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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幸福是一盘菜肴

杨杨自述(化名38岁个体):

以前,我总认为爱情和浪漫是分不开的,而那些所谓的浪漫又总是和鲜花、礼物、钻戒这些言情小说里频繁出现的词汇相联系。如今步入婚姻已经十几个年头,回头看看,其实真正的浪漫就是居家过日子离不开的柴米油盐。

(一)

很多人说我喜欢怀旧,连我当兵时的班长都这样说。在部队的时候,我常常和新来的班长讲前任班长怎么怎么好,有时候听得新班长都有点嫉妒。其实我现在还这样,有事没事总爱回忆过去。有人说,一个人开始怀旧就证明已经老了。我不这样认为,我反而觉得一个经常怀旧的人,更懂得珍惜现在。

我和老公都当过兵,我是1994年入伍,他是1993年的兵。新兵训练完了之后我被分到了抢修连话务班,当时他在团部卫生队。话务班的女兵和卫生队的男兵历来都是团部的一道亮丽风景线,我们当时也不例外。我们两个的办公楼前后距离十米,有好多男兵都会找女兵聊天,不过我很少参与。

我是四川人,每年过年,爸妈都会给我寄很多老家的特产,其中少不了香肠。

那天战友就让我给卫生队打电话要点酒精,好用我们的酒精炉烤香肠吃。于是我就给卫生队打了个电话:“班长,你好,要点酒精行吗?”对方说好的,就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一个战士走过来把酒精放在我们窗台上就离开了。我觉得很奇怪,别的男兵一般都会找理由与女兵搭话,这人是谁?怎么这么酷。我当时对这个战士充满了好奇。

再后来有一次我去卫生队看病,他是卫生队化验员,我们就这样认识并搭上话了。在我值班的时候他也会有事没事找我聊天,他会把他的喜怒哀乐都告诉我,而我也会把自己开心不开心的事情讲给他听。在那个特殊的环境里,老公从来都没有对我表示过爱慕,有的只是默默的关心和关注。

(二)

老公在他入伍后的第三年选择了复员,而我被选中报考军校。没想到临近考试的时候,老家却传来噩耗,说我母亲去世了。

其实就在3年前,我当兵离家不到3个月的时候,我大姐突然因病去世了。为了能让我在部队安心工作,家里一直瞒着我。3年后我休探亲假回家,才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休假的那些日子,只要一想到大姐我就会流眼泪。我姐夫说:“姐姐没了时没通知小妹,她那么伤心,现在妈妈没了,还是告诉她,让她回来吧!”

复员在家的老公那时经常给我写信,我回家奔丧后,他一直没有收到我的来信,在家里再也待不下去了。当时通信也不发达,他就直接坐车到部队去找我。到部队后,他得知了我家出事的消息,就一直在火车站等我。

我在家待了7天,一直到妈妈下葬后,我这才匆匆踏上回部队的火车。那天我出了站口,拦了一辆小三轮车,想到该给家里人报个平安,就让三轮司机把车停在一个电话亭那儿。

前面刚好有个人打完了电话正在掏钱,我就把包放在那人的脚边,伸手去拿话筒。没想到那人却一把把我拉到他的怀里,拍着我的肩膀说:“没事了,没事了。”我一扭头,发现那个人竟然是他!那种惊喜我真的一辈子都忘不了,我们四目相对,紧紧相拥。

我把所有的伤心和难过在他面前统统发泄了出来。在家里,我要故意装出很坚强的样子去安慰我的父亲和姐姐,而在他面前,我可以什么都不用掩饰,什么都不用伪装了。

其实从那天开始,我们才真正确定了恋爱关系。在那之前我从没有谈过恋爱,突然有一个男孩儿这样在意我,我铁了心要和他在一起。

(三)

因为种种原因那次我没能考上军校,那意味着我年底也该复员了。当时我爸爸一直坚持让我留在部队,等待第二年再次报考。部队领导也找我谈了话,希望我留下来。但我在那个期间看到了他的日记:如果她上了军校,成了一名女军官,我则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我想到时我就该离开她了。

我生性比较倔强,认定的事情就很执着,我不想和他分开,于是毅然选择了复员。当时全团的战友都认为我会留下的,没想到却在复员人名单里看到了我的名字,大家都替我惋惜。但我坚持我的选择,所有的行李一下子都寄回了他在平山的老家。但我的人却听从了父亲的安排,回了我的老家四川。

他先后去四川接了我三回,第一次我父亲说什么也不同意。因为我母亲去世了,大姐也不在了,他不愿意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再远离他。那次老公在四川待了几天就回了河北。没过多长时间他又回来了,还在我家住了几天,可这次我父亲还是不同意。无奈之下,我把他送到火车站,我们难分难舍的,真差一点我就和他私奔了。

第三次他来就颇有戏剧性了,当时我已经上班,就住在单位的集体宿舍。那时我们都没有手机,他从河北来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当时我正在宿舍收拾衣服,听到有人敲门,随口说了声:“请进。”他推门进去,本想是打听我的住处的,我一抬头,我俩都愣了。我们单位有好多间宿舍,他偏偏敲的是我的门,不能不说是一种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

