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39 喜忧参之
39 喜忧参之
朱宝珠待在房里,却一直坐立不安。听到半点响动就忍不住跑起来看看究竟,出去找梁楚的和找孩子的都没一个人回来。朱宝珠面上看起来已经不再慌乱,既不吵着出去找人,也不说忧心的话。
只是她越是这样,一旁陪伴的二嫂越是担心她。
眼看着长夜漫漫流逝,无心睡眠的二嫂忽然想起什么似地,立刻拉着朱宝珠笑道:“宝珠,我有办法了。”欣喜若狂的笑容让朱宝珠瞬间升起无限希望,忙追问:“什么办法?”
二嫂一拍手道:“你忘了苏二少还在安水?他白天还来送礼了,这会一定住在客栈。你差人去找他帮忙,他不可能不理。他门路子广,手边还带着人,比咱们可靠多了。”
二嫂这么一提醒,朱宝珠恍然大悟,没有丝毫犹豫便去找梁太爷说了这事,不多时便派了个人带着礼物和手信去九重客栈。
朱宝珠与二嫂换了身端庄的衣裳,陪着梁太爷在堂屋静静守候,苏二少果真是个热心的人,来得比去报信的下人还快。苏二少一身淡青色的衣裳携夜风踏门而入,一脸的焦急之色倒是让朱宝珠心里复杂。
“梁太爷,打扰了。”苏二少进屋那刻眼睛一直注视着朱宝珠,这会还是没忘首先跟梁太爷打招呼。梁太爷礼貌寒暄几句,苏二少直奔主题:“你们手里现在有没线索?子豪已经被偷几长时间?”
朱宝珠闻言立刻将所知道的一切告知苏二少,苏二少听完直言:“恐怕贼人的目的并不是子豪,不然何需如此麻烦。”
“你的意思是说……”朱宝珠恍惚地问,就算知道儿子没事,却无法高兴起来。
“恩,估计目的是梁兄,宝珠妹妹,梁太爷别急,我这就派人去打听。”苏二少说罢,对随行的仆从低语几句,那人转个身便消失在梁府。
苏二少陪着众人坐下喝茶静等,全然没有朱宝珠等人的焦急神色,似乎对于自己的收下信心十足,只要他们出面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朱宝珠心里偷偷松口气,二嫂安慰的拍拍她的手,低语道:“有苏二少在,没事。”
朱宝珠勉强恩了一声,看不到人回来,心中大石永远放不下。
朱宝珠没想到只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有人回来相报。果然还是苏二少的速度快,回来的正是他的手下。来人对苏二少耳语一阵,只见苏二少露出震惊的神色,一脸担忧。
朱宝珠迫不及待追问:“苏二哥,怎么呢?”
苏二少轻咳,犹豫道:“子豪还没找到,不过已经有线索了。宝珠安心等候吧。”
“哦……”朱宝珠放心,又问:“梁楚呢?找到他了吗?”
“……”苏二少神色古怪道:“梁兄好似被误会了,被于大人打进了地牢。”
“什么?”一屋子人齐声惊呼,出去找孩子还能被误会,甚至入狱!任谁都想不明白其中的纠葛。
“苏二哥你说清楚,梁楚出去找孩子,有何事能被于锦绣误会,而且这么严重打入大牢,于锦绣就算是父母官也太乱来了,他把百姓当成了鱼肉任他宰割不成!”朱宝珠义愤填膺的摔了杯子,气得整张脸通红。儿子没找回来,丈夫入狱,莫名其妙的事饶的人浑身发疼。
苏二少一个眼神示意下属讲个明白,那下属躬身道:“属下带人一路调查,发觉于大人带着人马怒气匆匆往城外赶,属下觉得奇怪便跟了上去。一路跟上了尼姑庵才晓得于大人是去抓……抓奸……”
“抓奸?抓什么奸?”朱宝珠脸色大变,显然已是联想到什么不愉快的物事。
那人稍作犹豫,继续道:“属下过去的时候,正巧看到于大人将梁老爷绑起来,并且打了一个女人几巴掌,好似误以为梁老爷要与那个女人私奔……梁夫人的儿子也在那里,属下想于锦绣不会对他如何,过阵子估计会还来。”
朱宝珠闻言心中感叹果然和她脱不了关系,然朱宝珠比谁都清楚梁楚不可能去带那女人私奔或幽会,那个女人为什么在尼姑庵,为什么自己儿子在那里,为什么于锦绣会逮住,这一切凑巧碰到一起!
