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老郑这样的好汉,在援疆干部里面是不胜枚举的。担任副州长的孙晓山,本是学水利专业的,一来就对千里戈壁的干旱缺水忧虑不已,他思谋着,既然有那么多的冰山雪水流下来,为什么要让其白白流淌、被蒸发掉或渗漏掉呢?于是他不顾腰部的病痛,忍着高山反应和烈日的灼烤,跑遍了克州的山山水水,终于向州党委、政府提出了一套兴修水利的方案,并且得到了水利部的认可。水是生命之源,在南疆,只要有了水,就会有葱茏绿色,瓜果飘香,就会羊肥马壮,百业兴旺。如果能为边疆人民建成水库,那可真是功德无量啊!
还有来自江西省地矿部门的江春林同志,一到克州就被分配在布仑口铜矿工作,那里海拔高,紫外线特强,野外工作使他的脸上出现了灼伤,且难以治愈。可他执意坚持在山上工作,不肯下来,连当地的同志都感叹不已。
据介绍,江西援疆干部在克州有推广巴西陆稻种植技术的,有帮助改革中、小学教育的,有传授医疗技术、留下不走的。这些同志的心情都一样,只要能为边疆人民的幸福、为克州的改革与发展尽一份力,为战胜恶劣的自然环境,开辟出新的天地,都愿意奉献出自己的知识、技术、血汗乃至生命。
当我向老郑表示敬意的时候,他却不以为然,他说我算什么?最值得敬佩的还数当地少数民族同胞,他们长年在这里战风沙,抗干旱,撑起了祖国边疆一片天,开拓着自己的美好生活。他们才是真正值得敬佩的英雄!
是的,不论是援疆干部,还是边疆人民,在他们的头上都闪烁着一个共有的光环—这就是敢于对极限挑战,与艰险抗争,将生命化作不朽的音符,为生存与发展引吭高歌。
这不正是戈壁胡杨的高贵品格么?!
2000年11月5日作于南昌
大漠咏叹调
—南疆纪行之四
人说“不到新疆,不知道祖国之大”,真是这样。在内地,日行四五百里,就得起早贪黑,可在南疆,日行千里是小意思,比如从克州到所属的县出差,三五百公里一个来回,常常是早出晚归。那里的路平且直,会车又不多,司机们驾着“牛头”(那里日本丰田车居多,其标志酷似写意的牛头),带上馕(一种面粉烤制的大饼,可久存不坏,是南疆人出门必备的食品)和水,飞也似的,很是过瘾。
归来时,因没有赶上飞机,我们便改乘汽车,从喀什出发,经和田、民丰,穿过塔里木沙漠公路,到达乌鲁木齐。这一路,沿昆仑山脚整整划了一个大弧,几乎跑遍了南疆;这一路,既体会到了南疆自然地理环境的异常险恶,也为祖国边疆悠久的历史和巨大的发展潜力而鼓舞。
从喀什往东,约行五百公里,便到了和田。和田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上昆仑山便到了我国的西藏,与印度隔山相邻,是距乌鲁木齐最远的一个地区,也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古西域三十六国中,有七八国就处在和田地区;昆仑山三十六条河流,大都在这里汇入塔里木河。因此,这里又是茫茫戈壁中很少见的绿洲。和田最出名的是玉。中国是产玉的王国,但分布地并不多。玉有硬玉、软玉之分。硬玉产自云南,又叫翡翠。