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的,是现在的你,一个聪明漂亮,光鲜耀眼的颜知恩,而我爱上你的时候,你脾气暴躁,性格偏激,又干又瘦,还天天黑着一张脸,活像人人都欠了你钱似的。”
闻言,知恩抬起脸,不动声色地往他腰上捏了一把,表情比刚刚稍缓和些。
“不过,你每次发完脾气都会红着脸又不好意思跟我道歉,呵,那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睡觉,哪那么多废话?”吼归吼,双手却不自觉攀上他的腰。
在最黑暗最苦的日子里,在全世界都抛弃她的日子里,是他给了她舞台,是他给了她助力,这些,她从来都没忘。
即便,一开始,他隐瞒了银控集团首席继承人的身份。
“法新社报道,昨夜凌晨两点左右,TheCarltonHotelBagloni酒店遭到炸弹袭击,酒店的监控摄像头拍摄到两名穿黑色西服的可疑男子。当局认为,这起炸弹袭击事件是当地黑手党Ndragheta的作为。
目前,至少有7人死亡,12人受伤,21人受困,3人失踪,政府已启动紧急救援方案……”
知恩傻傻地站在客厅内,金色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地毯上,手中的牛奶还泛着余温,雪眸睁得大大的,仿佛要穿透屏幕,抵达爆炸现场一样。
她回过头,错愕地盯着餐桌旁慢条斯理吃着吐司的贺冥修,半晌,五指攥紧,压低声音问道。
“是不是你?”声线颤抖,压抑着几欲暴走的情绪。
“小恩,别忘了,昨晚我可是抱着你一觉到天亮,难不成因为那一次错误,你就要永远判我死刑?你干嘛老为了不相干的人开罪我?”贺冥修委屈的抬头,精致的脸上满是不解。
知恩怔了下,意识到自己在杯弓蛇影,顾不得解释,匆匆穿上鞋往外赶。
CarltonHotelBagloni——正是她与秦墨涵昨晚入住的酒店,没想到,一夜之间,竟从一座富丽堂皇的高大建筑物变成了倒塌的废墟,凄凉无比,如果秦墨涵就这样死了的话……
不,不会的!
知恩额头渗出了冷汗,嘴唇一下子白得像纸片般,双肩失控地抖着,缩在出租车的座椅上,脑海中掠过他昨夜苦笑的脸,胃部倏地一阵痉挛,抽痛难忍。
她应该恨他的,可此刻,她却担心得胸口发疼。
下了车,酒店外围已被当局给封锁了,警车消防车将昔日畅通的马路堵了个水泄不通,遇难者的家属们围在外面,哀嚎声祈祷声争辩声此起彼伏,像是一锅煮烂的粥。黑烟从废墟中袅袅攀升,蕴透着烧灼的臭味,面目脏污的警察,消防员来来回回的搬运石块,搬开石板,营救伤员,空气污浊不堪,遍布的粉尘阻隔了视线,活像莫奈笔下的人间地狱。
知恩试图进入,却被警察强行拦在外面,只能眼睁睁站在原地,等待结果。
秦墨涵不在死亡的7人中,医院名单里也没有,换言之,他还被埋在废墟底下,生死难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从来没有一刻,让她觉得如此漫长。
仿佛秒针每走一下,她的心脏就被划上一刀,疼痛一点一滴的蔓延着,从皮肤浸至血肉,无声无息,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
身旁有个老妇人正抱着一个流涕不止的小男孩,她的面容安详淡定,即便看上去孱弱的像是风轻轻一吹,便会跌倒似的。
命运的强大,无常,在这时,淋漓尽致地显现着,就算不甘,亦必须匍匐跪地,向这个‘暴君’俯首称臣。
知恩抬起头,天空是一片死寂的灰,仿佛死神正挥舞着镰刀,跳起了狂热的舞蹈。
四肢凉意透顶,僵硬得快要麻木了,她努力踮起脚,昂着头,像啃食树叶的长颈鹿般,死死地盯着那一块块被移开的石块,无数个鲜血淋漓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他的脸,瞬间支离破碎。
生平最悲哀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
母亲死时,她心痛如绞,跪在佛前整整求了三天三夜,可是,上天没有给她奇迹。
她以为自己足够冷血,可以扛过去,拼命画画,半秒都不让自己闲下来,但还是差一点胃穿孔,在医院疼得死去活来。
现在,又开始了吗?
知恩用力捂住嘴,眼眶湿热模糊,隐约有雾气蒸涌而出,身体里的骨头仿佛被人一根一根活活抽走般,怯懦无力,来之前,所有希望的火焰,已被现实的尘土,扑灭殆尽。
是否人死了,生者念的,全是他的好?
她开始后悔,后悔被仇恨熏黑了心,对他的好视而不见,对他的感情秉持着疑惑与讥冷的态度,固执的认定,他是在骗她,骗她,用真心骗她!
知恩痛苦地揪住长发,胡乱的撕扯着,慢慢蹲下身子,喉间溢出模糊不清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