整体,显然是无能为力的。例如,人脑这个系统仅大脑皮层就有100多亿个神经元,每个神经元平均又与约1000个其他神经元相连接,要弄清每一个元素及每一个具体联系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弄清了也不能简单地说明人脑的整体功能。维纳等人大胆冲破近代科学所形成的传统方法的束缚,继承和发展了古代本质上是从整体与外界环境的相互联系中研究事物的辩证思维方法,又吸收了近代科学所形成的精密的科学研究方法(如实验法、数学法、模拟方法等),从而形成了控制论黑箱方法。
黑箱方法一般包括如下基本原则和步骤。
(1)相对孤立的原则,确认黑箱。就是说,把所要研究的对象看成是一个整体,把它相对地从其环境中孤立出来。把研究对象所受到周围环境影响看成是通过特定通道实现的“输入”,把研究对象对周围环境的作用看成是通过特定通道来实现的“输出”。
(2)观测和主动试验,考察黑箱。就是考察对象的输入、输出及其动态过程。对考察可采取直接观测的方法,在对系统不加干预的情况下测量系统的输入和输出。亦可采取主动试验的方法,人为地在系统的输入端加入某种典型的测试信号,然后再观测对应的输出及其变化。
(3)建立模型,阐明黑箱。就是利用系统的输入、输出的观测试验的数据,以及原有对系统的知识,建立关于研究对象的模型,然后据此对系统的功能特性进行定性、定量和静态、动态的分析评价,对系统的未来作出某种预测。
今天,控制论的方法已成为现代科学研究复杂的大系统的有效工具。例如:
我国的人口系统就是一个极为复杂的大黑箱,如何掌握我国人口发展规律并加以控制,是一个难题。近几年,我国的科学工作者,运用黑箱的方法对这个问题做了有益的探索。他们在人口发展的各种因素中,抓住主要因素,建立了我国人口发展的动态数学模型,并利用这个模型提供对未来一百年内的人口发展作了各种测算,为我国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提供了有用的数据。
二、分析社会要素的联系
当然,我们强调从整体上研究并不是不要研究各个要素。整体研究要求的本身就包括应该研究各部分之间的联系。要害在于不是仅仅孤立地或静止地研究各个部分、各个要素,而是要注意研究各要素之间的联系。因此,仅仅判明其功能上的依属关系还不足以理解正在社会上发生的过程,还必须阐明其因果关系。作为社会研究来说就要揭示社会生活各组成部分彼此间的联系,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探究它的因果关系。
1社会要素及其联系
任何系统都离不开组成它的各个要素。就社会系统而言,就有如生产力、生产关系、上层建筑等这样的社会要素。就某一个社会系统而言,又有其各具体的组成要素,比如人口系统中的人口数、性别比、出生率、死亡率、人口迁移情况、人口文化、构成等各要素。因此,我们要分析和掌握一个组成的各要素,了解分析各要素之间的内在联系,同时,更重要的是要研究一个要素的改变怎样引起其他要素,甚至整个系统的变化,研究社会系统同它的环境(自然界)的关系。因为“整体大于它的各个部分的总和”,古希腊伟大思想家亚里士多德说的这句话至今仍然是系统问题的一个基本观点。任何系统由若干部分(要素)构成,但在功能与行为上,在运动规律上,又与构成它的部分(要素)迥然不同。系统的功能不等于各要素功能的总和。例如,食盐(NaCl)为人类食用的必需,但其构成元素(Na)或氯(Cl)就没这种功能,单质的金属钠和有味道的氯气都是不能食用的。因而,我们在做社会研究时,要注意要素的构成,更需要注意要素之间的联系。
2因果分析的各种模式
世界上没有孤立存在的东西,一事物总和另一事物相互关联着。联系有多种形式,其中因果联系是一种最基本的联系。讲到因果关系,一般人认为就是指某个单一事件(因)导致另一事件(果)的产生,现代的科学研究则大多摒弃这种一对一的因果关系,而强调多对一,或一对多及多对多的因果观念,因而在因果分析上就呈现多种模式。
(2)比较一下,哪个因素对的影响更重要
(3)知道了各因素(自变量)之值后,如何来预测依变量的值
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在错综复杂的社会现象中,不仅是多种原因产生一个结果,在有些情况下是多种原因继续产生它们各自的分别的结果。在另外一些情况下,除了产生分别的结果外还有一个组合的结果。这种组合结果有时是现存原因的“矢量和”,有时则是在性质上不同于各个原因的组合。
因而,调查研究就需要有其一系列的特殊方法和功能来叙述和解释这些复杂现象间的关系,这是我们社会研究的一个很重要的着眼点。
