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娘亲已逝的袁慧嘉陷入绝望,哭天抢地哀叹命苦。
四位老人,原本热切期盼着新婚儿女快些生出孩子继承家业,却不料一夜之间逝去三人。
看来卷入这场婚宴惨案的,并不只有宁府。
袁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在闺阁中,哪里经得起灭门惨烈波折,她哭得快断了气,一口没喘过来,昏倒在了伽流怀中。
真龙没有向淅进一步下指令,目光中透露着少见的冷静。本以为幕后黑手是西王府,可眼下袁肖俞袁大人身负重伤,距离死亡仅一步之遥,西王府夫人被乱刀扎死,大小姐袁慧嘉多亏貂绒袄捡回一条命,若袁肖俞当真为始作俑者,这场争斗损失未免太大。
退一步想,除了西王府,潜在的真凶还有好几种可能。
首当其冲的就是原真茹族人。西王府与宁府这门亲事一旦成了,便会极大程度上化解波宏族人中的矛盾,在他们当中形成合力共同对付真茹族人。从这点上分析,宏真族朝堂中的真茹族人以及他们的族长——茹驾,比西王府嫌疑更大。
再做个假设,真凶还有可能是血鳞人中的弑龙派。伽流不久前率领护龙派将他们击破,清等人都寻到九木阵中来了,趁机报复伽流并非不可能。
想要彻底查出真凶必定耗费时日,伽流继续留在宁府只怕朝不保夕,真龙便叫他跟着淅速速返回龙宫,躲过这阵子风波再做定夺。
他的面孔已无血色,平日里规整的头发此刻散乱披着,手中的玉软骨折扇渗透了鲜血,滴滴淌下,在混乱之中仍能保持清晰的思维:“伽流无能,惊扰了龙神大人,敢请大人恕罪。今夜惨案必定事前有预谋,派出去的暗守尚未返回,凶手身份迷雾重重。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无论肇事者是谁,伽流定要追查到底,并讨回公道。今夜灭门之事传入朝堂,定会引起风波,且不说波宏人内部会兄弟睨于墙,真茹族人虎视眈眈,很有可能找准时机对宏驾不利。大局当前,伽流不能一走了之。待伽流确认袁大人安好无事,并将此时上奏宏驾与茹驾,查出真凶,再去龙宫向龙神大人请罪。”
真龙叹息道:“心思缜密莫过于伽流。凶手既有预谋,不会轻易查到,这后面的阴谋恐怕是你一人所不能及的,快些处理完事情,回来宫中休养些时日。”
自此刻开始,我日日夜夜盼着伽流到来。这些日子里我心里焦急,真龙担心伽流的安慰心里不爽,暗守们严阵以待,只怕哪里再出点纰漏。
第一个打破严肃又紧张气氛的人是我。通过千里眼,暗守们可以自由出入,我也曾误入九木阵,为何真龙坚持声称我出不了困字诀?伽流遇难时我差点尾随淅跟到宁府,真龙连抓带拖硬是拉住了我,它时候坚称怕我出危险。而现在想来有些可疑,如果体内的龙血不足以穿过千里眼制造的时空桥梁,它就没必要拦住我,因为反正我也去不了。
看出真龙故意圈禁我的坏心眼儿,我开始讨伐它。
几年来我跟真龙熟悉很多,说起话来变得随便些,尤其这次,血腥婚宴的刺激和多年来受真龙压迫而产生的怨恨一并爆发。我忘记争论的导火索究竟是哪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记得在它不爽的时候顶了嘴,真龙把我当成出气包一爪子拍飞,我这一下竟然飞出“困字诀”之外。
龙宫高高的围墙就在我身后。
刺眼的阳光叫我睁不开双眼,宫中困字诀削弱阳光至淡淡的亮紫色,就算直视对眼睛也没有任何损伤。
天空的颜色,云朵的颜色,树木的颜色,远处山峦的颜色,全都打散了粘腻的紫,整个世界清清爽爽。
这个我曾经很熟悉的世界。
龙宫依旧笼罩在紫七煞的结界中,困字诀居然没有困住我!
我抹抹眼睛,不敢相信所见到的一切。我出来龙宫了,我居然出来了!
揉着摔疼的后背爬起来,瞧瞧脖子上挂着的小残,嗯,还好没摔坏,它在宫里也憋坏了,此刻正扇动弱弱的小翅膀聊表兴奋。
想到这里,我又是开心又是生气又是激动。真龙骗了我多少年啊!说什么体内龙血出不去,说什么一辈子都会困在这里,它还故意施加结界拦着我不让出门。
真是可恶的恶龙。它要么沉睡,要么发怒,要么折腾我,要么拍飞我,可若不是最后那一下龙爪拍把我打出来,我还天真地以为一辈子被困住了呢。
正想着,就看到高大的围墙上头探出半个可怜兮兮的龙头,真龙前爪扒着围墙顶端,隔着紫色雾气眼巴巴看着我。我驻足看着它,厌恶之情居然一点一点消失,就像是握住的沙粒在浪花冲刷下从指缝全部溜走,我忽然觉得有些不舍。
真龙眼睛水汪汪的,龙是司雨之神,眼睛含着水汽是很正常的吧,或者它刚刚在后花园池子里洗了个澡,眼睛上的水没擦干净,对,这就是原因……我这么胡思乱想,就是不肯接受真龙正在流泪这个想法——以它的个性难道会哭?
黑色的巨龙对我发散出恋恋不舍的目光,看得我心里很难过。虽然相处算不上不愉快,好歹一起呆了好几年,它为了我挨了无数刀,我要是就这么走了,道义上来讲很对它不住。
“你骗我。”我咬牙切齿。
真龙像是做错了事的大型犬类,呜咽一声:“奉卓小乖,我还不是因为喜欢你想留你陪我?”
我默默把愤怒的语气平缓下来:“你一直都在唬我。”
真龙深情款款看着我,铁证事实面前它死皮赖脸,就是不肯开口承认。
我清楚龙的脾气,故意吓唬它:“哦,那就算了。骗我这么多年,一点真心都没有。既然都出来了我也不打算回去继续受你的气,就此别过,你的救命之恩来日必定回报。”说罢我很是神气地抬脚便走,心里却想着,来啊,来求我啊,只要你答应好好对我不欺负我,我就考虑留下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