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三日,我曾经的初中老师罗国维又踏进了我的家门。
“噢,马永祥,真是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你已学成回家,为啥不来找我呢?难道你把我这个老师忘了?”
“不、不是的,老师,学生怎么会忘了您哪!”
“那就好,想在我的门下从教吗?”
“老师,我咋听您的话音不对呢?”
“嘿嘿,高材生就是高呀!是这样的,我现在是白土岗中学的一校之长,韩耀宗老师已调到县科委去了,马廷贤老师也调到县教育科督导办公室,所以,我才走马上任了……”
啊,值得祝贺,这时代可变化得真快呀!
不过老师,学生对不起您!让您失望了,白跑一趟,确实过意不去,我已走进了文学的坟墓去了……已无可挽回了!多谢您的信任和栽培,学生今生今世不会忘记这一刻。
就这样又一次拒绝了自己的老师之后,我彻夜未眠,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难道说,一次次地拒绝别人的提携之情,是我目中无人、高傲自大吗?不,绝对不是。
人贵有自知之明。其实在我的心里很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人生一世,绝不能朝三暮四,身在曹营心在汉,若想一辈子干成一件事,必须是目标始终如一,方可成功,否则,你就会一事无成!
第二天清晨,村上的人们都忙着去交公粮,我由于没有交通工具的缘故,便走出门去打问谁家走的时候,顺便将自己的那两袋小麦带上……于是,就来到了朋友马占山的家中!
他还没有起床,正趴在床上看电视呢!
正在这时,只听得那扇沙窗门咣——一声被人推开了……
噢,是乡党委书记马学智大人呀!
他进屋之后,把大手一背,脖子也好像歪成了茄子把似的,两眼瞪成了鹅卵石,一张干瘦的三角脸黑中透黄,横眉冷对地说道:“你怎么不交公粮?年轻人,有大学文化的人嘛,对不对。”
“书记,只要你的态度好一点,我当然可以考虑,否则一粒粮食也不卖!”
他一看我是如此这般不礼貌的回答,便一屁股倒在了沙发上,点了一支烟狠命地嘶啦嘶啦地抽了起来……
此刻,我的心里在想:好一个对党无限忠诚的行政长官!粮站昨天才开始收购公粮呢,你就带着一班人马挨家逐户去逼债,一看谁家没人,就采取非法手段——撬门拧锁,强行将人家的粮食拉走。打死我也不信,这就是一个共产党人应有的做法!是谁给了你们这样超越国法的权力,肆意来践踏老百姓的?
“对不起,书记,听我女人说,我昨天走了吴忠时,你领了几个人撬过我家的门,就凭这一点,本是卖粮的我,现在却不卖了。”
何去何从,随你们便!
顷刻间,从外面又进来了几个人……
一个是副乡长古翁先,一个是农业干部黎光华,最后一个是保卫干部彭祥!
一进屋,首当其冲的彭祥便拉起了官腔:“马永祥,你这么高的文化素质,怎么也跟普通老百姓一般见识呢?”
“嘿,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邪门了,你们这跟过去国民党有什么区别呢?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怎么就知道我不卖粮呢,难道说粮站只开了一天就关门了不成?”
此刻,我真的再也无法容忍他们的这种盛气凌人的言行,唰地一下子站起来,不辞而别径直朝家中走去……
“永祥,你站住!你刚才说谁是国民党?要是那样,还有你的活路吗?你今天要是不去交公粮,我就一绳子非扎了你不可!”彭祥气急败坏地对我这样说。
“好啊,你可别忘了,我马永祥经历过的桥头比你走的路还要多千倍!你别以为自己大盖帽下国徽闪闪,就跟个正宗警察似的,我就真怕了你是不是?几千人的大监狱,我也领教过,却从未见过像你们这样的人!”
“彭祥同志,你若是真想维护党和人民的光辉形象与尊严的话,我奉劝你们还是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再不要这样丢人现眼了……真正的共产党人根本就不是像你们这样干工作的!”
这正如邻居四大妈常说的那句说:“党培养了你多年了,难道你就是一台造粪的机器吗?”你们走吧,我明天会去交公粮的,根本就用不着你们操闲心!
就这样,官府一行四人,好像已大获全胜,完成了党赋予自己的伟大使命——可以提前完成全乡交公粮的光荣任务!
哈哈,乐在其中,手段高明。
殊不知,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总有一种预感:说不定有一天,党和国家会出台新的政策,彻底解除农民的负担——再也不交公粮了……我想到那时,也许再想看到这些人曾一度拿国家的政法当儿戏,一幕幕精彩的表演恐怕早已成为了昨日的传奇了。
后来,这位显赫一时的乡书记又神奇地走向了另一个上层建筑——县宗教局。
但愿他的灵魂能在虔诚地走宗教信仰的道路上得到升华!
该歇歇了,尊敬的乡党委书记!
你再也用不着“天下为公”了,大动干戈地带着一班人马冲到个人的稻田里连夜拔秧苗了……
你再也用不着“为人民服务”,兴师动众领着一批干将跑到百姓的苗圃里拔绿化树苗了……
你再也用不着为了宣传党的“计划生育”政策,奔走相告,呕心沥血,率领千军万马去同超生游击队周旋鏖战了……
“命运并非机遇,而是一种选择;我们不该期待命运的安排,必须凭自己的努力去安排命运。”
你一脸的忠贞也好,我满脸的旧社会也罢。其实,你我都是凡夫俗子,并非神仙。就如月亮一般,总有黑的一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