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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拼搏

日本侵略者的败局已定。责令星野来鹿城为其儿子复仇的将军因其败绩不断已被陆军军部调回受审。无靠的星野急思退路。义雄也因受到华北司令部的严厉斥责,决定速速逃回卢沟桥。但二人都不甘心灰溜溜地跑掉,总想在逃跑之前再放把火,再杀一些人。一则,来出出心中的恶气;二则,来表现其仍然有所作为。这恐怕是一切侵略者们在失败时的一种共同心理。

局势的变化,使这对已尿不到一个壶里的人成了亲密的患难父子,多了一些沟通、理解、体贴。穷凶极恶的狼仔子嘴里常说的是“还得靠老兄运筹呀!”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口中爱说的是“再好的运筹还得靠老弟做先锋呀!”

佐佐木奉令到北平议事的消息很快传到星野的耳朵里,这可把星野乐坏了。星野约义雄到逍遥池洗浴。义雄原本是不想去的。可听说“有好事要协商”,便答应赴约。

星野为达到利诱义雄的目的做了精心的安排。他今天想要把义雄的狂性、野性、兽性充分调动起来。他把逍遥池包了下来,又出钱和龟井拉关系,把龟井的女奴阿里花和被龟井暗中盯住的秀女以给其自由为由骗来。又买通汉奸土匪鄂毛驴的部下按时把用男婴肉做成的包子和用女婴血沟对的酒送来。他还把他带到宪兵队的大狼狗带来一起玩。

当星野把他精心的安排告诉了义雄,义雄开始有点发愣,随后便狂笑了起来。他心里想:“老狐狸啊!老狐狸,我虽杀人如儿戏,但也想不出这魔鬼安排。老家伙真会刺激我的兴奋点。”

义雄到了逍遥池,急着问:“你带来的两个玩物呢?”

星野笑着说:“这可是两朵花,我还没碰过一下呢。这两朵花可不是平康里的货,任你玩弄。这是两个刚烈女子,就看你的手段了。”

“我不爱听你的废话!她俩在哪呢?”

“我已为你把她们骗到鲜花池里正泡着呢?”

义雄剥掉衣服,赤裸着满胸黑毛的身子带着大狼狗闯进浴室。把正泡在飘满花瓣的浴池中的阿里花和秀女吓得不知所措。而义雄呢,活像一只饿得发疯的野狼跳进池中就抓,阿里花和秀女拼命地反抗,双方拼斗起来的水花打得义雄眼睛都睁不开,义雄一怒之下让大狼狗也跳进水中,阿里花和秀女拼死逃了出去。义雄却狂笑着感到这样玩女人原来更刺激,更过瘾。没发泄完兽性的义雄,追赶出浴室,把她俩推到星野旁边的卧榻上,不停地对星野表示好玩。躺在卧榻上的星野,右手抚摸着自己的大肚皮,左手抚摸着大狼狗的头,得意地说:“那我就让你再看个更开心的玩法。知道吗?这只狗是我带来的,我曾让它征服过许多死不愿做慰安妇的支那女人和朝鲜女人。”

“就是叫它把她们活活咬死吧?”

“你这个牛犊子,就懂得杀,看血淋淋的场面!”

“这!难道星野大佐,不只是在做暗中杀人的勾当,还在搞让狗来玩人的勾当。”

“哈哈哈!不就是为你我图个快乐嘛。”

大狼狗按着星野的示意跳上阿里花和秀女的那张卧榻。大狼狗用嘴叼起她俩身上的毛巾被,已经义愤填膺的阿里花奋起拼死抓住大狼狗的两条前腿,不让它接近自己的身体,悲痛欲绝的秀女不顾一切地跳下卧榻抓住大狼狗的尾巴拼命地往下拉。

就在义雄看热闹的时候,星野开口了:“闯过珍珠港的英雄,还不上手帮一把?”

义雄上去一脚把大狼狗踢下去,里外巴掌把秀女和阿里花打得口鼻流血,晕了过去。星野埋怨义雄不了解他的用意,手下得太重,热闹戏看不上了。不过星野为了安慰义雄,又出了一个坏主意:“别感到扫兴,明天你把它带到平康里再开心吧!”

苏醒过来的被大狼狗抓得满身伤痕的阿里花和秀女捂着脸抱头痛哭。星野催促她俩:“快穿衣服滚吧,免得义雄中佐又生气。不然,就把你俩送到狗窝里。”义雄听了觉得很开心。伸出拇指说了一句:“星野大佐,就是有主意。”

阿里花和秀女穿上衣服没命地往外跑。在门口遇上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对她俩说:“二位姐姐千万不要悲伤!不要轻生!怕,是没用的,咱们要想法报仇呀!”

“你是?”

“我是来送鱼的。我方才听烧水的老乡说你们的遭遇了。”

阿里花和秀女看着这男孩子,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俩人深情地回了一句:“谢谢小弟弟!”

“我叫锁子,咱们一起来和鬼子斗。”

“咱们?”

“对!是咱们。好多不愿做奴隶的人都会帮你俩的,咱们是同胞姊妹嘛。二位姐姐一定要咬咬牙活下去,咱们肯定会战胜日本鬼子的。”

阿里花和秀女互相看了看,擦去了对方的泪水:“姐姐,这位兄弟说得对,咱得报仇!”

