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江南道,淮州。
秋风斜,古道冷。
大梦方觉晓。
人起早。
一匹马,一个人。
白衣如雪,倔强的少年,倔强的脸,无情的鞭抽打着马身。
可怜的马,疾跑如飞。
“终于到了,”少年长长的舒了口气。
马停在了欢乐酒楼前,立刻有店伙计带着微笑迎了上来。
“客官请进。”
少年把马缰交给店伙计,道:“上最好的草料,好好看顾它。”
说罢,傲然走上楼去。
少年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叫了桌奢侈豪华的酒菜。眼睛便一直盯着外面的街道,仿佛在找人似的。
店伙计讨好的问:“公子莫非在找人么,小人是这里土生土长,公子好象是外地人,若有什么我可以帮助的,尽管问小人好了。”
少年厌恶的道:“没事,你走好了。”
店伙计碰了一鼻子灰,连忙跑下去了。一边叹气道:“又是一个靠祖上蒙荫的趾高气昂的家伙。”径自摇摇头去了。
街的尽头出现了一驾马车,飞快的朝欢乐酒楼奔来。
马车很华丽,显示着轿中不同一般的地位。
突然,少年看着外面的眼光雪亮起来。
马车在欢乐酒楼的门前停了下来。
一个青衣大汉轻轻的对着轿子说:“夫人,到了。”
里面的人轻轻的应了一声。
一个年轻美貌的少女走了下来。
好标致的少女,她穿着漂亮的丝绸,就象一个美丽的公主下临到了这个小小的地方。
少女看到店旁的那匹白衣少年留下的马,对着轿子轻声道:“夫人,他到了,您可以下车了。”多么动听的声音,分明是莺儿的鸣唱。
啊!她竟然是个俾女,穿得这么华美的少女竟然是个俾女。
那她的主人呢!
每个人都在期待。
良久,走出一个人。
女人,多么美丽,高贵的女人。
所有的人都在看,痴痴的看着。
美丽的女人,微蹙的眉角。仿佛有说不尽的愁怨。
她是来自仙境的圣女!
那倾世的容颜,让人只有瞻仰,绝无污秽。
这么样一个女子,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忧伤的神情。
莫非她原本便是忧郁女神,下了这浑浊的尘世。
女神终于说话了,话很短,却能让人一生都难于忘怀:“带我去见骑这匹马的少年。”她看着店伙计。
店伙计终于回过神,连忙慌慌帐张的边带路边请她们进去。
少年看见她们,立刻站起来,脸上终于没有了原先那傲然的神情。道:“姐,你来了。”
她竟然是他的姐。
女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道:“白云,你这么急找我来,莫非有什么事么。”
少年道:“不错,我找你,自然是有急事的。他回来了,他竟然还敢回来。”
少年显得有些愤然。
“他?”
“不错,楚十三回来了。”
“他!”女子立刻站了起来,又马上坐了下去,冷冷的道:“我早当他死了,你又何必提他。”
“姐,”少年急道:“我并非怕他来找你,他过这么久突然回去,怕是已完全把你忘了。现在他一回来,楚家的人自然会叫他继承楚家的家业,我们凌楚两家已经数十年世仇了,他要是当了家,和现在的楚梦沉联手的话,不但我楚家难逃败亡,只怕整个江南道都会处于他楚家的淫威之下。”
女子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良久才叹道:“不错,忘了我,他当然已经忘了我,整整五年啊!谁又知道究竟已发生了多少事情。”说罢,眼中一遍迷茫,仿佛眼前的一切转瞬之间拉回到过去。
凌白云道:“我叫你出来,只是想瞒着爹娘请你快叫姐夫前来相助,你知道他爱面子,怕是死也不肯对你道歉的,在这种关头,你就别和姐夫斗气啦,快回去吧,主动道个歉就好了啊。”
女子无力的苦笑道:“回去,难道那便是我此生的终点……,我错了么?我为什么要道歉。”
“不,我绝不再回去了,这一生。”她突然坚定的道。
“姐……”
“算了,他要是恩断情绝,杀凌家的人,我便第一个死在他的剑下。从此凌楚两家的事我再不能管,再不用受这煎熬了。”说罢,眼中流露出无尽悲痛。再不顾凌白云的急喊,往楼下走去。
凌白云痛苦的双手按在桌子上,痛苦的自言自语道:“姐,你好傻,难道你要为那个负了你的人痛苦一生么。”
突然他望着那个背影大声道:“你一定要去见他,因为他现在正在前往帝都,有人告诉我,七月初七,他约姐夫杨逸相见于王都国字号大酒楼。
又狠声道:“我一定要为你报仇,让他死。”说罢,竟狂笑起来。
陇右,杨家。
杨逸正在擦他的枪,陇西金枪杨逸,如今天下还有几人能不知道。
这杆枪,一丈二尺三寸,纯金打造,好枪。
当年他们杨家为王室夏家效忠,从金台侯金刀杨会开始直至太平王少令公杨文广,共有六代,为夏氏王国立下汗马功劳,封侯拜将,自是风光无限。如今的杨家虽不再替夏王卖命,但当年杨会传下来的杨家枪法,仍是无人不知,威震江湖。
这杆金枪便是当年杨会传下之物,虽然曾有多次改造,但依然原样不变。杨家的辉煌虽然已经逝去,但这杆见证了杨家风光的枪依然锋锐,杨逸只要一拿起它,便觉得它蠢蠢欲动,仿佛便要择人而噬一般。
他已经许久不曾用它了,但是现在,他终于有把它拿了出来。因为它实在已经很久没沾人血,再不用它,只怕便要失去灵性了。他一丝不苟的把它抹得干干净净,因为他认为,枪上要是沾有杂物,刺出的时候阻力未免便要大些,也许就是这毫发之间,便能要了自己的命,因此他绝不会让自己犯这等错误。直到这杆枪已经金光闪闪之时,他才满意的把它放下。
也许正因为他的小心谨慎,他才直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他才从未败过。
这次也许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个阻碍,他的对手是夏国最可怕的一把剑。这个人曾经是他最好的贤弟,这个人当然就是楚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