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双眼立刻模糊起来,有泪水在脸上流淌,脑海里全是父亲的形象,那飘飞的风筝,那黑眼睛的小金鱼,还有那长久的吻——那点点滴滴的慈爱,将我包围着、温暖着——我想把信拆开,可又惟恐父亲的深情溜走。母亲回来了,她告诉我,这些信,是爸爸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每天晚上坐在床上写完的。最后,母亲对我说:“你想看,就拆开看吧。”
我摇头,把爸爸神秘的问候和希望重新收好,这是我精神的寄托和欢乐的源泉,是激励我努力学习好好做人的无穷动力。我要慢慢品尝,回味一生……。
父亲那一跪
文/运涛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父亲面前,父亲搂着我,我们父子俩哭声连在了一起……那年夏天,我终于在学校出事了。
自从我步入这所重点高中的大门,我就承认我不是个好学生。我来自农村,但我却以此为耻辱。我整天和班里几个家住城市的花花公子们混在一起,一起旷课,一起打桌球,一起看录像,一起追女孩子……我忘记了我的父母都是农民;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多交了3200元钱的自费生;忘记了自己的理想;忘记了父母的期盼,只知道在浑浑噩噩中无情吮吸着父母的血汗。
那个夜晚夜色很浓。光头、狗熊和我趁着别人在上晚自习,又一次逃出校门,窜进了街上的录像厅内。当我们哈欠连天地从录像厅钻出来时,已是黎明时分,东方的天际已微微露出了亮光。几个人像幽灵一样在校门口徘徊,狗熊说:“涛子,大门锁住了,政教处的李处长今天值班,要不翻院墙,上操前就进不去了!”“那就翻吧,还犹豫个啥呀!”我回答道。
光头和狗熊在底下托着我,我使劲抠住围墙顶部的砖,头顶上的树叶在风吹下哗啦啦地响,院内很黑,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臭气。我估计这地方大约是厕所,咬了咬牙,便纵身跳了下去。
“谁?”一个人从便池上站起来,同时一束明亮的手电光照在我的脸上。唉呀!正是政教处的李处长,我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蹲在地上。
第二天,在政教处蹲了一上午的我被通知回家喊家长。
在极度的惊恐不安中,我想起来有一位该称表嫂的远方亲戚,她与政教处一位姓方的老师是同学。我到了她家,战战兢兢地向她说明一切,请她去给说情,求学校不要开除我,并哭着请她不要让我父亲知道这件事。她看我情绪波动太大,于是就假装答应了。
次日上午,我失魂落魄地躺在宿舍里。我已经被吓傻了,学校要开除我的消息如同五雷轰顶。我脑子里一直在想:“我被开除了,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样给父亲说?我还怎样有脸回到家中……”这时,门“吱”的一声响,我木然地抬头望去,啊,父亲,是父亲站在我面前!他依旧穿着我穿旧的那件破旧的灰夹克,脚上一双解放鞋上沾满了黄泥——他一定走了很远的山路。
父亲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我看得出来,那目光中包含了多少失望、多少辛酸、多少无奈、多少气愤,还有太多太多的爱……表嫂随着父亲和我来到了方老师家里。我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鉴于我平时的表现,学校已决定将我开除。他们决不允许重点高中的学生竟然夜晚溜出去看黄色录像!已是傍晚,方老师留表嫂在家里吃饭。人家和表嫂是同学,而我们却什么也不是。于是,我和父亲忍着屈辱,跌跌撞撞走下了楼。
晚上,父亲和我挤在宿舍的床上,窗外哗啦啦一片雨声。半夜,一阵十分压抑的哭声把我惊醒,我坐起来,看见父亲把头埋进被子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天哪,那压抑的哭声在凄厉的夜雨声中如此绝望,如此凄凉……我的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早晨,父亲的眼睛通红。一夜之间,他苍老了许多。像做出重大决定似的,他对我说:“儿啊,一会儿去李处长那里,爹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能不能上学,就在这一次啦。”说着,爹的声音哽咽了,我的眼里,也有一层雾慢慢升起来。
当我和父亲到李处长家里时,他很不耐烦:“哎哎哎,你家的好学生学校管不了,你带回家吧,学校不要这种学生!”父亲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说他如何受苦、受累,说他从小所经受的磨难……李处长也慢慢动了感情,指着我:“你看看,先不说你对不起学校,对不对得起老师,你连你父亲都对不起呀!”