但是,应该引起重视的是,除了因果关系外,还有系统联系、结构联系、功能联系、起源联系等等。比如,在系统论看来,要素的功能好,系统的功能未必好;要素的功能不好,系统的功能未必不好。因为决定系统功能的,不是要素,而是系统的结构。生物体中构成蛋白质和核酸的基本单位无非是20种氨基酸和4种核苷酸,但是,通过其不同的排列组合,却可以产生出类别繁杂的蛋白质和核酸,进而通过细胞组织器官等层次组成生物个体,构成了地球上现有的100多万种动物、30多万种植物和10多万种微生物,呈现出千姿百态的生命世界。
高明的棋手深知棋子布局和走向在对弈中的重要。在棋子数目相当乃至少于对方的情况下,它们在空间(棋盘)上的布局不同,在时间中的走向不同,效果也截然不同。有时一着不慎,全盘皆输;有时走对一步,全局皆活,甚至一兵一卒都可置对方于死地。
三、探求社会发展的规律
1偶然现象和必然规律
实质是一个必然性与偶然性的关系。必然性、偶然性范畴是认识论的基本范畴,也是我们社会研究要从理论上首先要解决的一个问题。人们在日常认识中自觉不自觉地使用这对范畴,而且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就对这对范畴本身进行了哲学的探讨。古希腊时代,人类从知识的角度探讨了这对范畴的意义,中世纪对必然性、确定性的信任和追求变成了对上帝的信仰和追求。近代科学发展起来时,它从中世纪的神学中解放了出来,但又打上了机械的烙印。
那个时代的科学家、哲学家大多确信自然界是一个有着惊人的程序与和谐服从纯粹必然性,是一个可用数学计算的运动世界,而偶然性的因素则被忽略了。
正当机械论在18世纪、19世纪中叶获得凯旋时,恩格斯就从达尔文的理论出发断言:“确信一切都是建立在牢不可破的必然上面,这是一种可怜的安慰。”达尔文在长期的调查中发现,无论在家养状况还是在自然状况下动植物个体,后代和亲代之间都存在着差异和变异。这种差异和变异不是人力的结果,而是物种自发产生的。变异有的是有利物种的,有的是不利的。每一个物体发生怎样的变异是偶然的,变异的效果对于后代或者是一定的,或者是不一定的,不一定的是更普遍的。和18世纪自然科学家描写的物理世界不同,生物界似乎是被偶然性支配的。然而,正是在大量的偶然性中,达尔文发现了生物界的规律,发现了生物进化的必然性。于是,人们认为生命世界和物理世界是相互对立的,社会更如此,在社会中似乎纯粹是由偶然性支配的,无必然性可言。
我们说,偶然性与必然性无论在自然、在人类社会都是客观存在的一对对立统一的范畴,然而在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中存在着两大类很不相同的现象:一类是决定性现象,另一类是随机现象。
这种决定性现象是在一定的条件下,事物运动的规律是确定的,一旦认识了这些规律就可以事先作出正确的预言。例如,太阳总是从东方升起;生命总要经历生长、发育、衰老直至死亡各个阶段等。
但是,在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中还广泛存在着与决定性现象有着本质不同的另一类现象,在基本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一系列试验或观察会得到各种不同的结果。换句话说,仅仅就一次试验或观察而言,它会时而出现这个结果,时而出现那个结果,呈现一种偶然性。这就是随机现象。例如,抛掷一枚硬币事先并不能正确地预言结果是出现正面或反面,也不能预测未来一小时内电话交换台接到的电话呼叫次数等。
正像黑格尔当时就提出的一个命题:“偶然的东西正因为是偶然的,所以有某种根据,而且正因为是偶然的,所以也就没有根据;偶然的东西是必然的,必然性自己规定自己为偶然性,而另一方面,这种偶然性又宁可说是绝对的必然性。”①但是,当时大多数科学家深受牛顿的影响,把黑格尔的命题当作奇异的文字游戏,当作自相矛盾的胡说抛在一边。然而,随着自然科学的发展,无数事实不断地证明,生命世界、物理世界都是一个生生不息、在大量的偶然性中开辟道路的世界,是一个受内部规律支配的世界。
2数理统计在社会研究中的作用
如何从大量的偶然性中发现必然性的规律呢?这固然要依靠哲学层次的科学抽象,同时也不可忽视概率和数理统计在社会研究中的巨大作用。
维纳曾说过,我们必须把20世纪物理学的第一次大革命归功于吉布斯,而不是归功于爱因斯坦、海森堡或是普朗克。为什么呢?因为吉布斯等人以彻底的方式把统计学引入了物理学。维纳把概率和统计规律称为“一个激动人心的新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