“对!死也得拉这两个鬼子做垫背的。”

本来,阿里花和秀女听了锁子的话,如见亲人一般,还想多说几句话。不巧,逍遥池的日本掌柜提着酒饭走了进来,冲着阿里花和秀女嘻皮笑脸地说:“怎么,二位姑娘玩出泪水了呢?架着机枪的摩托车在外面等着要把二位姑娘送回去呢。”

锁子用眼神示意她俩先走。他对日本掌柜说了一句:“掌柜的,鱼已放在伙房,我们海掌柜说,你得清账了。”

“清个屁账,大日本皇军就是白吃、白玩、白拿,你们能怎么样?”

义雄吃着掺有男婴肉的包子,喝着掺有女婴血的酒,又诉说:“佐佐木不配合,他来鹿城干得不痛快,近日就要回去。”

星野却说:“让你痛快的时候到了。”他告诉义雄,佐佐木要上北平。他一走,咱们就可指挥宪兵队痛痛快快出那口恶气了。

“问题是大佐阁下把事情搞到这一步,不好干呀!”

“义雄老弟呀!你怎么说起佐佐木的话来呢?他太死板,你太年轻。今天的将军已不是昔日的老狼了。没有查出证据来,就不能制造出个证据来?你想想当年,我们是怎么干出九一八事变的?后来又怎么干出卢沟桥事变的?找个借口还不容易吗!”

星野放低声音眉飞色舞地说:“怎么,不想那两个丫头了?那可比唐僧肉好吃多了。再说了,咱也不能甘败在两个毛丫头手下,这可要让你的一世英名受损呀!”

“好!佐佐木一走,我就找个理由出这口气!她们放走了可疑的孩子就是理由,我们只管拿出威风和杀气就行了。”

星野说动了义雄,同意晚走几天。他俩商量后,就定下,趁佐佐木离开之机收买几个宪兵“杀拉杀拉的”,出了心中的恶气,报了切齿痛恨之仇。

连骑带坐共三个宪兵和一条军犬的带挎斗的摩托车为一辆吉普车开道,行驶在通往肖奶奶家的南街上。分散在街里扮成小商贩的宋彪和张虎明白了鬼子的行动意图。分别向不远处的顺子、大顺和志勇摆了一下手。顺子和大顺拉起车一个去厚生医院,一个去模范学校。

宋彪和张虎迅速进了街边的吉二嫂的杂货店。吉二嫂明白有情况,拿出长衫、礼帽、墨镜帮他俩穿戴好,他俩出门上了志勇和锁子的车。

星野在行驶的路上问义雄“怎么收拾这俩黄毛丫头?”义雄的回答是“要规矩,就抓回来;玩完了再杀;要不规矩,就地击毙!”

正当星野和义雄聊得得意时,一个卖香烟的挡在星野的车前面,摆手让车停下来。星野认出来是自己安排的密探,便叫义雄停下车,摇下挡风玻璃。只见卖香烟的向四周张望了一下,附在星野的耳边,一边观察着前后,一边低声低气地说:“星野大佐,我实在找不着你,只好拦车了。可不好了,学校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几个欧美人。我想肯定是苏俄和英美的特务。”

恰巧,这时白文彬从后面走了过来,赶着去学校。卖烟的看见后,慌张起来,低声说:“白文彬过来了,可不能让他认出我来。”他说完低着头绕过车,拐进左边的小巷。星野也快速把挡风玻璃摇了起来。

这一切被紧跟在后面的宋彪、张虎看得清清楚楚。宋彪让志勇和锁子快跑几步追过去,卖香烟的正要躲车,被猛然跳下的张虎伸手卡住了他的脖子。“说!和星野说什么了?”

“我是问皇军买香烟不。”

“不说实话,我现在就要你的命!”张虎一使劲,卖香烟的就要断气了,只好老实交代了和星野说过的话。宋彪当即决定把卖香烟的交给志勇和锁子处理,他和张虎下车分头行动。

星野听了报告后,脑子嗡的一下。学校怎么来了欧美人?苏俄和英美的特务为什么要来这里?他实在想不出个原因来,便决定先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星野的车到了学校门口,传达室的王师傅立即用电话通知了刚刚回到学校办公室的白文彬。白文彬把星野和义雄等人迎进办公室。

“白先生,你这教务长干得怎么样。”

“感谢星野大佐的栽培,我尽力干吧!”

“必须把日语教学抓紧!干好了,我升你的官。”

“谢谢星野大佐的关照,我会尽力的。”

“听说,学校来了几个欧美人?”

“这是从哪儿来的消息?”

