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缠绵,歌声动听,连天上的星子都停止了移动,静静聆听,后花园里异常寂静。
曲毕,无欢放下紫玉长笛,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她,沐晴睁开眼,灿然一笑:“结尾没收好,尾音不够绵长幽远。”
无欢微笑点头。
沐晴继续道:“中途过渡节奏缓慢,力度也并不强烈,抑郁伤感有余,而流畅不够!”
一丝惊讶闪过无欢的眼睛,她的领悟能力真的好强!
沐晴得意的看着惟一露出面具外的深邃眼睛:“怎么样,对不对?”
“你领悟能力很强!我喝!”无欢佩服的说着,率快的端起琉璃盏,一饮而尽。
“呵呵,我这是班门弄斧了!来,为了感谢师父的赐教,我敬你一杯!”沐晴俏皮的笑着亲自执壶为无欢再斟上一杯。
“师父不敢当,还是叫无欢吧!”无欢微微皱眉。
“好,无欢,咱们干!”沐晴也豪爽端起酒杯,二人相视而笑,为这份意外的相遇再干尽兴。一个隔了面纱,一个隔了面具,但却出奇的投缘。
“这相思曲可是你自己作的?”沐晴问。
“是啊!”无欢点点,继续斟酒,因为体谅沐晴是女子,不再让她喝,只是自斟自饮。
“这曲子如此哀伤,你是个有故事的人!”沐晴狡黠的看着他,希望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来。
无欢失笑出声,眼神却忧伤了下去:“一首曲子而已,人人会作,哪有什么故事。”
“在我面前,你就不要否认了,你骗不了我!”沐晴笃定的用手指敲敲桌子,一副很了解的样子,“没有经经历过相思之苦的人,怎么能作出相思曲?”
无欢沉默了下去,目光缥渺在夜色中,喃喃的说:“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如今,都不重要了!”随后又偏过头来看着沐晴:“弄筝姑娘如此了解相思曲,难道也有什么故事吗?”
沐晴闻言皱眉摇头苦笑,面纱外左眼角下方的眼线处那颗不大不小的黑痣挤上去,就像一圈浓重的眼影,站起身来,走到花架下,随手扯落几片即将枯萎的叶子,轻声叹息道:“我要是有什么故事那就好了!”
无欢沉默了。沐晴也不再吭声。两人就这样望着月色,默默的怀想着自己的心事。久久,直到月娘隐入云彩后面,光线暗下来,沐晴才打破沉默:“既然都是伤心人,就不要再提了。咱们喝酒吧!”
说着就走过来,提起酒壶,无欢伸手按住她:“不要再喝了!”
“为什么?怕我喝醉啊!”沐晴轻佻的笑道,刚才那一番无奈让她突然之间她想放纵一回,斜着眼笑看他,媚眼如丝:“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无欢不语,却按着她的手不放。眼里的忧伤如同万年积雪冰冻了她差点儿爆发的热情。沐晴突然没了兴致,索性放下酒杯:“你还真是一个怪人——和你脸上的面具一样怪!”
“你不也是一样?和这块面纱一样神秘!”无欢接口。
沐晴耸耸肩:“其实我并不神秘,戴面纱只是一种无奈,反正你是不会明白的。”
“面纱、面具,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无欢脱口而出,想和她做知己的念头忽然自脑海之中冒了出来。连他自己也讶异万分,什么时候会对除了她以外的女子有了兴趣。
沐晴也是一愣,为他眼中一闪过而的异样目光而心慌意乱。装作随意的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紧了紧身上的玄狐披风准备离开:“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弄筝,我们什么时候再见?”无欢问,原来淡漠的声音里有一丝期盼。
“为什么还要再见?”沐晴扬眉反问,心里也浮起一种异样的情愫,促使她迫切的想离开这里,离开无欢的视线。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还好是夜晚,又有面纱的遮掩,没人发现她的失态。
无欢迟疑了一下,反问道:“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
沐晴淡然:“不要再见了吧,在这里我们都是戴着面具的人,远离了原本的自己,我们并不知道对方面具下的样子,也无意去探寻。这不也是你的本意吗?”
“弄筝!如果我们下次再见,可以做朋友吗?”无欢急道。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奇怪的女子,他就被她深深吸引了。和她在一起,他仿佛又找到了当年和她在一起的时光,令他无比留念。
“看缘分吧!相遇就是缘分,但是有的缘分适可而止。”沐晴边说边走,脚步有些急切,临出园又在无欢失望的目光中顿了顿脚步,回头灿然一笑道:“如果还有下次,那么我答应你!”
反正太后出宫的机会少之又少,见面的机会应该只是百分之一,答应也无妨。
夜风吹动脸上的白色面纱轻轻飘动,终于还是没有露出真面目,玄狐披风下的白色裙裾随着连步轻移绽开漂亮的花瓣,无欢轻轻点头,清澈的眼底流出知足的笑意,目送她神秘的来神秘的走,直到再看不见她的身影,才提步回家。
没走几步,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蹲下身仔细一看,是一只玉璜。无欢好奇的捡起来对着月光仔细看,竟然一只鱼形的玉璜。这会不会是弄筝的时候掉的呢?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到怀中,也许因为这只玉璜而能再见她一面呢?
慈宁宫,含秋一边给太皇太后宽衣一边说:“今天在乾清宫金銮殿前,太后居然当着众朝臣的面,打了清河王一巴掌,理由是他鄙视皇上,言行举止有损元乾朝天威……”
“唔,这孩子的性格变了。”太皇太后叹息道。
“是啊,老奴也这么觉得。”含秋欣慰一笑,“其实这样也很好,颇有太皇太后年轻时的作风呢!”
“恩,慕家的女人怎么会平常呢?”太皇太后也欣慰的笑了,慈眉善目间悄悄掩起的机锋,不细心根本不能发现,“皇上年幼,往后还得多劳她多多辅佐皇上才是。元乾朝的大好江山只能发扬光大,而不能毁在烨儿手上,不然,哀家怎么对得起先皇。”
“太皇太后就放心吧,我看元烨颇有当年帝的风范,将来定能有所作为。”含秋把太皇太后扶上床,细心的掖了掖被子,又在脚底塞了一个汤婆子焐脚。太皇太后这双老寒腿最怕冬季了。
“可惜玄庆帝,从为不知哀家的一片苦心,为了一个女人闹成这样,真是惭愧啊!”提起不争气的玄庆帝,太皇太后的神情就黯淡了下去,“如果我的儿子能活下来,一定不会像玄庆帝这样令我伤心……”
提起当年沉重的往事,含秋急忙笑着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当年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您现在不是有晴儿和烨儿吗?”
“是啊,我还有他们呢……”太皇太后喃喃道,转个身深深叹息一回,进入梦乡。或许只有梦能慰藉她已经衰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