软玉大多产自新疆和田、陕西蓝田和辽宁岫岩等地,其中又数和田玉最好,它质地细腻,较少瑕疵,尤以“羊脂玉”为最珍贵。外国人习惯把和田玉称为“中国玉”。和田的地毯、丝绸闻名全国,远销海内外。最近一位维吾尔老中医又配制出了一种叫依木沙克的中成药,号称“和田的伟哥”。在和田地区所辖的于阗县,还有维吾尔老人库尔班大叔见到毛主席的雕像。他那骑着毛驴上北京的故事,我在小学就读过了,至今仍难以忘怀。和田的同志还告诉我们,前不久在距民丰县一百九十公里处的古精绝国遗址,出土了一匹古丝锦,上面清清楚楚地书着“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的字样,很是奇特,现在有关方面已展开研究,旅游部门还复制成纪念品出售呢。
从民丰县城以北开始,我们便进入了世界闻名的塔里木沙漠公路。
塔里木盆地中,有三分之二是世界第二大沙漠—塔克拉玛干沙漠,人称“死亡之海”。过去,人们谈它色变,轻易是不敢穿越的。从乌鲁木齐到和田,需从喀什绕道。沙漠中间以前也有一条驿道,每隔三十公里设一个驿站(即用石块围一小圈,以躲避风沙),供人和驴歇息。从沙漠南面的且末县到北面的库尔勒市,骑着毛驴要走二十八天。90年代初,在塔里木盆地发现并开始建立油田,使这块为害人类的大沙漠一变而成为巨大的聚宝盆,紧接着便开始修建沙漠公路。1995年10月4日,沙漠公路全线贯通。沙漠公路北起314国道,经沙漠深处的塔中油田,南接315国道,全长523公里,是世界上第一条在流动的沙漠中建筑的最长的上等级专用公路。它的建成,使和田至乌鲁木齐的距离缩短了五百多公里,对改善区域环境、防止沙漠化扩大、发展南疆经济,都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
车行大漠,但见沙海茫茫,沙浪滔滔,沙连天,天接沙,无涯无际,愁煞鬼神。汽车像一叶小舟,在沙涛里起伏飞奔,使人有与世隔绝之感。好在眼前有这一条宽阔的黑色大道,加上那天风和日丽,沙尘不惊,否则我真会担心进得去,出不来哩!
这样过了许久,我的眼前突然一亮,原来我们进入了沙漠腹地的塔中油田。只见钻井塔点缀四周,点头机工作正忙,一栋栋厂房矗立于沙丘之上,周围运用滴灌技术种植着各种颜色的花草,俨然沙海中的奇观。我不禁惊叹起来,这幅海市蜃楼般的景致,不正是“人定胜天”的最好诠释么?资源优势一旦变为经济优势,就会产生巨大的威力,就会喝令自然改观,变沙漠为绿洲,变险阻为通途!
出了沙漠,穿过一大片胡杨林,便是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的轮台县,眼前顿时繁华起来,这里接纳着一条条巨大的输油管道,将塔中油田和其他油田的原油、天然气集中起来,再输送出去,其中最大的一条线路,就是“西气东送”工程,它将一直把天然气送往上海,送往华东,送往全国各地。随着西部大开发鼓点的阵阵急骤,塔克拉玛干苏醒了,塔里木苏醒了,南疆苏醒了,它们就像一只只展翅高翔的雄鹰,在祖国的西陲慨然奋起,呼啸长空!我在心里不断地呼唤着:南疆,祖国的风水宝地!用不了多久,你将像一位掀开盖头的新疆姑娘,把你婀娜多姿、美丽非凡的身影展现在世人面前!