“消息非常可靠!刚刚在路上获得的。”义雄带着逼人的口气说。星野心里又埋怨他多嘴,说得太暴露了。

白文彬听了,恍然大悟。方才在路上看到的情景就是有人给星野告密。自己怎么没有半点警觉呢?他心中不免有点慌乱,但还是克制住了。有丰富做地下工作经验的王师傅借给星野和义雄泡茶,提醒白文彬:“白先生,太君是指西洋教堂那三个牧师吧。”王师傅的话点明了白文彬。

“对!对!对!那三个牧师是来找我学日语的。他们非常喜欢日语,非常喜欢日本的相仆表演和艺妓的表演。”

星野听了,觉得有点不解,从不往来的西洋教堂的牧师要学日语,紧锁着的眉头一下子锁得更紧了。“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下午来过,是我带他们进来找白先生的。出门还和我说了啊哩嘎掏高扎衣吗丝(谢谢),萨腰那拉(再见)。”王师傅很坦然地回答着。

“对,昨天我教他们的就是这些问候、感谢一类的常用语。”

星野并不十分相信王师傅和白文彬讲的话,准备继续盘问。可义雄烦躁起来了:“你的这些特工总是搞不清问题,情报搞的不准。晚上再把他找来,搞清楚了再说吧。今天是到肖家,呆在这里,那里的人会跑掉的。你们必须把学校管严点,否则,皇军要杀了你们!”

义雄说完,一挥手,招呼三个宪兵就走。星野实在无奈,也只好起身跟着走。不过,他又回过头对白文彬说了一句:“你身为教务长,一定要看好学校,出现反日情绪和行为的人,统统拿你是问!”

星野和义雄驱车走了。白文彬把围观在办公室外面的学生安抚回去上课,便去小院看望小约翰他们。他刚开锁进门,发现张虎贴门站着,双手提着两把二十响。

“白先生,星野走了?”

“走了!他们去肖奶奶家了。咱们得快回去!”

“不,你把这儿照顾好就行了,咱们布置好的人马这会儿已行动起来了。学校肯定出了特务,你们可要提高警惕!”

义雄把车开得很快,一路汽笛声不断。这声音早已通知了肖奶奶,他们来了。

义雄让三个宪兵下车去敲门。连敲了数下,里面没动静。义雄又有点火了,正要夺过宪兵手中的机枪,向门上开枪,里面传出哗啦推大门开关的声音。随着传出春芽的声音:“是谁呀?把门敲坏了你得加倍赔偿。”

春芽拉开大门,看见义雄凶神恶煞的样子和星野一脸奸笑的样子,毫无惧色地说:“怎么,皇军大人再次登门又要玩什么花招?是不是想和本姑娘学点中国功夫?”

义雄瞪了她一眼,吩咐驾驶摩托车的宪兵封锁住大门口,怒冲冲地走在院子中间,两个宪兵分站两侧,摆出一个吓人的阵势。跟着进来的星野冷笑地看了春芽一眼,说了一句:“真是村野丫头,不知深浅。”说着往正房走去,当他刚要上台阶,肖奶奶正好开门走了出来。

“不知星野大佐驾到,老身迎接迟了,有话就在院子里说吧。”

“哈哈,我真佩服中国人,仇敌站在面前还说这么客气的话。”

“只要仇敌在相见时还没出手,我们就暂把他当人看。不管他以前的罪恶多大,以后的罪恶会多大。这是强盗所不能理解的。”

“随你说吧。今天,我和义雄中佐前来是要你说出孩子的真相。说清了,皇军就留你们一条命;说不清,今天就是你们的归天之日,快把沁姑娘请出来吧!今天,怎么不敢露面了呢?”

春芽走到星野面前,哈哈地笑了起来:“星野,像你这样的,有我这‘村野丫头’对付就足够了。因为我从小就在山里专打恶狼和狐狸。你问我姐姐,她刚出去买米了,一会儿就回来,你想见她,那就等一会儿。不过我问你,你还不明白你的下场吗?你的记性哪里去了?要不,我来帮你回忆回忆。再说,你这样兴师动众地就不怕再惊吓着良子吗?”

“野丫头,你别得意!前几次是你俩利用了我对你俩的善良。这次,我就要你们彻底败在我们的手下。不过,说到良子,她一个精神失常的人,她能有什么用?我告诉你们,以后少提良子,一个已经精神失常的人,对我已没有利用价值了,对你们也没有利用价值。我早把她忘记了,她要敢乱说,我照样把她毙了。我也好给教日语的白先生再找一个更年轻的日本女子。”

“好一个灭绝人性,禽兽不如的恶魔,对被你欺凌了二十年的同胞都要灭绝。看来,我们彻底消灭你们这帮恶魔不仅是为受害的各国人报仇,也是为日本受欺辱、受残害的民众报仇了!”春芽指着星野厉声痛斥。

不耐烦的义雄心里明白,再这么磨下去,必然又会发生各种不测。所以,他上前阻止星野和春芽的对话,他大声喊叫:“少说没用的,快交代那个孩子的下落,不然,就地杀拉杀拉的!”他的喊声一落,他身边的两个宪兵迅速端起枪来,对着春芽和肖奶奶示威。

“你敢再撒野,这院子就是你们的葬身地!”

肖奶奶的警告,倒使义雄和星野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看院子周围,心里一阵胆寒,他们怕四周会有埋伏。

“不用看了,敢行凶,就别想出这院子!你们的这点鬼行动,早在我们的眼里。上一次交锋时,沁儿不给你们讲了‘组织起来的民众就是消灭侵略者的天罗地网’嘛!不投降谁也跑不了!”

义雄气得牙齿都咬得咯咯响了,他来回走了几步,看着星野,意思在问怎么办?而星野心里也没数,又抬头看了院子四周,心里在想真的又走漏了消息,真的有埋伏。当他回忆方才在路上得到的情报以及到学校看到的情况,他觉得还是先撤回,了解清楚再说。

星野在义雄耳边用日语说了先撤回的主意。义雄听了,气得头发都要顶起帽子了。可又实在无可奈何,只好顺着星野的意思,说了一声“咖挨呆一枯(回去)!”

