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狂舞的树根,更惊骇人的场面还在后头,逐渐崛起的四棵松树根部乱七八糟地缠绕着七个人的身影!这七人有男有女,最老的近耄耋之年,最小的不过三四岁,他们无一例外全都陷入了沉睡,任凭树根裹得动弹不得:有的倒吊着,有的拉扯着,有几人叠在一起,单所有人脸上都没有生气,若不仔细看,还真会错认为是风化的石像。
“哇——爹爹好厉害!”凭空从地里面变出大活人,一变还是七个,小风拍着手叫好,看多少遍都看不够。
“第八个。”西方金抬起那黄衫少女,扔进被树根撑破地面形成的坑洞里头,树根感受到新鲜的活人气息,藤蔓一般争先恐后缠满少女的身体,贪婪地吸着她的精气。不一会儿功夫,黄衫少女变得与那七人无异,脸色青得像岩石,甚至出现了干裂的迹象。
“集不齐人也没有赦免帖,我倒要看紫七煞怎么办。”教主五指一松,树根拽着那八人轰隆隆收回地底,无数的碎石掩盖住了大洞,地底涌出的怪兽全被去赶回继续沉睡,戈壁滩平静下来。地面上被撕裂的预言十字架也重新出现。
东方木放下小风:“紫七煞似乎还不知道赦免帖的下落,以领符告知魔族人聚集天鹏山,大约是要商议对策。”
教主的嘴角弯出冷峭的弧度:“她当然不知道赦免帖在哪里。北方水护法呢?既没人影,也没信鸽。”
最后一颗石子擦着十字北方蹦远,看来北方水护法暂时也来不了。
“北方水的信鸽是不是耽搁了?”西方金望望灰暗的天空,“不过教主已经得到了赦免帖,等于拿到了魔族进家门的钥匙。紫七煞求教主还来不及。”
“来他十个紫七煞也不怕。”教主道,“就算直接交手也必定占据上风,囚禁天魔族、还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破坏‘归位’。”说罢,教主招呼小风到身边来:“卷轴给我。”
听到爹爹问他要赦免帖,小风扔下鸡和松子儿,伸手就往挂在腰间的卷轴上头抓,顷刻间留下了十个油乎乎的指印,他起身急了些,右臂刚接上的树枝碰翻鸡汤,华丽丽向着赦免帖就扣了上去……
普通的帖子扣上一碗水,字迹都会模糊不清,然而不知这赦免帖上使用了什么墨汁写字,尽管被鸡汤湿透,字迹依旧工整,连一点毛边的迹象都没有。
天魔族圣王亲笔书写的赦免帖就这样沾上了香喷喷的鸡汤味道,被一个小毛孩糟蹋,只怕任何魔族人都会暴跳如雷,把这小娃杀上二十遍也不够。
教主倒是不以为意,接过脏兮兮湿哒哒的赦免帖,把上头黄衫少女的名字“折箭·琥儿”中的“琥儿”两字勾掉了。
且来说说这本赦免帖。卷轴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破旧,七七四十九片竹木上原本有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可现在能看到的为数不多,譬如开头处:
曰鸿蒙初辟
原道始传
阴阳化合
四极并列
八柱遂生
九天之外
有所谓幽仙之境
盖生神灵星君
……
再往下看不到太多字迹,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抹去了,
倒是在这赦免帖的正中几片竹木上,写着:
贪狼官·霍分勿
木琴子·南空户
隐者·秦随之
描眉画·丘雅兰
缝尸魂·靖遆
无情碧·青蝉
倩女·璇艺
这些是清清楚楚写在赦免帖上的尚未被勾掉的七个名字,以及七人的封号。按照教主等人的说法,这七人都是尚未抓到的。
然而帖子上还有另七个封号,也就是已被教主擒住,关押到树根牢笼之中的七人,这七个分别是:
屈指·
夺命镖·
蓑衣·
铁金钿·
酒仙·
忘忧鸟·
花笑·
因为划去了名字,只能看得到封号。当然,还有片刻之前扔进树根牢笼的“折箭·琥儿”。
排在所有赦免名字最前头的是一个封号“石埆狼”,后面没有填写任何名字。
稍稍仔细看去便能发现,十六个名字、十六个封号的字迹与赦免帖上残存的字迹并非出自一个人之手,看上去至少是由三人共同写成。开头结尾剩余的几字是瘦金体,字形精美俊秀,笔锋较细,很是瘦劲,每到折笔处都会停顿施力,包裹藏锋,因此在柔弱不禁风的外形下,实则刚劲有力。而写出十六个封号中部分封号的字体稍显凌乱,相比瘦金体的天骨遒美颇有行云流水之风,甚是洒脱淡然。写出剩下几个封号并填上名字的字体相形见绌,很是笨拙,笔墨时浓时淡,笔画转折总是不利索,一看就是从未受训的笔迹,但又工工整整,没有一点连笔,由此可知下笔之人是在认真书写。
“加上紫七煞一共剩下八人,抓到的人已经过了半。只要在他们赶到没世海之前逐个击破,用不了多久就会都变成喂松树的肥料。”西方金阴森森冷笑。
西方金看了一眼地面上的十字图案,依据教主的十字预言,北方水和南方火两位护法赶来尚需些时日:“教主掌控了通往魔族归位的门匙赦免帖,只要教主身边集齐四位护法,剿灭魔族只是朝夕之间。”
“东方木,你刚才说紫七煞把剩余魔族全都聚集到了天鹏山?”
