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芷心中安定,抬起眼眉,隔着半透的红纱,偷偷地观察着宿元安。
宿元安紧闭的双眼,眼皮下泛起疲惫的黑晕,胸膛缓慢的起伏诉说着主人正闭目养神,调养精神中。仔细察看,与宿元寒的冷硬极为不同,宿元安其实长得十分柔和,一颦一笑都透漏着如水般浅浅的温柔,似乎能轻易洞察他人心思的智慧。就像是那春末所生的山荷叶,遇水后晶莹剔透,带着不可忽视的毒素,却又能滋润身心。
“娘子怎么啦?是渴了还是饿了?”
宿元安感受到钟芷的视线,睁开眼眸,温润的目光低头看着依在肩旁的钟芷。
钟芷一脸偷窥被撞见的尴尬表情,摇头道:“没有,不用麻烦。”
“是吗。”宿元安闻言笑了笑,也不拆穿。
视线一移,宿元安恢复一贯比老子还严肃的表情,冷眼看了一眼一直站在旁边数蚂蚁的问春,“滚”的意味清晰可见。
问春被这一眼看得一阵头皮发麻,用眼神回了宿元安一句“是,奴婢这就滚”之后,就忍着发麻的头皮对钟芷说道:“小姐,时辰也差不多,奴婢这就去厨房给您准备熟食以及睡前该喝的汤药。”
“嗯,这么早?”
“不早了,待奴婢准备妥,时辰也刚好。”
问春低着头,硬生生把那句“其实现在厨房已经在准备了,稍后待新郎进了新房揭完盖头,绿蕊就会端进来,自己去了也是白去”给咽下肚子。
“好吧。”
“是。”
问春幽怨地看了眼自家小姐,行了礼,退出了新房。
钟芷对于问春离开前的那个眼神不明所以,正要细想的时候,宿元安纯净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元寒正准备遣人送母后回宫,应当快回来了。”宿元安将怀中娘子的身子扶正,自己站在自家娘子身前弯下腰,修长的指尖细心地修饰自家娘子身上的装扮,从每一根发丝,至衣服上的每一寸瑕疵,带着温柔宠溺的目光。一眼看去,就如同一幅绝世名画,惊艳,般配。
钟芷一愣,眼睛睁得又圆又大,问道:“诶,为什么,是……”
“皇后本无姓,她也曾是我娘亲的贴身婢女……”
宿元安从主动开口说了“母后”之后,就已经是意料之中钟芷会问,他并没有打算掩饰这一个称呼的来历,毕竟这个称呼也是当今皇帝所授意的。
……
其实这一切的一切,回想起来还是有点狗血的。
当年皇帝年纪尚轻就登基为帝,多年以来,用“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一句多次延迟纳妃。当年的朝中文武两位元老丞相,都想将家中的女儿送入宫中,成为贵妃,成为皇后,此时的皇帝陛下就是受不了逼婚,便披上小号马甲,从宫中私逃而出,走过千山万水,来到了南方这片山水之地。
然而当时的宿家还没有如今的地位,但还是南方一地的“土皇帝”。
南方容易潮湿,发霉发烂是经常的事。因此当地的平民已经习惯了宿家的奇葩,一个月里总有那么一两天,宿家会派出几百号肌肉猛男,手拉着手,十分亲密有爱的模样,围着一处阳光灿烂空地,晒黄金,晒白银,晒纸钱。如山的黄金白银在阳光的照射下几乎要闪瞎了众人的钛合金狗眼,从那以后,南方便多了一个富裕之地的别称。
就是这样,这一幅晒黄金白银的景象就被南下逃婚的皇帝陛下给见着了。
皇帝大怒,如今国库虽然丰厚,但皇帝的私库是十分空虚。每日每夜对下边人的赏赐,偏偏就无人赏赐一下皇帝自己,穷得天天穿同一件皇袍,靠近闻一闻都能嗅到一股异味,瞬间各种各样的羡慕妒忌恨。
正要派人细察是谁在这里炫富,准备敲诈一笔的时候,皇帝眼睛发光,看上了带队晒黄金白银的宿家婢女,也就是如今的宿皇后。
之后就是疯狂的讨媳妇过程,让皇帝这货本来就很空虚的私库瞬间见底。
历经七七四十九难,皇帝最终把美人追到手,并且告诉了美人自己真实身份。就在皇帝刚刚告诉美人自己的大号马甲姓啥名啥的时候,美人却不愿意了,扬言不要住这个好看不实用的鸟笼子。
又历经七七四十九难,美人最终最终黑着脸勉强答应了下来,在美人点头的那一刻,皇帝这货是哭得那个叫惊天动地,辛勤努力的奋斗终于有收获啦。