在车上,义雄对星野气呼呼地说:“和星野大佐在一起,难办成事。你不该中途停车,更不该听糊涂情报,进学校,既暴露了自己,又让那个沁儿提前有了准备。这鸡飞蛋打一场空的事,再别找我干!鹿城这个鬼地方,什么事都做不成。佐佐木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不把这些反日分子早早杀掉?”

“不容易啊!而且越来越不容易了,以前为资源,在鹿城不得不用软的一手,尽量减少民众的反抗行为。现在不仅资源拿不走,反而不知不觉的被一个若大的网网住了咱们的手脚和行动。真是悲哀啊!”星野感叹地做着解释。义雄像霜打了似的,紧闭着双眼,瘫在了座位上。

星野他们走后,宋彪和秦志勇双手提着二十响,分别从东西房出来。“今天,星野还算聪明,没敢动手。要不,我提前就把他俩报销了。好长时间没用我这宝贝了。我的宝贝也对我有意见了,我的手也痒痒得不行了。”

“宋大哥,你可要听王参谋的。现在的任务还不是消灭他俩,而是稳住鬼子。星野回去后,一定会追问他的密探。咱们要尽快地把小约翰他们转移出学校。奶奶的想法是转移到东房后的解家菜园的地下室,那是个安全的地方。”

星野回去后,紧急联络自己的人马。结果发现拦车的3号查无信息。他立即就意识到了3号不是出事了,就是暂时躲起来了。他回想了3号在路上拦车给他报告“学校来了几名欧美人”前后的情况,他断定情报有可能是真的。只不过是3号怕白文彬认出他来,躲开了。想到这儿,他觉得自己改道先到学校了解情况,想及时发现蛛丝马迹是对的。可惜的是让没耐心的义雄催着离开了。莫非是白文彬伙同王工差欺骗了他?如果是这样,那就必须立即封锁学校进行搜查。然后,审问西洋教堂的牧师们就全清楚了。就在他拿起电话通知义雄和他的属下时,他脑子里又出现了假若白文彬和王工差说的是真的,那3号向他反映的也是没错的。那三个牧师本来就是欧美人。如果是这样,他还不能立即封锁学校,而是先去询问教堂的牧师。他又想,如果今天的行动真如义雄判断的是在中途停车和到学校途中暴露的,真的是因到学校延误了时间,才让肖老太婆她们有了准备,那责任是在自己了。他又想,肖老太婆家真有埋伏吗?沁儿会不会就埋伏在家里?如果是这样,青山根据地的八路一定下山帮她来了,那,主动撤出来是对的。可他又想,如果沁儿真的买米去了,也没有埋伏,岂不中了肖老太婆的“空城计”了吗?疑问一个接一个絮乱地闪现在星野的脑子里。他觉得脑子里已装不下了,也想不过来了,他觉得他好累呀,也好苦呀,他觉得血液有点供不上了。他一头栽在床上,紧闭双眼,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愿想了。他想让脑子里一片空白,对自己说:“静静地安歇一会儿吧,无奈、无能、孤独的人!”

没多久,脑子里出现了海浪的拍岸声和海鸥的啼鸣声。海水哗哗地涌上岸,海鸥三五成群掠过海面。脑子里出现了儿时的记忆。他沉浸在童年的回忆中。忽然,一股强劲的海风吹来,浪花向天空直飞起来。海面上出现了一个人影向着他移动过来。他看着人影的相貌惊呆了。这不正是被自己认为对帝国侵华立过大大功劳的,最有智慧的,自己最崇拜的土肥原贤二先生吗!星野脸上即刻堆满了忠、孝、敬的情意。他显出了多年没有过的兴奋,嘴里情不自禁的喊出了:“先生来帮我了,先生来救我了!”

可是,当土肥原贤二的影子快要贴近他时,突然消失了。他眼前的大海也随之消失了。脑子里又出现了他已不敢想、不愿想,解不开的那一幕幕的现实问题。顿时,悲伤、凄凉涌上了心头。先生是来警告我的。先生是不喜欢不成事的弟子的。他显出无比的伤心!

说也怪,就在想他自己面临的下场和归宿时,眼前又隐隐约约地闪现出土肥原贤二的影子。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激动,含泪跪下拜求先生当面给点指教。还没等他下跪,幻影周围回荡起“你我的处境差不多,让我们为了扩展帝国疆域不成功便成仁吧!”的声音。声音虽然低沉,然而十分清晰。幻影微笑着又远他而去。

零点的钟声唤他睁开了双眼,他定了定神,觉得脑子清醒多了。他伸了伸双臂,挺了挺腰,觉得精神多了。他想了想在梦里土肥原贤二对他讲的话,很有感慨地从心里发出:“土肥原先生,你是我心中的神,你是我的精神支柱。我听你的。我最后再拼一次,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他趁夜深人静,细细地盘点了一下所发生的一件件不随心、不顺心的事情。想摸出个头绪来,想抓个突破口。他细细地总结着,他苦苦地寻找着。他懊悔,懊悔人称“老狐狸”的他,怎么让中国百姓们玩得团团转;他喜悦,喜悦他心中的神始终没有离开他。

