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相思楼里罕见地传来一阵幽扬的琴声,古筝琮琮,一首幽怨的相思曲,引得楼里的人都侧耳倾听,不住的点头称赞,议论纷纷:“弹琴的老板娘回乡下去了,那么这位弹琴的姑娘是谁呢?”
“是啊,这姑娘的琴艺可是在老板娘之上啊!”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姑娘,还戴了面纱……”
“……”
琴声幽扬,悦的是人心。相思曲缠绵绯恻,牵起的是苦情人的心肠。
相思楼后花园的无欢闻曲心中大恸,昔日是的甜蜜时光在眼前飞过,幸福、痛苦、快乐、忧郁、无奈……一齐涌上心头,如同积了一滩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的乌血般难受。忍不住双眼湿润,取出紫玉长笛,放在唇边,清越的笛声便荡漾开来,和着楼里的琴声,流淌进心扉深处。
听闻有笛声合上琴拍,楼里的听众更为讶异。弹琴的蒙面女子似乎也感受到吹笛人的有意跟拍,浅浅一笑,巧指翻飞,琴声如水泄开来,与笛声合在一起,把一首相思曲演绎得透彻无比。
人们仿佛看到一对鸳鸯在眼前交劲缠绵,再凄凉分别,极尽辛酸。
一曲终了,相思楼一片寂静,人们都还回味在曲中,半晌之后楼上听琴之人纷纷站起来鼓掌称赞,议论纷纷间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高大男子走进来,掀起珠帘走到琴室,看到坐在琴前一身白衣,外披一件上好的玄狐披风,头上随意插了几根朴素的玉钗,脸上蒙一块白色面纱,眼角一颗黑痣沐晴,会心一笑——果然是她!
再次看到无欢,沐晴也有些吃惊,很快恢复镇静,朝他微微一笑。无欢把玩着手中的紫玉长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学得很快!”
“这也是无欢公子教的好啊!”沐晴轻柔的说,语气有些俏皮的味道,美丽的丹凤眼中笑意盈盈,隔了面纱也能让人想像得到面纱下面是如何美丽的一张笑脸。
“不过,还有几处不足!”再见她,无欢的心也开始变得欢快起来,不由得多话道。要在平时,他根本不屑于把自创的相思曲授与第三个人,他希望相思曲,只是他和她的相思曲。没想到现在居然头脑发热的传给了她。
“如果无欢公子愿意的话,弄筝愿洗耳恭听!”沐晴道,自来到这里就没遇到一个可以交流的人,如今遇到一个音律上的知己,真是幸运啊!也许,有个宫外的朋友,无关政治、无关爱情也是一桩美事。
无欢轻微点头,银色的面具似乎也含了笑意,转身往后花园去,沐晴连忙跟上。
楼里的人都想和这位美丽的女子沟通沟通,但一看到腰剑挂着宝剑的银面男子,接触到他冷酷无情的目光,不由得畏缩了脚步,纷纷给他们让出道来。
相思楼的后花园是一块宝地,园中植有花草树木,几个大大小小的花架下各有桌椅供客人小坐,有了花草的掩映,客人可以自由自在的畅谈喝酒,因为能受到这等待遇的客人实在是很少。巧了,无欢就是最受欢迎的一位,得到老板娘的允许,可以自由出入。
沐晴随无欢来到园中,寻了一处极为隐秘的桌椅坐下,气质文雅的小二上了美酒供他们月下对饮,就退得远远的,给客人一个私人空间。
沐晴执起琉璃盏,亲自斟了一杯美酒,递到无欢面前:“请!”
“请!”无欢接过来,对沐晴颔首,面具下一双冰冷的眼眸渐渐有了暖意。
沐晴晒然一笑,碰碰杯,一饮而尽。无欢也干了,才慢慢的说:“相思曲,本为苦情之人而作,想不到小姐如此年轻就能把相思曲的意味体会得如此透彻。”
“无欢,有些事情不需要自己体会,从别人身上也可以看出来。”沐晴轻笑,目光也开始变得忧郁起来,她不是不想体会,而是身处深宫,连个男人也没有,到哪里去体会相思之苦?
“弄筝,你好像有心事?”无欢敏感的察觉到沐晴的情绪变化。
沐晴轻轻一笑,斜睨他道:“有心事的是你吧?不然,如何能作出相思曲?快来说说你的爱情故事!”
“咳……”无欢闻言马上被酒给呛了一口,这样的说法,还真是够特别,不由得在面具下扬了扬唇角,“爱情故事?江湖儿女都这么不拘小节吗?”
沐晴知道自己说话又“出格”了,无畏的耸耸肩,鄙夷的撇撇嘴:“怎么,爱情不能提上饭桌?见不得人啊?你们这些人就是,敢爱不敢说,只会闷在心里,兴许就是因为你勇气不够才错失了良机!”
她的话,令无欢的眼神黯了黯。一看引起他的伤心往事,沐晴不好意思眨眨眼,转移话题:“哎对了,你刚才说我弹的曲子哪里不对?”
无欢抬起头,望望天上的明月,再看看眼前的蒙面佳人,深深吐出一口气,知己难求,决定放下心事,莫再负此好时光。收起眉眼间的忧伤,露出暖暖的笑意:“我看你对音律也是极有天份的,不如我再吹一曲,你自己猜猜是哪里不对,敢不敢?”
“好啊,没问题。”沐晴笑了,想当年她还想去当歌唱家呢!音律而已,怎么难得了她?再看看无欢,如此良辰美景怎么可以这么无趣,狡黠的笑道:“如果我发现了就罚你一杯,如果没发现,那就罚我,怎么样?”
“好!对酒当歌,畅谈人生,方不负相知一场!”无欢爽快的应道,分别把桌上的两只琉璃酒盏倒满美酒,站起身来,走出花架,站到月光下,手持紫玉长笛吹起相思曲。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上柳梢头,如水的月亮透过冬季稀疏的花架洒下来,夜风吹过,把这悠扬的笛声吹得很远很远。
沐晴手支着下巴,享受的闭上眼,认真感知相思曲的魅力,口中轻轻的随着笛声吟哦着千古绝句:“相思长相思,相思无限极。相思苦相思,相思损容色。容色真可惜,相思不可彻。日日长相思,相思肠断绝。肠断绝,泪还续,闲人莫作相思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