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有家,却只有锁在常年把守;荡中有家,那是他们把船屋牢牢地拴在绿草荡旁。一对中年男女出没其中,一年四季守护着网中的蟹,就像守护着自家的庄稼。
这个船屋,也确实像个家。男人请来几个瓦匠和木匠在十几吨大的水泥船上用砖头砌成墙,围成屋。船屋与岸之间有条用木板搭起来的路。岸上有两条看家的大狼狗,一见陌生人,就眼露凶光,“汪汪”地狂吠起来,着实让人胆怯。屋子里摆着油光滑亮的桌,还有液化气灶、电视机、电话,这些东西多少透出些时代气息。
有时,男人在疲劳的时候,总喜欢坐在船头的小凳上,吸着烟,怀想着父辈的船以及儿时愉悦的光景。父亲把家也安在船上,船上所有的家具似乎也只有一口锅,一个泥锅灶,以及捕鱼虾的一些工具了。那船像个流浪汉,满湖荡地跑,满河汊地溜。夜晚,船跑累了,父亲也累了,母亲把捕鱼的工具一一洗刷干净,把各种各样的鱼一一加以分类,然后把船撑进一处可以避风的地方。母亲做着晚饭,父亲蹲在船头吸着烟袋,那火光一亮一亮的,照着胡子拉碴的父亲,他感到温暖,又很安全……
男人吃完晚饭,看过新闻联播后,便钻进了被窝,男人和女人都很珍惜这样的日子。但每当他半夜醒来,听到在离船不远处一片不大的芦苇中传来叽叽喳喳的荡鸟声时,就会在他的心里泛起点点遗憾。如今,湖荡在人们意志的驯化下多了几分规范,过去的那野荡、野鱼、野蟹、野虾似乎已难觅踪影了,一切似乎都变乖了,连同他自己。
船屋是回了家的流浪汉,它播种着憧憬,收获着希望。船屋的日子在草荡的孵化下滋滋发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