就在我羞愧地低着头时,突然,父亲扬起巴掌,对我脸上就是一记耳光。这耳光来得太突然,我被打懵了。我捂着脸看着父亲,父亲又一脚踹在我的腿上:“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给我跪下!”我没有跪,而是倔强而愤怒地望着父亲。
这时,我清楚地看到:我那50多岁的父亲,向30多岁的李处长,缓缓地跪了下来……我亲爱的父亲呀,当年你被打成黑五类分子,你对我说你没有跪;你曾一路讨饭到河北,你也没有跪;你因为儿子上学而借债被债主打得头破血流,你仍然没有跪!而今天,你为了儿子的学业,为了儿子的前途,你跪了下来!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父亲面前,父亲搂着我,我们父子俩哭声连在了一起……两年后,我以752分的成绩,考入了华中师范大学,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跪在父亲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父爱无边
文/史建华
亲情是金,父爱无边……
父母一生养育了我们兄妹七个。
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一生从未踏进过校门的父母,仅凭几亩山坡薄地,硬是把我们七人一个不落地培养成了大学生。这在我们那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是空前的。
曾经有一段时间,当地的几家新闻媒体相继去采访报道我的父母,但当记者给父母拍照时,他们竟连一件不带补丁的衣服都拿不出,当时就惹得在场的一位女记者泪流满面,后来还有几户商家表示愿意在经济上给予资助。父母却说:“吃人家的嘴软,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于是没曰没夜地劳作,一分一厘地攒钱,便成了父母生活的全部。春去秋来,一年四季,每一天他们都在挑战体力的极限。记得有一年的一个傍晚,劳累了一天的父亲,硬是不顾母亲的阻拦,怀揣一个馒头,趁着朦胧的月光,去村西边的凤凰山上采摘山楂果。父亲说,野山果能卖钱,迟了怕被别人抢先采完。不想由于疲劳过度,加之月光暗淡,父亲一脚踩空,坠入一条一二十米深的山沟,幸亏山坡上几棵橡树的阻拦,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深夜,当母亲一路呼喊着找到父亲时,满脸苍白,昏迷不醒的他怀中仍然紧紧抱着半兜野山果……超负荷的生活重压,使得刚过60岁的父母额头和肌肤上,早巳沟壑纵横,褶痕累累,曾经硬朗的腰板也过早地折成了一张弯弓。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立志。眼睁睁地看着父母为了我们兄妹七人的学业呕心沥血而日渐憔悴,我们总是把眼泪悄悄流进心里,去浇灌那很早就在心中生根发芽的夙愿——加倍努力,成就学业,共同为父母营造一个幸福安逸的晚年。
去年秋天,最小的妹妹也考上了我所在的那座城市的一所大学。我明确表示,妹妹上学的费用全部由我承担。兄妹几人终于长出一口气,并开始计划着将父母接出来侍奉尽孝,让他们颐养天年。
可是父母说啥也不愿意离开那个穷家。其实,我明白,除故土难离外,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想给儿女们增加负担。
留在家里的父母依旧无怨无悔地像一对老鸟似的守望着那3间风雨飘摇的老巢,仍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茶淡饭地打发着平淡的日子。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时父母的脸上开始绽放出笑容。我们明白,在我们那个不乏老少文盲的村子里,我们兄妹几个已经成为父母心中的自豪与骄傲!