“我去找于锦绣,先把子豪要回来。”朱宝珠二话不说朝门外走,于锦绣是要面子的男人,他不会将自己小妾与人私奔的丑事公示出来,既然要瞒着事实,于锦绣又能以什么罪名去处置梁楚,他抓走梁楚怕是积怨已久,无论怎么求情他都不会轻易放过梁楚,想清楚最坏的情况,朱宝珠反而不担心了。瞥去于锦绣因怒生怨不说,这一切是个阴谋,抢走她的儿子不过是引梁楚去尼姑庵,季语灵为何在那里,只有那个贼人知道。
那个贼人,会这么安排的贼人,季语灵讨不到好,梁楚讨不到好,于锦绣讨不到好,只有那个能讨好的贼人,朱宝珠沉下脸,暗暗咬牙切齿。
朱宝珠拖着沉重的步伐朝梁府大门走去,苏二少见状忙跟上来,梁太爷又命了几个人追上,以最快的速度写了封信让人现在就出城往刘家赶,远水也许救不了近火,想着儿子,却已经无计可施。
朱宝珠打开大门,尽力让自己镇定起来,希望以最好的状态去面见那个永远不想相见的一家人。
却不想,朱宝珠打开门,看到的不是静悄悄的空茫夜空和街道,而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孩子。包在床单里,似乎睡着又似饿晕的儿子,孱弱的模样,冰凉的额头,让朱宝珠心疼的落泪。仔细摸索儿子一番,见他安然无恙才破涕为笑,忙抱着儿子回到屋内喂他吃奶。被母亲弄醒的小子豪哇哇低哭,困难的张开眼睛委屈的瞪着朱宝珠,直到吃到熟悉的奶香才巴巴收住泪水,贪婪的享用晚膳,挥着小手动来动去,见他和之前一般精神奕奕,朱宝珠再没有多余的担心。将儿子一喂饱便命人好好看着,谁也不准离开半步,这才放心的去堂屋见其他人。
梁太爷得知孙子没事,回到屋里歇息去。朱宝珠本想再去找于锦绣,苏二少留下的随从却阻拦道:“我们家主子说了,三更半夜梁夫人还是别去于大人家好,这事急不来,等明儿早晨保准给你消息。”
“你家主子呢?”
“我家主子去找于大人了,所以梁夫人放心歇息吧。”
朱宝珠放下心来,的确苏二少出马比她更有说服力,凭着那份家族关系,于锦绣也不敢太驳他的面子。
“我家老爷是被人陷害,那贼人是谁我倒是能猜出八九分。”朱宝珠沉吟道。
“梁夫人说的对,只是那贼人却不是你说了算,有人让她做贼她便是贼,有人保她,她便是精贵人。”
朱宝珠叹息,这道理她懂得,哪怕她游街叫嚷贼人的名字,只要官府不落板,贼便不是贼。谁会去信她,谁敢去信她。
朱宝珠无计可施,只能干等,虽不担心梁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是地牢毕竟是忌讳的地方,吼睡儿子,朱宝珠独自躺在床上整夜未眠。胡思乱想整晚上,气愤于锦绣的小气和季语灵的麻烦,更恼梁楚行事莽撞,怎么能傻傻一个人去尼姑庵,不晓得叫人偷偷跟上,真是榆木脑袋。
天一亮朱宝珠立即爬起,拿了些银钱带着下人立即奔去衙门。寻来看守地牢的给他几个钱便顺利进去,阴暗肮脏的地牢很冷清,关押的犯人没得几个,大多数都空着。朱宝珠立时找到梁楚所在,出乎意料,不过半夜时光,梁楚已经伤痕累累,奄奄一息趴在潮湿的草堆上昏睡。
“老爷!”宗宝失声惊叫。
朱宝珠瞪圆双眼,浑身发酸。张口欲言,却发现喉咙像纸糊着,硬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还不把牢门打开,你们怎么能把我家老爷打成这样,我家老爷什么事都没犯,你们这些混蛋不得好死。”宗宝红着眼睛厉声大骂,那狱卒不屑的撇嘴:“来这里的都说没犯事,没犯事谁让你们来吃白饭。我们大人说了,这位梁老爷犯了命案,罪行严重,只可探视,想开牢门可不行。”说罢好奇的看了状似平静的朱宝珠几眼,奇怪道:“梁夫人倒是个心铁的,寻常女人家早就吓哭了。梁夫人可要抓紧时间好好看,兴许不久便看不到了。”
“胡说八道,我们老爷为人忠厚,怎么会犯命案?昨天我们家小少爷还做满月酒,老爷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就弄出人命来!”