后来这个婢女就入了宿家宗谱,借用宿家“土皇帝”之名义,嫁给了皇帝,与皇帝携手排除万难,击败当年的文武两位元老丞相,把两位丞相送归老乡养老,成为了皇后。
……
自从这位婢女当上了皇后,是一心一意把宿家当成娘家。
一步一步做稳后位,成为当时皇帝后宫内外的唯一一个女人,所有妃嫔都在她的帝宠下收拾包袱走人,往后,她更是小心翼翼扶持宿家,宿家至今富可敌国、无可匹敌的地位,她是有着将近一半的功劳。
本以为日子会过得幸福安康,宿皇后也打定主意,若是再这么下去,待她百年归老,就把宿家近半的财富收归国富,算是感谢皇帝陛下对自己一直以来的爱。谁知就在宿皇后曾经伺奉过的主子,也就是宿家的当家夫人,把还在襁褓中的宿元寒与宿元安送入宫中那天后,心中一切的安排都瞬间打破。
“璎之,元寒与元安这两日刚戒奶,我与夫君正打算南下视察商机,顺便就当游玩了。”
“小姐,孩子尚幼,你这么让他们离开你……”
“无事,他们整日睡觉,有我无我都一样。”宿夫人倾国倾城的脸庞一片愁容。
宿皇后无奈地笑了笑,“母亲都是希望是第一个听到孩子说话,第一个见到孩子走路,怎么到小姐你这,就不同了呢。”
“……我也希望,可是,我也是,不得不去。”宿夫人低下头,“况且,璎之,我还会回来的,希望我回来的时候,孩儿依旧白白胖胖。”
这是宿皇后最后听的一句话。
之后大多数,都是从皇帝口中得知一句“生死不明”。
也就是发生了这件事情,宿皇后就开始一蹶不振,身子也渐渐给她自己闷出疾病。几月后,她便从皇帝手中得到一份允诺收下宿元寒与宿元安为义子的“圣旨”。往后她更是更加专心提携宿家家业,只为怀中两只没了父母的包子,提供一个不受欺负的结实后盾。
……
宿元安说得轻巧,其实大多数都是从宿皇后的口中得知,其中的真假不得而知。
“哪怕亲眼所见,也不一定是真的,说不定此时他们在哪处游玩呢。”钟芷软弱的指尖抚上宿元安微皱的眉心,就算他掩饰得再好,她依旧能看出他神色下,就如同宿元寒一般,一闪而过的自嘲。
“娘子说得对。”宿元安嘴角扯出温润的笑容,似乎那一下自嘲只是错觉,“娘子对元寒也做过此举吗?”
钟芷一愣,连忙把手收回来,可就在半路,手腕却被一只炙热的大手轻轻握住。
“登,登徒子!”几乎是下意识,钟芷看着那张脸没忍住骂了出口。
“……”
宿元安看着眼前的女子满脸通红,那声“登徒子”是听得不痛不痒,也听得无奈,不必猜测也知道,他那个好兄弟在这一个月以来,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不该做的,估计好兄弟也全做了。
看宿元安一言不发,钟芷也反应过来自己道了些什么,“对,对不起,我不是说你……”哪怕两人再相似,内里不一样的,毕竟从头到尾,眼前这个男子也从未对自己做过过份的事情。
“不必解释,我没有怪你。”宿元安笑得满脸温柔,抬手把钟芷额间的发丝缕好,“我们就有这么相似吗?”
钟芷连忙摇摇头,嘟起小嘴,“你们不一样,他比较讨人厌。”
明明不是第一次提出的问题,明明是预料中的回答,相隔多年,如今再次听到了一样的表情,一样的答案,还是忍不住感到窃喜。
“是吗。”说起来,小时候元寒就很喜欢边扯她小辫子边掐她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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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的山河叶的指“日本山河叶”,度娘形容它又名金魁莲、旱八角,遇水就会变得透明。)
小皇十分喜爱这种小花花,就拿来借用了,也没细想这样用的恰不恰当。
至于更新,之前本书被禁了,小皇一直以为不会解禁,就没再管了。最近打算开新书,看见解禁了,才发现有解禁了有一段时间,就上来更新了。
两个月没更新,也多谢支持小皇的人,只要没有禁书,绝对不会太监。
请大家支持正版,如有疑惑,可在正版写下评论,小皇不一定回复,但是都会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