时钟的报时声又打断他的思想。他抬头一看,怎么,方才打了零点,还没过多大工夫就打一点?真是个“催命钟”!他索性起来,用冷水冲了冲头。他把军装换下,想着土肥原贤二睡着了,一睡到天亮。

他照例,练了一会儿健身拳,去大木桶里泡温水澡。他在澡盆里又想了两个问题。一个是怎样自我评价。他觉得中国人有两句话说得非常好。“人非圣贤,孰能无错”“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自己不应该轻看自己,不应当灰心丧气。落水的虎,也毕竟是虎,绝对不是狗。再一个是自己必须得恢复往日的神气。绝不能让义雄他们从此看不起自己。必须让他们看出自己不是无能而是比他深沉。当然他明白,要恢复往日的神气必须得露出一手。佐佐木怕事,他看不上,义雄蛮悍他也看不上。必须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星野就是星野,能想出去,又能想回来。”

他跳出浴盆,收拾停当,吃了早饭,又拿起了电话:“喂,是义雄中佐吗?别垂头丧气的。我就知道你气性大,怎么,连晚饭也没吃。那一定没睡好吧!你太年轻,肚量不大。你看我,回来后酒肉下肚,一睡睡到天亮,什么都不想,连个梦都不做,这叫大丈夫。年轻人,来日方长,有曲就有直。你好好思考一下我的每一个决定都是谋略。你跟着我才能真有长进。好了,好了,不说气话了,打起精神来,看我带你干一次漂亮的行动!”

“星野大佐,你再别气壮如牛了!我还能相信你这个无能的老滑头吗?”

“既然你气到不尊敬我的地步,那就算了。我很快就会让你知道中国人说的‘姜还是老的辣’的道理。”星野放下电话,狠狠地骂了一句,“狗眼看人低”。

他穿好军装,带了两名自己从天津带来的特务,驱车来到教堂。他了解到白文彬和王工差说的没错,牧师们不止一次到过学校,还说要在学校发展几名新教徒。

星野心里又发了凉,眼前又好像出现了日全食。不过,当他想到,既然牧师不止一次去过学校,那作为本校总务人员的3号,一定会知道的。为什么平时不报告,单单那天冒险挡路拦车报告呢?他在乘车返回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回到宪兵司令部后院的住所,屁股刚碰到椅子,他脑子里突然闪亮了起来,问题想通了。3号报告的“有欧美人”,绝对不是指牧师。肯定是新来的欧美人,现在,这些西洋牧师们是不会对日本人说实话的,这肯定是白文彬、王工差导演的戏。他拍了一下桌子,嘴里连续说着:“有文章、有文章,大有文章!”他再一次埋怨自己那天不该离开学校,应该当即调人来进行封锁、搜捕。当然,他不能埋怨义雄。因为,是自己定计诱发义雄复仇的,是自己确定那天的进攻目标就是肖奶奶一家人。所以,义雄在学校这边的情报一下证实不了的情况下,要赶往肖家是没错的。

星野感叹了一句:“唉!真是越理越不清呀。”他只好自我安慰,算了!这些都已是过去的事了,埋怨、责怪于事无补了。要紧的是再不能留下空当,让潜伏在学校的来历不明的欧美人也跑掉。对了,那孩子会不会就在这几个欧美人手里?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要抓紧,但不能太急,再不能兴师动众了半天,连个肥皂泡都没看着。

星野在充分接受以往教训的基础上又有了自己认为稳妥的策略。他决定先派自己的人立即监视起学校。自己第二天清晨来个突击抓捕,为的是把他们亮在光天化日之下。他认为这样也许还可以当众破获神秘的鹿城地下抗日组织。他一下子又十分得意起来,好像出走的孩子,新来的欧美人,甚至连地下抗日组织,两个小美人都已经落到他的手中。他越想越甜美,照着镜子说:“我星野扬眉吐气的日子也该来到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沁儿正和五位外国友人谈着夜间转移的细节。

白文彬进来对沁儿说:“学校总务长钱要财不见了。根据宋彪和张虎描述的那个探子的相貌和钱要财是一模一样的。可见,钱要财就是星野收买的密探。”

“多亏宋大哥他们发现的及时,除掉了这个败类。否则昨天星野和义雄进了学校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白先生,学校会不会还潜伏着汉奸、卖国贼?你和王师傅可要多留意呀!张虎哥在学校周围布置好了吗?”

“布置好了,从天一黑,连一只小猫小狗都出不去,进不来。我把学校抗日救国小组的老师们分配到校内和住宿处的各个角落了。”

“好!这样就能确保我们在夜间顺利地转移出去。”

沁儿把情况告诉了五位外国青年,他们从内心深处感谢抗日民众为他们所做的一切。

一直没接到有异常情况报告的星野心里越来越安稳了,他就等着明天一早的成功。他又拿起电话,要通了义雄:“是义雄中佐吗?老弟啊!不要对我没信心,我明天早晨就要导演一场瓮中捉鳖的戏,有没兴趣来看看呀?”

“怎么,有把握了?三太郎是佐佐木最忠实的副手,他能支持你吗?”