“呵呵,这可不是我管的,大人说他杀了人就是杀人,说他放火就是放火,与我无关。有本事你们撒钱让大人消消气呗。”狱卒不以为然的靠在旁边,悠哉的挖着鼻孔,见多不怪地可恶神情气得宗宝跳脚。
朱宝珠忽然站起,扬手便从衣袖里掏出一粒金锞子塞给懒洋洋的狱卒:“让我们进去看看他,麻烦了。”
狱卒见是金子,立刻住了嘴,哼着歌儿走开了。临走不忘高声提醒:“两位可要快啊,趁我们大人还没起床了。两位别担心,梁老爷虽然浑身是血,其实伤口不深,不碍事的。”
“多谢。”朱宝珠心一松,牢门开了,她一迈脚,却软软倒了下去,正好摔在梁楚跟前,衣袖沾满腥气的污血,梁楚的血。狼狈的抬头,看着梁楚近在眼前如死人般的脸,朱宝珠手忙脚乱爬起来,用帕子颤手擦拭梁楚脸上的污垢,粘着伤口的单衣,她却始终没有勇气去瞧个仔细。
“老爷啊……老爷……”宗宝大哭,小心翼翼掀开梁楚的衣裳,背上凌厉的鞭伤血水未尽,骇人的伤口叫人心惊胆颤。
宗宝的哭嚎吵醒梁楚,梁楚虚弱的张开眼,对上朱宝珠肉肉的脸,不知怎的忽然就笑了,嗓音干涩轻语:“我若是……有你这些肉可好了……”肉肉的,弹性十足,还怕什么鞭子板子,肉厚才不怕疼了。
朱宝珠可没心思听他玩笑,想拧他几下解气,却下不了手。只得红着眼眶瞪他,梗咽道:“子豪回家了,好吃懒睡,精神得很。”
梁楚浑浊的眼眸一亮,欣慰的叹息:“那小子……比较像你。”
朱宝珠不与争辩,端出带来的食盒,里面有梁楚爱吃的红烧肉,几味糕点,米饭和一碗燕窝粥,朱宝珠料到梁楚在牢里没好吃的,却不想事情严重很多。早知道就带药来好好给他擦一擦。忍耐着心里顿顿的酸涩,朱宝珠闷声不响扶起梁楚,让宗宝撑着他,朱宝珠亲手喂他吃燕窝粥,梁楚边吃边看朱宝珠的脸色,见她那样实在难受,便勉强扯出笑颜:“我要不倒霉一次,你还舍不得给我吃燕窝粥,是不是?”
朱宝珠手一顿,闷闷道:“你以后要是不倒霉,我天天给你吃。让你吃的比我还白,比我还胖。”
梁楚忍着疼痛,呵呵笑出了声,忙摇头:“那可不行……不行啊,咱们家那床受不住……啊!”
朱宝珠终究没忍住,狠狠拧了他一把,揪心的痛楚竟不知不觉随着梁楚的笑颜清淡了一些。这般凄惨的梁楚,怕是最不希望家人为他伤心难过了。
既然不想看到她的苦瓜脸,她便笑给他看。
“这红烧肉是一大早晨做的,可合你的胃口?”吃完燕窝粥,朱宝珠又将烧的金黄的红烧肉往梁楚嘴里塞,梁楚来者不拒,吃相一点不像个孱弱的伤患。
“梁楚,他们说你私奔,还杀人,你打算怎么办?”朱宝珠等梁楚吃饱喝足,才问出这些不高兴的事。
梁楚躺在朱宝珠的膝盖上,闭着眼睛如梦游般回答:“我一样没做,他完全是栽赃。季语灵被他赶去尼姑庵思过,有人偷走子豪丢在她房门口,后来我得了信赶去那就看到她和子豪,我还倒她是贼人,没想到脖子一痛,再醒来时于锦绣已经带着人到了,指着季语灵骂她不守妇道勾我带着孩子私奔,呵呵,真是笑话。本不过如此,孰料那尼姑庵还死了两个老尼姑,于锦绣认为是老尼姑撞见我要带季语灵私奔所以杀了她们灭口。”
朱宝珠一惊,不想真的出了人命。
立马追问:“你可见到枉死的尼姑呢?”
“恩,见着了,现在停放在仵作那里,随我一块抬回来的。好似被毒死的,我瞧过一眼,并未见伤口。”
“季语灵呢?她可完完全全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而且那两死尼姑说不定跟她有关。”
“她被于锦绣关在府里吧,你指望她给我作证不可能,她自身难保。”梁楚直言,暗道于锦绣的确小人,对季语灵不算顶好,却已经容忍之极。三番两次都没将她撵走,如今误以为她要与自己私奔都能忍住,可见于锦绣待她终究有几分舍不得。只是她们一家恩怨,偏偏要扯上自己,整件事不像是于锦绣陷害自己,梁楚却想不明白会是谁要害他,于锦绣不过顺水推舟,将他拉进地狱罢了。
朱宝珠听了梁楚的一番讲叙,心中猜测更加明了。既是那个人,她才叫放宽心。因为,那个人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残害梁家和梁楚。
瞬间,朱宝珠心中拿定了主意,她定眼看着梁楚,一眨不眨道:“梁楚,若能救你出去,我可不会管其他人死活,你懂吗?”
梁楚心里一跳,不明朱宝珠的意思,隐隐却有几分寒意衍生,只得与她干笑:“宝珠你眼睛好似大了点。”
朱宝珠咬牙别开眼,“你一心守候的人,与我无关。我想守候的人只有你,不想要个残废丈夫,更不想当个寡妇,所以你必须给我好好撑着,等我救你。以后你出来,死也不许怪我。”
说罢不等梁楚反应,朱宝珠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牢门。
宗宝连忙收拾东西,才要拔腿跟上,梁楚拉住他。
“老爷?”
梁楚沉默了小会,莞尔道:“你替我转告夫人,就说我……”
“死也不会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