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百乐门 第七章她活在我们的记忆中 (1)
陶探长与胖侦探走进监狱官办公室,见监狱官一脸啼笑皆非的神情,然后又见到局长,脸色发青地坐在一张靠椅上,好像受了无穷的气恼而无发泄之处。
‘陶治安探长!’局长语调僵硬地说,‘让我讲一段故事给你们听……’
‘讲一段故事?’陶探长感觉十分诧异,为什么他们的局长要在这个不适宜的时间内讲故事?但他不敢不洗耳恭听。
‘是,讲一段故事,讲一段关于你所讲笼中鸟——殷凤的故事,这是副探长卜通在今天晨光熹微时,赶到我家里来告诉我的故事。’局长说,‘我从你把执行消息告诉她那一天讲起……’
殷凤这一晚在无意中发觉她大拇指的创口平复后,联想到她那晚往陆参谋住屋中去救小翠时,她的大拇指创口上,曾搽有一堆椭圆形的紫色消毒药水。
这紫色药水的痕迹,也应在照片上显示出来。但当时她是在一个既短而又局促的时间中究这两张照片,仅仅注意了西式裤的不同长度,却未注意照片上右手大拇指创口所搽的紫色药水痕迹。
星期四的上什,胖侦探以朋友身份到狱中探望她。殷凤托他将两张作为杀人证据的照片各印四份来。胖侦探于当日下什就将殷凤所要的照片送到狱中去。
殷凤略加观看后藏入衣袋,她将事前写就的一首‘笼中鸟’五线曲谱,叫胖侦探送给向遏小姐。
表面上这是五线曲谱,实际上是她们之间巧妙的隐语。殷凤熟悉监狱地形,她命葛波、向遏在夜深人静之时,从监狱建筑物后面小巷中攀援一根木杆而纵跃到监狱屋顶上。
葛波受伤在医院中疗治,由向遏小姐担任这一个任务。她在殷凤狱室顶上用猫叫声做为暗号通知殷凤。
殷凤用二长二短的鼻鼾声回答她。于是向遏将一小瓶硝酸,用绳索吊至殷凤那间狱室小窗钢栅外。殷凤的手伸出钢栅,很简便地取得了那一小瓶硝酸。
星期五整日,殷凤一有机会,就用硝酸一滴一滴地腐蚀窗上钢栅。当看守与陶探长来巡查时她便伪装失魂落魄地倚在床上。
半夜,万籁俱寂。她拉开被硝酸腐蚀断裂的钢栅,从窗中钻出,翻上了屋顶。向遏小姐早已在那里等候。她简扼地将葛波往张大鼻住宅去探得重要证人阿巧的经过状况告诉殷凤。并替殷凤带来了应用对象。
殷凤命向遏从小窗进入狱室,伪装殷凤面对墙壁,用毡毯盖没全身睡在床上。半夜以后值班看守的人见昏睡在床上的殷凤,已非殷凤而是向遏。
殷凤离狱后第一个行动是往张大鼻住宅中去。
张宅中那些橡皮打手与三个保镳在上一日已探悉葛波受伤躺在医院中不能行动。殷凤禁闭在狱中将于星期六清晨执行死刑。因此已毫无防范。
殷凤未遇任何阻碍,跃入张宅后园,潜进打手住屋东面第一间房间中。
她用手电筒照见一个年轻女人酣睡在床上,颧骨高、鼻梁塌、双眉下拖。不问可知,这女人正是假扮她的阿巧。殷凤从瓶中抽出一块洒有麻醉药的纱布掩在阿巧的口鼻上,等一段时间后,她用手扭捏阿巧的躯体,见无反应,于是她替阿巧穿上了衣服,并将一小瓶高梁酒洒在她衣服上,然后将她挟在腋下悄悄走出这间卧室。
殷凤自己先跃上围墙,再用绳索把阿巧吊出去,松去阿巧身上的绳索,重新挟着她在僻静黑暗的街上奔走。将近闹区时,虽在深夜,路上不乏来往的行人,并且也有巡逻警察及站岗的警察。此时殷凤不能不换一种姿态,把阿巧当作一个喝醉的人一般地扶持着。有一辆空三轮车经过,她就雇了这车,与阿巧并肩坐着往目的地而去。
阿巧的头斜倚在殷凤肩上,显出一副人事不知的姿态。这引起三轮车驾驶人的怀疑。
‘这女人有什么病吗?’他问。
‘不,她喝了太多的酒,已烂醉如泥,我送她回家去!’殷凤冷静地说。
那个三轮车驾驶人,经殷凤这样解释后,果然闻得一阵一阵地酒气了。
当三轮车数次经过警察岗位时,引起警察怀疑欲加盘诘时,已用不着殷凤自己费口舌,这三轮车驾驶人义务地替殷凤解释。
三轮车到达警察局副探长卜通的住屋门口停下。殷凤跨下车去按揿门铃。等待了半晌由一个女佣出来启门。
‘卜副探长在家吗?’