“是。属下擒住‘折箭’琥儿的时候,她正要赶往天鹏山,属下问出缘由,却也知赶往天鹏山将魔族一网打尽事关重大,应由教主定夺。”
西方金也跟着问道:“教主是否要出兵?龙神不时将赶来,不如趁此转移到天鹏山,让龙神扑个空。”
“不。就在此等候龙神。”沉默许久的教主折枝为笔,以血为墨,挥笔书写间刚刚平静下来的戈壁滩又掀起一阵飞沙走石。
“我们无须赶往天鹏山,紫七煞等人自会前来送死。传信给紫七煞,共有八位赦免帖上的天魔族人在我手里,想讨**人,除非给我我想要的东西。‘四重天’马上到来,之后十日内要是给不了,谁别想跨越没世海归位!”
黑披风下,教主的嘴角刻出冰冷笑容,那是掌控了局面的嚣张,比刚才天崩地裂的恐怖场景还要悚然。
“既然是来自戈壁滩的信件,总得有风沙作为封缄才恰当。”
信鸽在教主的秘术操控下腾空而起,如同孔雀展开一张由飞砂走石制成的庞大尾羽,所到之处的天空无一不是被灰色的沙粒掩盖。渺小的信鸽四两拨千金,尾巴后带着的庞大沙霾,黑云一般的重量和阴暗,风一般的速度,将一秒钟前笼罩住戈壁滩的沙霾统统带走。
从戈壁滩到紫七煞所在的天鹏山,一路上无数惊恐的百姓呼救“沙魔来啦,快躲起来”,以为是从天而降的沙尘暴,人们躲闪不及,到处都是人仰马翻的景象!而信鸽所拖带的沙尘并不停留,如同从天际伸下来的扫帚,野蛮地扫过大地,留下一片饿殍遍野的狼藉之后,不负责任地远走。
“教主功力深厚,术法出神入化!”西方金和东方木两位护法纷纷跪下,齐声高呼。
远去的风沙夹杂着狂风的怒啸,平静的戈壁滩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沙暴。伫立在四棵松树中央的神教教主一身暗色,如同操控万物的邪恶神灵。
“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我布下的局。陪我一起看戏吧。”
重病缠身的松树在他的触摸下树干纹路又有了变化,一位女子的绰约身影慢慢浮现在粗糙又坚硬的树皮上。
小风拉过他爹爹:“爹爹你看,娘!”
松树有出乎意料的异样,教主露出少有的紧张,他抚摸着树皮静待片刻,话音中夹杂着喜悦:“果然如我所料,紫七煞等天魔族人已找到她的魂魄,卓儿——就要苏醒了!”
小风跳得老高,抱着树和爹爹狠狠亲上几口:“娘要醒啦!”话音刚落,触碰到松树的父子两人均是神情一恍,仿佛藏在蛋壳中的无数场景随着外壳破裂纷纷流出。
西方金和东方木看不到。
教主低声道:“你娘重新获得形体之前,所有的记忆会重新浮现。”他沉吟一秒,的声音带着苦笑,“或许我可以看见一个不一样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