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做了个长长久久的噩梦,醒来,眼睛初睁开时被阳光刺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四周很安静。
“啊,姐姐,姐姐?你醒了,醒了?你终于醒了!好端端地,哮喘病怎么复发了呢?”
原本混沌的大脑因为这句话,骤然清明,知恩看着床边的颜婕儿,五指微缩,攥紧被角,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又干又痒,轻轻吸气,都疼得厉害。
哮喘复发吗?那为什么颜婕儿会在这儿?
“干嘛这么看着我?呵呵,饿不?我给你熬了些小米粥,起来喝点吧。”
颜婕儿一脸无辜关切的表情,妆容甜美可人,单纯的像一尊无暇的陶瓷娃娃,若不是熟知她的本性,知恩真的会以为自己曾经错怪了她。
见她手中还端着个保温杯,知恩神色不安的抬起眉,眼神之中满是戒备,虽说不时有诱人的香味溢出,自己确实有些饿了,神色稍稍缓和了些,笑笑,客气地拒绝道。
“谢谢,我不饿。”
还未到撕破脸皮的时候,纵使心底十分不耐烦,都必须忍着。
“姐姐,我知道之前因为种种误会,我们之间有些不愉快,但我这次是很诚心的希望你好起来,这锅粥,是我从辛辛苦苦熬了一早上的成果,是为了让你早点康复,姐姐,你怎么能这样狠心拒绝?”
说到后面,颜婕儿情绪渐益高昂,痛心疾首的看着知恩,秀眉拧紧,一脸难过的表情,仿佛此刻躺在病床上,难受得连说话都成问题的人不是知恩,而是她一样。
彼时,颜婕儿已旋开盖子,将热腾腾的小米粥倒在碗里,用勺子轻轻搅拌了下,舀起一勺,递到知恩面前。
“姐姐,我都已经主动求和了,难道你就非要为过去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直对我斤斤计较吗?”
鸡毛蒜皮的小事?
知恩不免觉得讽刺,眉尖微蹙,唇边扬起一抹讥冷的笑,她上次假借蓝可凡一事请人弄死自己的情形,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如果说,这还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呵,那的的确确是她颜知恩小心眼,爱斤斤计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颜婕儿美眸盈泪,翻滚着浓浓的委屈,被她这副不正常的模样盯着,知恩不免有些渗得慌,本能地别过脸,身子后仰,伸手拨开她喂过来的勺子。
“颜小姐,我现在想休息,请你出去,可以吗?”十分客气地口吻,听不出半分不耐。
甚至,那张素净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颜婕儿看在眼底,握着汤勺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站起身,神色恍惚地望着知恩,半晌,浅浅的吸了口气,将整碗粥端到知恩面前,“姐姐,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我熬粥熬得手都起泡了,你喝一点点,也不行么?”
她的语调近乎悲情,知恩眉心拧起,低头看了眼那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胃海倾然滚滚翻腾,恶心得一阵痉挛抽搐,赶忙将其推开,可颜婕儿似乎决意跟她杠上了,执意要她喝下去,几番推搡之下。
颜婕儿突然手一抖,整碗粥哗啦反过来,倏地朝知恩脸上泼过去。
知恩心中大骇,反射性的侧过身子,抬臂去挡,那一碗原本要朝她脸上泼来的热粥霎时泼在了她手臂上,瓷碗“啪嗒!”粉碎在地,四溅的碎片迸裂开来,地面一下子变得狼藉不已。
始作俑者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说巧不巧,颜奇山与秦西雅推门而进,见此情形,先是一愣,紧接着颜奇山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颜婕儿的肩,细细查探一番,握住她的小手,焦急的追问。
“婕儿,婕儿,你有没有怎么样?怎么搞的,手指头怎么被烫成这样?孩子,疼不?”
那派关切的慈父样,在转身看向知恩的瞬间,变得无比暗沉,两眼圆睁,厉声怒吼,“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妹妹好心好意替你熬粥,你怎么可以当场把粥打翻在地?”
“什么?”
知恩一愣,错愕地迎上父亲狠厉的目光,片刻后恍然大悟,唇线冷冷扬起,强忍下手臂火辣噬心的剧痛,另一只手直指房门口,雪眸眯起,吸了口凉气,咬牙道。
“出去。”
“颜知恩,我是你父亲,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长大了,翅膀硬了,说你几句都不可以了?别忘了,是谁生你,养你!真是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
呵,是啊,父亲利欲熏心,绝情绝义,当女儿的,言传身教,自然学到了不是?
知恩不怒反笑,神态从容,仿佛他刚刚的一番雷霆怒吼于她而言,根本没半分影响,甚至,还起到了反作用。
这种情况下,她应该难过的,应该伤心的,应该歇斯底里吼回去,将被热粥烫得皮肉模糊的手臂露出给他看,看看到底谁才是受害者。
甚至,还要装出一副柔弱无害,楚楚可怜的表情,三言两语,泪水凄凄,然后扭转局势,反败为胜。
但她没有。
刚刚的那番话,让她彻底地寒了心,五脏六腑,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凉透了。
连一丝丝,想要辩驳的欲望都生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