女佣以双手搓着朦胧的睡眼,点了点头。
‘快去唤他起来!’殷凤说着给付车资,把阿巧从三轮车上挟提着走进卜通的住屋,将她放置在客厅中一张沙发上。
不久卜通穿着羊毛绒晨衣走进客厅来,看见殷凤就呆住了。
‘卜副探长,你不要吃惊,’殷凤说,‘我时间不多,不能详细向你解释,这是张大鼻住宅中的女佣阿巧。她能够证明谁是杀害陆参谋的凶手。我们向她盘诘口供,请你做一个证人。’
殷凤灌了一小杯樟脑白兰地酒到阿巧口内去。不久,阿巧渐渐醒转。
经殷凤与卜通的盘诘下,阿巧把杀害陆参谋,诬陷殷凤的经过详情叙述出来。由卜通录成口供并命阿巧捺了指印。
‘殷小姐,虽然这证明你的无辜,但我没有权力处理这一件事!’卜通说。
‘我自有处理方法,’殷凤说,‘现在是清晨二时零五分,请你在半小时后,亲自把阿巧送到那个老法官的住宅里来。好在这法官的住宅,离这里仅五六分钟的路程。’
十多分钟后,殷凤已从围墙攀援窗槛至二楼进入那个法官的卧室内。她将睡在床上的法官轻轻唤醒:
‘认识我吗?’殷凤问。
那个年老法官,睁着两只惊骇的眼睛对她端详了半晌,吶吶地说:
‘你……你是殷凤是不是?’
‘不错,我正是殷凤!’
‘啊哟!你是人?是鬼?’
‘我还未执行死刑哩!’殷凤说。
那个法官对墙上一具日历看了一眼,他的情绪渐渐镇静下来,恢复了他原有的严肃态度,从床上坐了起来问:
‘半夜三更,你越狱出来,到我的屋中来干什么?’
‘我来和你商讨这一案件。’殷凤说。
‘这案件判决确定,并过了上诉期,已无商讨的必要。况且也不是半夜三更在我私人卧室中可以商讨的事!’法官用他严峻低沉的声调说。
‘但是,明晨六时就要执行,假使发觉这判决有绝大错误,我不应该执行死刑,也无商讨的必要吗?’
‘嗯!’老法官沉思了,‘你且说这判决如何错误。’
‘我被判死刑是不是根据那两张照片?’
‘那两张照片是很确凿的证据。’
殷凤从袋内把两张照片递给他。
‘请你再仔细辨别与研究一下——我的那张正面照片右手握着一支笔型电筒,你可以看见我的大拇指上,有一堆椭圆形的紫色消毒药水痕迹,虽然在照片上很微小,但仍可以辨认出来。而那张背影照片的右手握着匕首,也可以看见大拇指,但并无紫色消毒药水痕迹。显然背影照片是另外一个人而并不是我!’
‘我不信任这两张照片,或许你已加以修改!’
‘修改的照片可用清水揩去,你试试大拇指上的药水痕迹是否可以揩去?’殷凤说,‘况且我还有三套同样照片,你可与存在案卷中的照片核对。’殷凤又从衣袋内取出六张照片给他。
那个年老法官取了一面显微镜,仔细地对那些照片研究之后,开始对殷凤的话表示同意了。
‘还有这两张照片既在保险箱开启后一分钟到一分另二秒内所摄,其经过时间仅六十二秒。你看,第一张背影照片与第二张正面照片所摄得铜床上的情况,那白被单上甚至被单边缘也染满了血渍。是否在六十二秒这样一个短时间内,尸体创口流出的血可以这样快渗透沾染到离开尸体相当远的被单边缘上去?这显然陆参谋在我进入那间卧室之前一两小时已遭人杀害!’
此时,法官住宅内的门铃响了。副探长卜通把阿巧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