2000年11月5日作于南昌
巴黎的早晨
巴黎的早晨真的很美。
人说巴黎是“动感之都”“浪漫之都”,可我觉得,巴黎之美,既美在动感和浪漫,更美在她的宁静。
清晨,当我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漫步在塞纳河边的时候,展现在我眼前的,是那一幢幢沉默着的经典建筑,此刻是如此瑰丽,如此壮观。晨曦披在她们身上,弹拨着那些由古老的石块和娟秀的铁艺组成的音符,即刻在我的脑海里奏响了悠扬的乐曲。
西方存有许多的古建筑,几乎走到哪里,都有几百上千年的痕迹供人感叹。然而当巴黎这样整个城市成规模呈现在我面前时,我还是惊奇不已。据说这座城市的第一任市长奥斯曼,就是一位杰出的建筑师,当年在西带岛上埋下第一块基石时,他就为这里的建筑规划了独特的风格,后来这种风格竟延续了几千年,使这块方圆几百公里的土地上,矗立起了大规模的气势恢宏的楼群。假如你站在凯旋门上,周边数去,便有十二个路口,呈放射状伸向远方。每个路口两边的街道,全是一色的青石尖顶,一色的方门圆窗,一色的铁艺阳台。不同的是一幢幢建筑千姿百态,各领风骚,使整座城市既有统一的传统风格,又有鲜明的个性特点,构成了一幅精美的画图。因此,你到巴黎,只要留心有意,就不仅能欣赏到卢浮宫、巴黎圣母院、凡尔赛宫、香榭丽舍大街等著名的景观,而且还能尽情地在那一群群楼舍、一条条长街上畅游思绪,享受触吻着哥特式、巴洛克式或古罗马式建筑的种种奇妙感觉。
与巴黎建筑一起展示出美的意境的,是那条蜿蜒流淌的塞纳河。如果把一座座雄浑厚朴的建筑比成一位位王子的话,那么塞纳河水便是一群漂亮无比的公主。你看,这条河并不算大,没有汹涌的波涛,没有宽阔的水面,然而她却有着清澈的涟漪,有着婉转的声音。她对这座城市是如此的依恋,弯弯曲曲,缠绕着城堡,依偎着楼群,不肯离去。这亿万年的流水哟,总是有这么多的情话,要向古城倾诉。看到她晶莹剔透的肌肤和那明亮迷人的眼眸,听到她那如泣如诉、如痴如醉的情话,领略她那柔和温情的舞姿,你能不爱她吗?真的,当东方既晓,一抹朝霞洒在波光潋滟之上,衬托着周边那些沉默的高大建筑的身影时,我分明又找到了初恋般的感觉。
当然这种感觉只有在早晨才能找到,或者说这种诱惑只属于巴黎的早晨。因为当时光之钟敲醒了沉默之后,喧嚣的魔掌便也击向了安静。
白天的巴黎是浮躁的,全球的通病诸如塞车、噪音、景点上拥挤不堪的人群,还有时时得防着的小偷等等,在这里应有尽有。有时还有一些争权夺利者,即使来自遥远的地方,也要在这里发出些烦人的叫嚣,增添些城市的聒噪。恰如隔壁的比利时布鲁塞尔的小于连铜像,为他换穿的服装也要带上政治的色彩,令人感叹世风之日下,人心之不古。夜晚的巴黎就更是热闹了,盛装的男女忙着奔向尽情挥洒的场所,摇滚音乐声嘶力竭地向天地发问或叫喊,红的绿的灯光,映照着红的绿的液体,在城市的血管里涌流。我无法探知真正的“夜巴黎”,我只听人眉飞色舞地谈说着红磨坊的艳丽、黑森林的隐秘,还有巴黎女郎那火辣的身影、迷人的表情。我只能透过感观所及的表象,来对她的内涵发点感慨。我不知道,那些安然于千年的古堡们,是习惯了这种喧嚣呢,还是无奈地忍受?我甚至可怜起塞纳河来,当午后到深夜,一艘艘游船无情地击打着她的身体,一声声无聊的尖叫惊吓着她的心灵的时候,她一定烦极了也怕极了啊!
我于是想到了一个命题:美到底是什么?是应以动为美还是应以静为美?以我的这点知识和智慧,自然是回答不了的。但我认为,动态之美太复杂,其界限也难分清。譬如热闹与吵闹、震撼与恐怖、悦耳与刺耳等等,究竟以什么为度,来界定其美或丑?需要专家们动脑筋,更需要大众认可。而静态之美却是普遍能够接受的。宁静虽然不是人人都能达到的境界,却是人人都在追求并实践的活动。我们歌颂蓝天和相对静止的云彩,歌颂大海和虽动犹静的浪花;我们崇尚高耸的山峰,赞美广袤的乡野,也欣赏经典的建筑、精美的艺术、皎洁的星月、多姿的花草;就是听歌赏曲,观舞抚琴,也会保持一种安然的心情。不信你试试,只要你心里不宁静,你听什么看什么都引不起兴趣。人世间最美好的莫过于爱情,而爱情最美的境界是什么?相拥、相吻,乃至到达爱之巅峰,不都是在激情中创造宁静、在宁静中享受激情么?