“三太郎答应给我三个得力的宪兵,全部配备机枪。够了,派得人多了,显得咱们没能力。老弟啊!此次行动不仅仅是抓几个来历不明的欧美人,更重要的是此举可以帮助我们破获地下抗日组织。也好让佐佐木看看咱们的本领,也好让军部知道咱们的才干。要真能如愿,或许军部会任命你接替佐佐木升任鹿城宪兵司令,晋级大佐呢。怎么样,跟不跟我干?”

“这个神出鬼没的地方,我一点都施展不开,我没多大兴趣。不过,我可以再看你一次有准没有准。如果有准,可以再帮你一把,这样,我回去也可更好地交差。”

“那就一言为定,明天早上见。”

天刚亮,星野集合人马分乘三辆摩托车到了学校。他想在学生没到校之前就把问题解决了。可没想到,他和义雄把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每一间房屋都搜遍了,也一无所获。正当他要出去找他的两个特工询问情况时,传达室的王师傅喘着气从外面跑过来向他报告:“报告星野太君,校门外来往的人吵吵,学校北边的路口处从昨晚有一个死人,说是日本特务。”

“什么?”星野脑子里出现了他的两个心腹特工。

“过路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个死人是日本特务呢?”

“报告太君,这就得出去问问过路的人。”

“你带我去看看。”

星野带了一个宪兵随王师傅走到死人跟前,星野一眼就认出这就是跟随自己多年的昨天派出来监控学校动静的一名特工。他想从围观人们的口中得到点情况。他向人们发问:“这个人不是日本人。有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扮作卖香烟的张虎开口答话:“昨天天黑前,我串街卖烟路过这里,见两个人争一张纸条。争着争着俩人就用日本话吵了起来。矮个子猛然伸拳照着这高个子的太阳穴打了过来,高个子啊了一声就倒在这儿。人们一看是两个日本人打架。打死人了,谁敢看呀,就躲开了。没想到,今天了,他还躺在这儿。”

“那,你说的矮个子哪儿去了?”

“好像那矮个子朝这个死人说了一句西次来依西吗丝(请原谅,我要走了),便拿着那张纸条朝南走了。我也不会日本话,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时,秦志勇拉着王参谋走过来,嘴里喊着:“乡亲们,让让道,让让道。饿着肚子,还看什么热闹。大家快去找活儿吧!”随着秦志勇的车走过去,人们也就散去了。只听得张虎卖香烟的叫卖声。

被气得两眼发直的星野看着死人又吠叫了起来:“笨蛋!废物!把他扔到黄河里喂鱼!”

他的话音刚落,一直停在后面的大顺拉着车跑到星野面前说:“太君,我的拉他到黄河,大洋的五块。”

“你跟他去!”星野指着跟随来的那个宪兵说。“你跟我回去!”星野又指着王师傅说。

星野往学校走着,脑子里想着,求稳莫急,又使自己晚了一步。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兵贵神速,就是偷袭肖老太婆家,把她们全家抓回去,重刑拷问,必定能有个水落石出的结果。

星野回到学校,没和义雄说什么,只是一摆手:“上车!去肖老太婆家。”

义雄心里又有点纳闷,怎么又要从学校跑到肖老太婆家呢?到底是“瓮中捉鳖”来了,还是四处追“鳖”来了。他又想,既然跟随他出来了,就看个究竟吧!不过,他还是提醒了一句:“星野大佐,会不会又碰上有埋伏的情况?”

“放心吧,都知道我们来学校了,我们只用五分钟就到了,不会再走漏消息的。这次我要给她们个措手不及。”

说话间,车已到肖奶奶家的大门口。今天的大门是大开的。星野责成一个宪兵坐在摩托车上,手持机枪向外封锁住院门,防止有人进来。他和义雄带着另两个宪兵大步走进院来。他进院后发现春芽正在专心致志地教良子太极拳,好像根本就没看见他们走进来似的。

星野觉得自己的威风扫地,没好气地命令良子:“良子,你回屋去!老老实实在屋里呆着,这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许出来!”

春芽冲着星野就是一句:“你是属驴的,乱叫什么,她已被你害了二十多年了,怎么?还想来加害于她?”

“哈哈哈,实话告诉你吧,良子其实是个朝鲜人,是我当初从死人堆里捡起来了的婴儿,是我把她养大成人的。她理应为帝国做出牺牲,那是她的光荣。这与你这个支那的野丫头没有任何关系!”

“简直是个没人性的白眼狼。受侵略、受残害的各国人民决不会饶恕你的!”

突然间明白了自己真实身份的良子,怒火燃烧,双眼冒着仇恨的火焰,要与星野拼命,却被春芽紧紧抱住。

“良子姐姐,你还是个病身子。让我来替你,替被日本鬼子害死的朝鲜姐妹报这个血海深仇!”而良子拼命地挣脱春芽,冲向星野。

“良子!”“良子姐姐!”

两声洪亮而亲切的声音让良子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着已在自己身旁的肖奶奶和沁儿妹妹。

“哈哈哈,我还以为老太婆和女八路吓得不敢出屋来呢!自己跑出来就好,这就省得皇军进屋去请你俩了。”

“星野大佐,不要和这些不知死活的支那女人说好话。”义雄说着向前跨出一步。冲着肖奶奶大声喊着,“老太婆,今天还有胆量对阵吗?”