转眼间到了冬季,正当我准备把买好的两套对医治风湿关节炎很有疗效的红外线保暖内衣寄回家中时,母亲托人写信说,父亲近来食欲不振,并且胃部隐隐作痛,希望孩子们抽空回来看看。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我知道:父亲是不会轻易提出这个要求的。
回家后,我们马上把父亲送到县医院,找到几位最有名的大夫给父亲诊断。
诊断结果如晴天霹雳打蒙了我们——胃癌!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突然降临在父亲身上。父亲才刚过60岁,况且我们兄妹几人已经给忙碌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家筹划了多么令人欣慰的晚年生活啊!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父亲的病已到了晚期,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在场的兄妹几人顿时相拥着哭倒在刺骨的寒风里。我们心中清楚,这是父亲多年来为了我们劳累过度又营养不济的结果呀!
“就是砸锅卖铁,中断学业,也要拼命从死神手中夺回父亲的生命!”作为长子的我,迅速从悲痛中振作起来,决心和兄妹几人共同为父亲筑起一道抵御死神的铜墙铁壁。
尽管我们在父亲的面前强装镇静,但他还是从我们个个红肿而又呆滞的眼神中读懂了自己的病情。他坚持要回家看看,然后再住院治疗。我们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他的要求。谁知这一草率的决定却铸成了一个永远也无法原谅的大错。
就在回家的当天晚上,父亲在生养我们的老屋悬梁自尽……母亲说,那天晚上,父亲很久都没睡。他平静地说,孩子们一个个都有出息了,他们也不枉生在这个穷家。他还说,自己在这个时候得这个病,真是万幸,因为他的任务完成了,可孩子们的日子还长……我们一下子明白了父亲做出这个举动的根本动机——为了让子女过上好日子,他不愿意成为孩子们的累赘。
知父莫如子,父亲是因为爱离我们而去的啊!
父亲出殡那天,我们兄妹几人个个披麻戴孝,素缟裹身,并几番谢绝了乡亲们的帮助,硬是抬着父亲的灵柩,顶风冒雪,裸着双脚,走在泥泞的冰水中,把父亲送到了离村七八里远的墓地。
在父亲的灵柩即将下葬时,我已欲哭无泪。我在兄妹几个的搀扶下,诵读了我为父亲撰写的祭文:
父亲啊,您虽出身卑微,却在子女心目中树起了一座让世人永远仰慕的丰碑:您虽一生清贫,却给子女们留下了一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亲情是金,父爱无边……
无法偿还的父债
文/周碧华
我忽然觉得,那确实是一本账,里面记载着我对父亲无法还的债务。
老家只剩下老父亲和那幢老屋了。我知道,孤独会使老年人加快衰老的步伐,何况父亲还多病呢!好说歹说,父亲才同意进城来住。可没几天,我就发现父亲的气色越来越差。在我那狭小的房间里,他像一头被捆的老牛,焦躁不安。有一天,我中午下班回家,却发现父亲不在,四处找寻不着。黄昏时,父亲回来了,脸上有了些喜色,他说他沿着一条街一直走下去,终于走到了有田野的地方,他在田野上与当地的菜农拉了很久的家常才回转。父亲喘着气,唠唠叨叨地数落着城里的不是,说成天呆在家里守着个电视机像个哑巴,说城里人很冷淡,对门对户不说话……几天后,我终于挽留不住,父亲又回乡下了。
春节时,我携妻带子冒着风雪赶往老家,在离家两里远的渡口,我一眼就瞥见父亲站在别人的屋檐下望着渡船。我心头一热,眼前模糊一片。在别人合家团圆一片喜庆的爆竹声中,我的老父亲却孤零零地守望着他的儿子!想象平日里他是怎样去池塘担水,去集市上背回柴米油盐,怎样守着一盏油灯度过寂寞的乡村夜晚,我的心头升起深深的忏悔:父母亲含辛茹苦抚育我读完了大学,我给他们什么回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