如果说创造要有激情的话,那么享受就要有宁静。
因为历史应该是宁静的,历史创造的美应该是宁静的;人的心灵应该是宁静的,人所创造的美也应该是宁静的。
破坏宁静是要不得的,甚或是可耻的!
可在我们这个地球上,每日每夜,破坏宁静的事却是如此不胜枚举,如此令人失望。只有早晨那短暂的瞬间,才有片刻的宁静。只有这片刻的宁静,才可以安慰一下历史,抚慰一下人的心灵。
巴黎的早晨,正是这宁静的写照,也是对宁静的渴求。
片刻之后,太阳升起来了,太阳照着卢浮宫长长的院墙,照着圣母院高高的钟塔,照着埃菲尔铁塔雄伟的身姿。塞纳河边,出现了一位晨练的女郎,她有着一张典型的欧式脸盘,深邃的蓝色大眼睛,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小嘴朝两边上翘着,显露出几分跳跃的动感。修长的身材上,穿着一套蓝白相间的运动服,随着轻盈的小跑步,隐隐显出优雅的身体曲线。这是一个令人心动的女孩,这是一个充满诱惑的精灵。正是她的出现,打破了巴黎的宁静,也正是她的脚步,引来了巴黎新一天的动感和浪漫。
2008年5月作于南昌三纬书屋
畅想“山水”
登上渔夫堡,放眼一望,展现在我眼前的竟是一幅如此壮美的画卷:蓝色的多瑙河像是一位仙女舞动的飘带,轻柔柔地、弯弯曲曲地铺在城市中间,她的身边是一群各具特色的建筑依岸而立,犹如一位位高贵典雅的王子,拱托着仙女优雅地起舞。再后边,那绿色掩映着的横壁尖顶们,恰似跟随王子们的舞者,都在尽情地舞蹈挥洒,展现出动人而壮观的姿势。
这便是布达佩斯—一颗镶嵌在欧洲中心的高贵宝石。
说心里话,要不是出席布达佩斯国际书展,我是不可能想来这里的。因为在我的心目中,匈牙利和其他东欧社会主义阵营的国家一样,都是属于比较贫穷的地方,感觉并不太好。然而身临其境,我才大吃一惊,这里的别具特色的景致扎扎实实地打动了我的心,令我再一次对古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教诫深有体会。
布达佩斯其实是两个合并的地名,以多瑙河为界,一边丘陵山地叫“布达”,另一边平原称“佩斯”,也即是匈牙利语山与水的意思。布达也是实实在在的山名,属阿尔卑斯山的余脉。山不高,海拔仅七十多米,但形状逶迤起伏,错落有致,长达一千五百多米,不仅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而且也是天造地设的优良风景之地。据说早在1255年,匈牙利国王贝拉四世就宣称,在这座山上要建造一个城堡。于是,以渔人堡和马加什教堂为代表的“城堡区”,便在几千年的兴衰之中形成了,成为布达佩斯的重要标志之一。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城市规模不断扩大,“佩斯”一边由长期的植树造林运动,发展到村镇、城郭,逐步矗立起了许多哥特式、巴洛克式的建筑物,并且形成了相对现代化的区域,与布达一边遥相呼应,谱写了山与水的和谐乐章。
布达佩斯的景致是美丽的,然而更能震撼我的心魄的,还是这个民族厚重的文化和由此形成的伟大民族精神。
与许多民族和地区一样,匈牙利也有着灾难深重的历史。她开国极早,几千年前,就由阿尔帕德率领七个游牧民部落的首领,在这里建立起自己的国家,形成了以游牧为生的马扎尔民族。后来,便是古罗马帝国的入侵,把这里变成一个边境省份。直到公元1000年,在圣·伊斯特万率领人民展开的不竭奋斗中获得独立,并为罗马教皇承认。再后来,又先后被蒙古和土耳其侵占。特别是土耳其的占领,长达150年,物质的掠夺和文化的侵蚀,使这个民族受到了重创。蒙古人占领的时间虽短,尚不足两年,但也是风卷残云般的抢劫一空。
使匈牙利得到复兴的,要数马加什国王和贝拉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