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恩带着钱在警察局找到向北时,他的额头正在流血,衣衫凌乱,明显是被暴打过的痕迹,坐在椅子上,对面的警察正在替他录口供。
“人家御流觞可是大明星,你个有案底的死穷鬼居然敢揍他?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骂骂咧咧的声音像一柄利剑,“咔嚓”一声,扎进知恩心底。
胸口,漫出一阵无声的酸楚,不远处,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血流不止的额头被警察手中的钢笔戳得鲜血汩汩,难受得心肺紧拧成一团。
“哟,没想到你这么个死穷鬼还有漂亮妞来接?运气不错嘛——”
韩向北皱了皱眉毛,转过脸,与知恩复杂的眸光对了个正着,但他的眼神很空,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她似的。
办完手续,从警察局出来时已是晚上七点,天空一片晦暗的藏青色,类似调色盘中干掉的颜料,失了水分,病恹恹的,感觉很压抑。
整个过程,他都抿着唇,没有说一句话,颓败的脸色加上额头的血污,走在街上,引来路人频频注目。
知恩跟在后面,踩着高跟鞋的脚因为走得过快破了皮,她咬牙忍住,硬是跟着他走了几条街。折腾了近两个多小时,直到,穿过一条暗巷,走进一栋破旧的居民楼。
楼道里脏乱晦暗,墙上到处布满了小广告和黑乎乎的印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好几次,让她生出呕吐的冲动。
知恩本以为向北会把自己关在门外,但他进屋后,门敞开着,一头栽倒在地板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像是一头受了伤的孤狼。
屋内陈设极为简单,走进去,透着熏人的霉味,除却一台旧电视,漆皮掉了大半的桌子,窄小的立式冰箱跟木板床外,什么都没有。
曾经,他是那么注重生活品味与质量的男子,外加英俊的容貌,殷实的家底,不俗的谈吐,是香港整个上流社会众多名门闺秀欲嫁的人选。
而现在……
真的,是自己毁了他么?
韩向北,是被颜知恩毁了么?
两年前,毁了他的人,真的,是自己么?
知恩越想越难过,眼眶一下子湿了,心酸的泪水在里头打着转儿,赶忙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将其逼了回去。
手机在包里旋转震动,知恩习惯性的接起,等待对方先开口。
“你在哪里?”冷冷的声音传出。
手指有一瞬间的颤抖,继而马上恢复平静。
“下班了,我在哪不必跟秦先生报备吧?”知恩顿了一秒,轻笑道。
语落,长时间的静穆隔在二人之间,“颜知恩,你该不会忘了,今晚是什么日子?”
“……”今晚?
知恩心弦一颤,眼前倏然闪过早餐时的情景,唇角不由得掠过一丝冷笑。
呵,她怎么忘了,今晚,颜奇山与秦西雅为庆祝他们宝贝女儿的成人礼,在香港的一间五星级酒店,将举办一个盛大的生日party。
再怎么不愿,她身为颜家的一份子,妹妹的生日会,是必须得出席的。
“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挂掉电话,知恩匆匆收拾了下屋子,简单的煮了碗面,摆在桌上用碗盖好,才放心离去。走到街上,顺手拦了辆taxi,出租车到了颜宅门口时,知恩恍然惊觉,糟糕,她把钱包落在向北那了!
“司机师傅,你能不能在这等等,我进去拿钱给你?”知恩推开车门,冷冷的夜风刮在脸上,寒意刺骨。
“那怎么行?不可以,你不能下车!”司机怕她一去不复返,做霸王车,赶忙起身,用力将车门往里拉。
知恩来不及抽回手,手指“咔”的一声被门缝夹住,钻心的痛楚迅速袭遍全身,直冲脑门。
司机见状,也慌了神,赶紧推卸责任,不满的牢骚道。
“是你自己要下车的,跟我没关系啊——”末了,嘟嚷一句,“没那么疼吧?”
知恩强忍疼痛,连连倒抽凉气,摇了摇头。
“谁说不疼?”
头顶上突然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一张淡漠冰寒的脸映入眼帘,司机顿时吓一跳,来人五官英俊,身上那套黑色西装一看就不是凡品。
可此刻,男人一脸阴沉,薄唇紧抿,冷冽的眼神让人没来由的胆寒。
知恩看了他一眼,向司机致歉道,“很抱歉,耽误你的时间,我付你三倍车费。”边说,边向秦墨涵使了个眼色。
墨色的眸子暗了下,似是犹豫,终还是将钱包递了过去。
付完钱后,知恩见他僵硬甚至有些紧张的表情,区区六百块,这么计较吗?想着,唇线不由得冷冷扬起。
“放心,这六百块,我回房后给你。”紧接着,重重将钱包塞到他手里,转身匆匆离去。
丝毫没有注意到,钱包的角落里藏着一张女孩的照片,明眸皓齿,长发飞扬,笑容干净纯粹,不含半分杂质。
不是别人,正是十六岁的颜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