肖奶奶让春芽护着良子,她和沁儿上前一步,再一次指着义雄的脑门告诉他:“杀人成性的狼崽子,上一次交锋我已告诉你了,哪个真正的中国人怕过你们这些侵略强盗!”

“看来肖老太婆还不明白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原来,天皇的大佐是如此的蠢笨,竟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不知道。那我告诉你,你可要记牢了。今天是离中国人民彻底战胜日本军国主义又近一天的日子,是离日本天皇宣告投降也近了一天的日子。”

“肖老太婆,你可真会说话,而且,你说得一点都不错。可是,还有一句你没说到。今天,还是你既看不到中国胜利,又看不到日本投降的一天。”

“大佐,我也实话告诉你吧,我打十几岁参加义和团杀侵略者时,就看到了侵略者的失败,我们的胜利。”

“你是死到临头还嘴硬。我会先让我的机枪子弹打满她俩的身体,再让义雄的军刀把你劈成六块。看你还敢不敢再装强硬。”

“星野,你的记性不如猪。硬,是能装得出来的吗?几次的交锋,我们怕过你手中的刀和枪吗?”

“就算你们没怕过。不过,我倒替你在想一个问题,你真的忍心让两位如花似玉的黄花闺女给你陪葬吗?”

“丧尽天良的豺狼,你听清了,你休要动这些歪脑子。她俩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心肝儿。我百倍地疼爱她们,我多么希望她们幸福美满地生活着。可她们的禀性比我还刚烈,她们是中华民族的女儿。为捍卫祖国母亲的神圣尊严,她们早已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她们为自己的祖国和民族英勇打击侵略者!你在她们面前不感到羞耻和无能吗!”

“肖老太婆,我今天没有工夫听你讲这些。我想在今天这种特殊场合下,你能有胆量告诉我,你放走的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孩子?”

“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因为我的一世英名,被这孩子的问题搞得身败名裂,死也难瞑目呀!”

“好可怜,好悲惨的天皇大佐,那我就让你死得明白点,那个孩子就是我们抗日英雄的后代!”

“我恨我没下决心抓住他,交给我的将军,杀了这个小八路。”

“你想错了!你的老狼将军也想错了,你们杀不了他的。因为四万万中国人民要保护他。”

中国的老百姓太狡猾了,连和尚都敢对皇军说假话。

“错了!可怜的天皇大佐,可惜你还是个中国通,面对豺狼般凶恶的侵略者,这不叫狡猾,这叫智慧。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行善者得道,得道者多助;作恶者失道,失道者无助。”

“听说你们现在还窝藏了几名外国人,是不是还有美国和苏俄的反日分子?”义雄又不耐烦地来了一个单刀直入。

沁儿坦然地向星野和义雄亮明了态度:“如果真是像你说的那样,那也不叫窝藏,应该叫做保护。但凡是反对德国法西斯,反对日本军国主义侵略的各国人士都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会像保护自己生命一样地保护他们,绝对不会让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禽兽伤害他们。”

“那我就让你们和他们一起死在我的军刀下!”义雄说着把刀抽了出来。

“那,你们不仅是中国人民的死敌,也是全世界人民的死敌,全世界人民不会放过你们的,会公审你们的。”沁儿严厉地警告星野和义雄。

“那咱们就看看,今天,是我杀你们,还是你们公审我。”义雄得意地对着沁儿摆晃了一下手中的刀。

春芽走上前放声大笑了起来:“义雄,你这个狼崽子,上次对阵时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了,现在不是以前,以前是中国人还没很好地组织起来,让你们横冲了一阵子。现在,中国人组织得像铁板一块,你要杀我们怕是由不得你了,而世界人民公审你们那是注定的了。”

“支那的黄毛丫头,我义雄珍珠港都闯过了,还能把你们放在眼里。”

沁儿冷笑了一下,用蔑视的眼光瞧着义雄说:“老把偷袭放在嘴边,真不知天下还有羞耻二字。你是不怕我们老小三人,可你非常害怕我们身后的四万万中华儿女。一只身陷亿万人民组成的天罗地网的恶狼,还有逞凶的机会吗!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投降或被歼灭两条路!”

一来一往的口舌之战,彻底击垮了星野的奸诈和义雄的蛮傲。精神上无法承受如此打击的义雄举刀狂叫:“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中国人、美国人、俄国人!机枪地射击!”

义雄身边的宪兵对着肖奶奶他们就要射击。啪的一声,在正房房顶上啄食的鸽子全部飞了起来。随着清脆的枪击声,要向肖奶奶射击的宪兵中弹倒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打破了静态的对峙。肖奶奶即令沁儿和春芽散开,自己又紧紧地护着良子。星野急忙拔出腰间的手枪,向四周看着。已经失去思维的义雄不假思索地挥刀砍向沁儿。春芽一甩手,向他同时发出两只袖镖,不偏不倚地扎在义雄的两只眼睛里。随着刺耳穿心的疼痛的叫喊声,义雄手中的日本军刀哗啦掉在了地上。义雄挣扎着拔出眼中的镖也倒在地上,双手捂着流血的眼睛滚来滚去。沁儿上前用脚尖挑起义雄的刀,刀飞向另一个又要向春芽射击的宪兵,刀尖正刺进宪宾的喉咙。春芽飞身上去又在宪兵的背心上来了一个铁砂掌结果了他的性命。肖奶奶为了保护良子伸手抽出腰间的鞭向星野挥去。慌乱的星野向肖奶奶开了枪。一直盯着星野的良子猛然上前推开肖奶奶,挡住了子弹,鲜血当即从胸前涌出。

“良子!”“良子姐姐!”