我们来不及诉说多日的思念,立刻就去找我的父亲,他差点都要给我父亲下跪了。后来我父亲单独把他叫到一边,不知道父亲对他讲了一些什么。之后,我父亲转过身来对我说了一句:“我不管你了,以后你过好过坏,别怨我们。”直到当了母亲之后,我才渐渐懂得父亲那句话里隐藏着多少的无奈和痛苦。

我离开家门的时候,只有一个最要好的女同学来送我,两个姐姐躲在里屋都没敢出来,父亲更是不肯出门。我上车后一直闭着眼睛,任凭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就这样,我离开了生我养我的故乡,和老公一起来到千里之外的河北。几天之后,老公的家人就张罗着给我们把婚事办了。出嫁那天,我身边没有一个亲人。那晚他睡得很香,我却一个人看着他发呆,感觉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

在我来河北的前3年里,我父亲一直不肯原谅我,他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回复我的信件。直到我女儿一周多的时候,我带着老公和女儿一起回老家。看到我可爱的女儿,父亲对我的所有埋怨这才烟消云散。他给我女儿买吃的、穿的,逗女儿开心。看着日渐苍老的父亲,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内疚。

(四)

我老公复员之后被安排在轴承厂上班,一个月就一二百的工资。我当时没有工作,后来女儿又出生了,这点工资很难维持我们的生活。因为生活窘迫,我们开始吵架,但大部分都是我找事儿。老公不爱说话,我们吵架其实就是我一个人在那儿唱独角戏。

老公单位不景气,后来他就换了一份工作,但需要去沈阳。临行那天,我把他送到火车站。这是我和老公婚后第一次分开,老公不让我进站了,但我坚持要送他。后来我们说好,他一个人进站,我一个人慢慢往回走。

我当时强装笑脸,挥手和他说再见,但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我们背对背走了好几回又都返回来,相互安慰几句就又走。直到那趟火车都快进站了,老公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我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海中,当时心里感到特别孤单,特别无助。

为了生活,第二天我也去广西打工了。我当时一个月的工资是700元,厂里管吃住,我每个月寄回600元给婆婆抚养女儿。两三个月之后,这边有单位招人,我又匆忙从广西赶回石家庄。为了见我,老公专程从沈阳赶回石家庄车站接我。

我们只在家里团聚了两天,又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那年冬天,厂里工资也发不出来,我和老公又开始自谋出路。我们在市里开了一家瓷砖门市。老公很辛苦,每天要搬很多吨瓷砖,在门市搬上车,到客户家再搬下来。由于老公为人耿直,真诚,我们又薄利多销,有了不少回头客,也结交了好多朋友。在朋友、战友、亲戚的帮助下,我们把小店经营得红红火火。

那是一段甜蜜而辛苦的日子,我们白天忙于生意,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间不到10平方米的出租屋。那间屋子很小,躺在床上,伸手就能打开水龙头,床下面是下水道。

那个艰苦的环境记载着我和老公共同奋斗的点点滴滴,也给我们留下严重的疾患。我和老公都患了严重的风湿病,大夏天,我的腰疼得直不起来。有一次实在是疼得受不了,我破例打了一次车去医院看病。回来之后,我在出租车里下不来,老公把我从车里抱了下来。而我老公的肩胛也因为严重的风湿,经常疼得抬不起胳膊。我们就是靠着这种不怕吃苦,不怕辛苦的劲头,让我们曾经一无所有的日子变得越来越富足。两年前,我们买了一套100多平方米的新房子,终于有了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家。

(五)

现在我在一家房地产公司上班,老公和一个朋友合伙做生意。我们一直在努力、在奋斗,不管生存的环境有多艰苦,我们的心一直都在一起。我们结婚15年,有13年是在出租屋里度过的,我每年冬天手都裂,我一直以为我是水土不服,自从住进有暖气的新房子后,我年年冬天手裂的毛病居然奇迹般好了。

我感觉老公就是家里的天,不管我碰到什么为难的事情,到他那儿都能迎刃而解。当年我们买房子的时候,钱有点紧张,姐姐和父亲都说给我们添点,可他说什么也不要。他说,当初我答应你爸爸要让你过上好日子的,要是买房子还要你爸爸的钱,那太丢人了,我们自己能解决。

这些年,老公给了我很多的关爱。我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他会把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儿一声不吭揽下来做好。当我无理取闹,和他冷战的时候,他会毫无怨言地去做饭,然后接孩子放学。我什么也不做,他叫我吃饭我也不吃,等他和孩子吃了我就偷偷去吃点。老公能察觉到这一切,但他故意装出不知道的样子,纵容着我的这一点点小任性。

我从小娇生惯养,没有受过苦,在老公的影响下,我也学会了做饭,干家务。我会把家里的事都做好,好让老公在外工作时安心,在家里时舒心。

看了很多情感故事,那么多夫妻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劳燕分飞,我总是很感慨。总结下我和老公这十几年的婚姻生活,我很有体会:女人其实不必过多追求那种华而不实的浪漫,在你无助的时候有一个容纳自己的怀抱,累了的时候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平淡的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谁说柴米油盐的生活不是一种浪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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