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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命运

命运是什么?命运岂非本就是条看不见的锁链。

情感是什么?情感岂非也正是条看不见的锁链。

人的一生。还有什么比“感情”这两个字更重要的?

爱能毁灭一切,也能造成一切。

每个人都有情感冲动,无法控制的时候,这时候除了他的心上人之外,别的事他全都可以忘记,全都可以抛开。

每个人在他的一生中,都至少做过一两次这种又糊涂,又甜蜜的事。

楚十三恰好也糊涂了这么一次,很多人都认为他不值得,做了一件大蠢事,但偏偏有人认为他并没有错,那个人便是十一萝卜。于是他们也成了最好的朋友。

十一萝卜曾经安慰楚十三说:“人生原本就有很多看来极复杂、极不可能的事,都是往往为了一个极简单的原因而造成的,那就是感情。可惜在你做了之后,却未必能让别人懂你。于是,人生有了无奈。”

只是世上本就一些痛苦是别人不能安慰劝解的,也只有这种痛苦,才是真正的痛苦。

楚十三能感受十一萝卜讲这些话时的真诚,他很感动。一个在人生最失意落寞之时还能有这么一个朋友,要比一个人默默承受要好得多。知道这世上还有个人能了解自己的悲痛和苦恼,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件很开心的事。

“情”之一字最是微妙,非但别人无法勉强,就连自己也往往会控制不住。有时你虽然明知自己不该爱上某一个人,却偏偏会不由自主地爱上他。

这世上本就有种奇妙的感情,是不必抱怨,也无需歉疚的。因为无论是对是错,爱或被爱,受伤后,谁都无力偿还,也没有必要去偿还。

一个人若是不能和自己真心喜爱的人在一起,那么就算将世上所有的荣耀都给他,等到夜深梦回时,他一样会伤心流泪。

一个人若是和自己真心喜爱的人在一起,即便是住在茅屋斗室,也胜过广厦万间。

然而,楚十三当时却偏偏选择了逃避。他抛弃了这个世界另一种伟大的东西,那便是——责任和承担。

这个当然是个残酷的现实,无论多么刻骨的爱,都难免要被它击败。

如果他当初不顾所有人的反对迎娶了她,他就真的能给她幸福么,她真的会幸福么?他不知道,然而他不能把她的幸福当成一场赌博,于是他只有离开。

同时,他也离开了责任和承担。因为那时候他觉得他的心已经死了,没有人能理解他,也没有人再值得他去面对。

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他错了,她非但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得到幸福。他自己的亲人也因此承受了巨大的伤害,虽然当时最大的阻力就是来自于他们,但这并不足以变成他逃避的理由。

现在,他回来了。

然而,他回来又能怎么样呢,这种事情并不是说一声“我错了“就可以弥补,正如你杀了一个人,然后说我错了,其实我并不想杀他的。这当然并没有什么卵用。

一个人若是有剧痛不能发泄,不能治好,那他无疑要承受更大的痛。

然而他还要笑,只因他不能再让那些担心他的人再为他担心痛苦。

现在他就站在这个门口,那些人就在里面,他当然要去面对。

他走了进去。

每个人都在看着他,有的人在微笑,有的人很严肃,有的人默然。

楚笑人在笑,他实在不应该笑的,因为这个他一直最疼爱的侄子做了一件楚家子弟最痛恨的事情——逃避,但他们一直认为那是背叛。因为楚家子弟可以流血,却不能流泪,可以赴死,却不能逃避。

然而他依然笑了,只因为他已经回来了,只因为他依然疼爱他,他只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既然是一个孩子,难免总会犯一些错,而且大人总应该原谅和教导他,他以为。

于是他微笑着叫他坐下,温和的说:“你回来了。”

楚十三并没有坐,只是笑着说:“大伯,我回来了。”可惜,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便再笑不出来,他只想哭,他只想立刻扑到眼前这个慈祥的老人的怀中大哭一场,然而他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他没有坐,只因为有个人没有叫他坐。

他的父亲,楚十三看着他的父亲,他发现他已经完全是一个老人,那种形象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符合。本来像他这样的人,绝对不应该衰老的这么快,即便他已经五十多岁,看上去本来也应该只有三四十岁的中年人那样才正常。然而,这个严厉的长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许多头发,而那剩下不多的也已变成银白,他看上去已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哎,多久的时间啊,他就老了这么多。他实在对不住他,居然让一个老人在年老之时还要承受这种思念儿子的苦痛。

楚十三跪倒在楚凡人的面前,他只希望这个老人能狠狠的打他一顿,骂他一顿。

楚凡人的嘴唇开始颤抖,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看着这个和自己年少之时一样倔强,叛逆的儿子。他有很多话要说,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将近而立之年才成亲,才有了这个儿子,虽然他也曾经想要孤独终老,但终于被现实屈服,于是他只想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凡凡过一辈子,他不希望他们也要经历像自己一样的那些折磨人日子,他很生气,因为他的孩子没有听他的话。但此刻,他的心中只有同情和怜爱。

良久,楚凡人终于指了指旁边的位子,道:“你累了,且坐下吧。”

秦绪好是这些人中最担忧,最心急的人,因为她是一个母亲,她是楚十三的亲娘。只是她知道在这样的场合,在这样一个世家大族,规矩有时候大于一切,所以有些事情她必须得忍着,哪怕是忍得辛酸,忍得心痛。

看到自己丈夫这样的表态,她连忙把楚十三拉到自己身边,看着自己的孩子,她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如泉水一般涌出。

她是个相夫教子,严谨守礼的女人,自从她豆蔻年华嫁到楚家以后,她就知道自己的丈夫并不爱自己,然而她并不怪他,她依然敬慕他,因为她还是个少女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许多关于他的传奇事迹,她觉得,只要能够天天看着她,都会觉得很开心。所以她嫁到了楚家,其实这么多年来她已经明白,与其说她嫁给了一个人,还不如说是嫁给了一个传奇,嫁给了一场交易。然而她从没有怨尤,尤其是有了这两个孩子以后,她甚至时不时还会觉得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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