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峰站在老人的身边。
他将老人胸口的刀抽了出来。
老人不敢去看他的脸。自己的所有罪孽,都被孩子看得清清楚楚,不能不让他低下了头。
“走吧。”丁峰说。
老人就跟在他的后面,一步一步的走了。
他的世界已经坍塌,他发现,现在唯一可以信任的,就是这个孩子。
“你错了,但是莫大先生错得更加厉害,”丁峰说,“他的错害死了自己,那两个孩子是死在莫大先生的苛刻之下,你其实是杀不了她们的,她们因为害怕而不敢反抗。”
小店还点着灯火。
悄悄坐立不安。
大师姐已经走了,她决心逃离这个地方,悄悄无法和她一起逃离,因为她还要等她的男人。
她手中拿着刀,但是她没有勇气去衡山派找她的男人。她知道衡山派的功夫是多么可怕。
丁峰一推开门,悄悄就丢了刀,扑了上去。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悄悄喜极而泣。
她觉得自己的男人,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更加高兴呢?
“我们走,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悄悄说。
“为什么?”丁峰问。
“别问这么多,离开这里,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包裹都已经收拾好了,显然很匆忙。悄悄提着包裹,拉着丁峰,就准备走。
她非常害怕。
尤其是掌门人表现出来对丁峰的善意,更加让她害怕,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善意中含有什么阴谋。
衡山派太强大了,他们只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蝼蚁。
没有任何办法,只有逃离这里。
丁峰却无动于衷,这让她崩溃。
“你去给爹倒杯水。”丁峰说。
她才发现,他后面跟着一个人,一个老人。
老人是她的公公。
她强忍着给老人倒了一杯水,她的手在颤抖。
她知道有很多秘密不能说,但是她不说,如何能说服丁峰?
“我有话和你说。”她给老人倒了水,拉着丁峰。
她必须得将真相告诉他。
她将丁峰拉到后面的杂物间中,那里也是他么的卧室,杂物间很小,也很乱,里面有一张小小的床,他们就住在这里,她附在丁峰的身上,悄悄的对丁峰说话,害怕声音大了被别人听见。
“掌门师父死了,那个人是假的。”她下了决心,小声的对他说。
丁峰竟然点点头。
“那你还跟着他走,那你还敢收他的东西。”悄悄非常生气。
“放心去睡觉,”丁峰柔声说,“相信我,我们和衡山派再没有任何关系,无论衡山派发生了什么,都和我们再也没有关系。”
悄悄竟然相信了他。
一个人信任一个人是盲目的,那么大的事情,悄悄竟然相信了他。她竟然躺在他的怀里谁着了,她太累了,刚才这段时间的煎熬,让她疲惫不堪。
女人就是这么傻。
丁峰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既不漂亮,也不聪明,甚至说有点傻,但是,她的身上有别的女人很少有的优点,那就是信任。
丁峰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将她放在床上。他轻轻的出去了。
他坐在老人的对面。
老人不敢去看他的脸。
“我不需要什么荣华富贵,也不需要什么好的名声,我只需要平平安安,”丁峰对老人说,“你也可以在这里安度晚年,你可以先睡这里,我们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我们用什么你就用什么,你可以帮店里在后厨洗洗碗筷,我给你一两银子一月。”
丁峰说。
老人低下头,没有说话。
“过去的事情全部都过去了,谁都做过错事。”丁峰站了起来,仿佛是对老人说,也仿佛是对自己说。
他没有再说话,他走进了自己的房子。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变得这么软。
远离江湖的杀戮与劳碌,日子平淡而又安详。
在一个浪子的心中,他是不是用一辈子在追求这样的日子?
只是很多时候,丁峰的心痛得像猫抓一样。
哪怕是悄悄,也无法让他忘记那刻骨的痛。
不过,他无能为力。
或许,他已经看破了这一切,愿意在这里过一辈子。
悄悄在晚上,总喜欢黏着他,很多次,悄悄将他从噩梦中叫醒过来。
悄悄不理解他为什么会经常做噩梦,为什么会在梦中流下一身的汗。
但是悄悄没有问。
男人的事情,他愿意告诉你,就算你不问他也会告诉你,他不愿意告诉你,就算你死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告诉你。
这道理,悄悄是懂得的。所以每一次,她都是将他搂在自己怀中,她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他,去安慰他。
日子非常平淡。
大部分的人,过得都是平淡的日子。
丁峰在江湖上漂泊了很多年,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能过这么平淡的日子。
小店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就连那个嗜好赌博的莫石头,现在都放下了自己的爱好,老老实实的帮小店洗碗。
方方和圆圆发现丁峰和悄悄确实比她们能干,儿女比长辈能干,总是一件让人欣慰的事情,所以她们也就心安理得的招待客人,对小店的财物一律不管。
日子过得安静又平和。
丁峰好像忘记了自己叫丁峰。
他现在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店老板。
每天客人满座,每天可以看到自己的妻子,他就觉得幸福。
他甚至不再喝酒,他的心,也不再流浪,或许,他愿意这样过一辈子。
他甚至觉得,再高明的剑法,实际上对他来说,还不如厨艺有用;再锋利的宝剑,还不如厨房中的切菜刀有用。
悄悄对丁峰有着近于盲目的信任,她不知道衡山派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想去管,她只是担心衡山派的事情,就殃及自己和自己的亲人。不过过了很长的时间,衡山派中都没有动静。她有时候幻想是不是自己的男人帮助衡山派摆平了这些事情。但是看到自己男人在厨房中认真劳作的背影,她就知道自己男人并不是那种可以解决衡山派问题的大人物。
每一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男人是一个大人物。
但是悄悄虽然年幼,确实一个想得通的女人,就算自己丈夫不是一个大人物,能安安静静陪着自己过一辈子,对自己不弃不离,那就足够了。
这个道理,多少聪明的女人都想不通。所以很多聪明的女人非常不幸,而那些平凡的,甚至可以说是无才无貌的女人却能幸福的过一辈子。
世界很大,男人很多,好男人也很多,但是好男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遇见的。别人的男人再好,也是别人的。自己的男人,才是最重要的男人。
所以,悄悄蜷缩在丁峰的怀中,对丁峰说:“不知道大师姐现在怎么样了,她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实际上,大师姐比她漂亮,比她聪明,师父最宠爱的也就是这个大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