沁儿和春芽一起跑过来呼叫着倒在肖奶奶怀中的良子。

当星野又要向她们开枪时,从东房上射来的一粒子弹正打在他举枪的右手上。星野惊叫了一声,左手握住流血的右手,看着四周不知所措。

良子挣扎着,吃力地举起右手,指着星野断断续续地说:“星野,我再也不愿做奴隶了,我也要站起来!中国人和朝鲜人会为我报仇的,消灭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恶魔!”

良子又慢慢地转过身来,用微弱的声音对肖奶奶说:“奶奶,我不可能去找我的朝鲜妈妈了,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孩子吧!”

肖奶奶哭得泣不成声。沁儿含泪安慰着良子:“良子姐姐,奶奶早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了。你要挺住,消灭了星野,我和春妹妹马上送你去找平田大夫。”

春芽哭着说:“良子姐姐,我的好姐姐,我一定替你报仇。”

慌乱的星野既怕春芽向他发镖,又怕周围的子弹飞来,挣扎着往门外跑,企图让守卫在院门外的宪兵来保护自己。没想到,他一出院门,有一个大汉从大门顶上跳下来,正好骑在他的脖子上。星野被死死地压在地上。

“星野老鬼子,你跑不了了。”说话间他抽出星野腰间的刀,放在星野的脖子上。大汉高兴地向房顶上的宋彪和追过来的春芽说:“宋大哥,春妹妹,你们看,我秦志勇从天落地抓了个大王八。”

原来,封锁大门的摩托车上坐的是张虎。车上那个宪兵早已被张虎击毙了。

王参谋叫锁子和丁成祥在房上居高临下封锁住路口,让春芽和志勇把星野、义雄捆绑起来,撕下他们的衬衣袖子,给他们作了包扎。

王参谋到肖奶奶身边看着被星野打死,倒在肖奶奶怀中的良子,说:“这是日本侵略者对朝鲜人民犯下的又一罪行。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肖奶奶让志勇把良子抱回东屋。春芽含着泪跑到街口上了顺子的车去接平田大夫。肖奶奶和沁儿含着泪给良子洗身换衣。

王参谋和宋彪合计了一下,决定在平田大夫的救护车来时,立即送五位国际朋友渡河。

平田开着救护车到了解家菜园的地下室前。春芽拿着五套带帽子的防菌白大衣跳下车进了地下室。把外面发生的情况告诉了白文彬和五位国际朋友。她和白文彬帮他们穿上白大衣上了车。

车拐到肖奶奶院门口,平田下车看了看良子,含泪说:“良子是个好女子。”

王参谋他们把义雄塞进救护车里,交给小约翰和谢尔盖他们看管,又把星野押在宋彪要驾驶的那辆摩托车的挎斗里,把手榴弹插在他的腰带上,坐在后座上的王参谋,抓着系手榴弹拉环的绳子。志勇驾驶了另一辆摩托车,车斗里威坐着身穿义雄军装,手握义雄军刀的张虎。沁儿扮成护士坐在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上。

宋彪开路,平田居中,志勇压后,向着南城门开过来。已经布满街的群众高兴地议论着,拍手叫好。

路上,星野梦想,若能遇上宪兵队巡街或许还有救。他哪里知道,宪兵队的人早已被冈村和伤兵们给稳住了。他们表示在当前的形势下根本不愿意管特务们惹出的事。

王参谋他们走后,郝掌柜指挥顺子、锁子十多人担负起清理院子和保护肖奶奶她们的任务。

肖奶奶和春芽抱着良子放声痛哭起来。白文彬跪在良子身边。肖奶奶伸手拉起他,让他坐在床边,把良子放在他的怀中。肖奶奶痛心地对着良子说:“良子啊,良子,我的好孙女,奶奶没保护好你。奶奶没想到良子原来是个朝鲜人,从婴儿时,就被日本鬼子霸占了,她这一辈子其实比我还苦啊!”

“良子姐姐这辈子真的好苦!我真后悔开始把她当日本女特务对待,说了好些不该说的话。”春芽流着泪说。

“奶奶多次说过,许多走错路的人,当他们明白真相后会改变的。良子被星野带来是被迫做特务的。是平田大夫教育了她,使她逐渐认清了星野的豺狼本性。她终于变成了个好姑娘。还做出了舍生取义,救奶奶的英雄举动。从今天起,我认她为我的爱妻。奶奶,为我和良子主持个真正的婚礼吧!”

“文彬啊,奶奶心里好痛呀,良子这么年轻,还没过上真正的生活就离开我们了。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我这把老骨头去挡星野的子弹。现在她走了,让你成了一只孤雁。我怎么活得安心呢!”

白文彬安慰肖奶奶说:“奶奶,你可不能这么想,良子知道我们大家不能没有你,鹿城的抗日民众不能没有你,她才勇敢地去挡住星野的子弹,她表现得多勇敢。我不如良子,我要向她学习。”

“奶奶要这么想,良子姐姐在九泉之下,也是不能安息的。”春芽补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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