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雷声隆隆,夏日六月飘雪,不是冤孽,而是新奇。
虚若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向厨房。他还未到达门口,那股惹人垂涎的气味,扑面而来。
桌旁,女子双手托腮,呆滞的表情。等待那个人影进入时,她连忙起身,为他擦了擦汗道:“师弟,你回来了,是不是累坏了?”
他真是累得半死,背着那满箩筐的魔铁矿,如背负泰山。走到门派里,卸下所有负担时,又使出仅有的力气。
目光里,那三五碟丰盛的食物,让他心里一阵温暖。
虚若在山上饿得也是半死,面对这些美味,又猛地咽下了几阵口水。
“素芳师姐,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他将嘴唇贴近女子的耳畔,窃窃私语。
两人鬼鬼祟祟,完全不觉察外面有人进来。领头的便是那风韵婉约的残影师傅,身后紧随其后的两男两女。
龙璃,青灰道袍在身,也遮掩不住她的妙曼的身体。她弯弯的眉,雪白略带粉红的脸蛋下方,红如朱丹的嘴唇,微笑时,美如夜空皓月。
她美极了,虚若想多看一眼,立即被那一股冰冷的眼神抹杀。
“各位弟子,你们都且入座吧…”残影率先说道,分别将这六名弟子唤了过来。
“多谢掌门赐座!”弟子行礼道,纷纷对号入座。
残影坐在主座上,左边依次是两名陌生男子,虚若,右方,则是素芳,龙璃,陌生女子。
“这三位弟子便是逸才、逸灵、逸仙。今晚,为师在此为诸位道喜。”残影言毕,举起杯子。出家人以水为酒,故而先干为敬。
弟子纷纷起身,将那水杯中的水,一饮而尽。他们盯着师傅,目光错综复杂。
“承蒙恩师教导有方,我等今日才小有成就。”逸才提声恭敬地说着,又饮了一杯。
身旁的逸灵目光喜悦,频频点头,都表示出相同的意愿。
残影呵呵笑道:“逸才,你真会说话。师傅老了,花间派的未来,全仰仗你们啦!”
说到这里,她先示意这些人吃饭。席间,她还纷纷询问虚若近三年来的修为状况。
往日里的厉声呵斥声,这一刻,却是笑容可掬。虚若不相信,不敢相信。这半年里,一直把他看作扫把星、倒霉球。
眼前,这双充满仇视的眼睛,变得慈祥温和。
“虚若啊!说来惭愧。当日,师傅将你带入花间时,自以为是,犯了经验性错误。
这些年,待你最为严厉,你可莫要责怪为师。”
她是这么说着,那些不快的往事烟消云散。虚若连忙拜谢着道:“师傅哪里话,在徒儿看来。师傅待我越是严厉,就是越在乎徒儿的前程。
如此做法,徒儿感激还来不及,哪会责怪怨恨于您呢?”
那名唤作逸才的男子,友善地看着虚若道:“虚若师弟,久闻你天资聪明,气质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严师出高徒,今日听你说出的这番话来,足见你是何等深明大义?”
他的话,听来有些浮夸。虚若这些年的历练,那还算是深明大义,纯属无可奈何。如果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他宁可活在蛮不讲理的高贵地位和糜烂的生活中。
他不能,为了义父,为了心中的梦想。他沉重的面孔露出微微的笑容道:“师兄谬赞了,日后,虚若还得向逸才师兄多多请教呢!”
两人如此谦逊,客套的言语流动,饭席的气氛轻松愉悦。
饭罢了,残影笑道:“你们六人都是花间派,灵力天赋出众的弟子,遵照门规祖训,明日为师便可授你们花间绝技,”
弟子们俯身拜谢,虚若心里的欢喜愈加明显。他并没有听错,三年苦苦煎熬的时光,总算是过去了。
“素芳”残影吩咐道,她拿出拿出一本书籍,摆在桌上。
“弟子在,师傅有何吩咐?”素芳低头领命,师傅的异常反应,她心里有些意外,表情却还严肃。
残影走向她,扶起她道:“这些年,为师待你真算不好。
你太过于懦弱,过于胆怯,这样不好,而且很不好。眼泪不可能感动任何人,女人的眼泪也是如此,你知道吗?”
她不敢看她,这双三五年来都不敢直视的双眼,就像晴天霹雳,给他带来恐惧和悲伤。
她抬起头道:“弟子知错了,日后定会改正,徒儿谨遵师傅教诲。”
残影慈祥死伸出手来,她的手指白嫩纤长,素芳渐渐感受到她手心里的温度,心里又惊又喜。
“素芳,虚若进山门这些年来,与你关系最好。今日,师傅便要你教虚若道法。”
“这…师傅…”她口中痴痴道,在花间一派,如无例外,任何弟子不得私自传授门派道法。否则,将会照门规废除修为,赶下山门。
虚若也跪下身来,口中说道:“师傅,此话当真?”
他心里如此激动,若师姐当他师傅,那会是多么愉快的事情。
残影点了点头道:“正是,你与虚若很是投缘,有你做他师傅,为师也算宽心了。”
残影说完,带走了那四名弟子离去了。
虚若抬起头,看着清秀的女子。她此刻的目光,盯在那本书籍上。
“师傅,请受徒儿一拜!”他乐意地俯身跪拜,欢快乱奔得如鱼儿身临清泉一般。
素芳提声,故作生气道:“你再叫我师父,今后,我再也不理你了。”
她年龄不大,被唤作“师傅”,突然老了好几十岁,心里当然不爽。
虚若改口道:“素芳师姐,请受师弟一拜。”
“银鞍照白马,飒踏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选自《侠客行》李白)
花间派的修为如风,速度却要胜过风。虚若听着这首诗词,口中默念道:“师姐,你该不是要培养杀手吧!”
“师弟,在你心里,我真的有这么坏吗?”素芳收起手中的书卷,目光向着面前的男子,他突然间变得好陌生,好遥远。
虚若做出滑稽的动作,吐吐舌头。他以为这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师姐自然不屑。
他正着身子,口中笑道:“师姐,在师弟心里,师姐当真是心如蛇蝎的坏女孩。”
忽然间,周围冷冰冰的,是她的目光。
虚若想收回话已经来不及了,他永远不懂得女孩子真是那么奇怪,有时很有必要在意的事情,她们会一笑而过。有时,鸡毛蒜皮的小事,却能让她们永远铭记于心。
“难道师姐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个人吗?坏女人……”她双目间流淌着清泪,清秀的面庞,一下子如六月的天空,说变就变。
她拿起书卷,冲出屋去……
静静的屋子里,他呆若木鸡。心里的酸苦和后悔,凝聚在心里,迟迟不能排遣。
漆黑的夜,孤单身影,伫立在巫山之巅。她望着那一池缓缓流动的楚溪,手中紧攒着那株闪闪发光的星辰草,眼泪绝了堤。
归人?过客?只在一念之间,割断感情的往往不是大风大浪,而是一句微不足道却满带伤害的话语。
她不懂,他也不懂……
只在今夜,她哭过了黑夜,而他,却做了永久的罪人。
清晨,日出之时,万物之始,正是借阴阳之气修炼的绝佳时候。
素白的身影划过天空,淡淡的眼眸里,有些幽怨忧伤。
望着她的美丽倩影,虚若惭愧地低下头来,轻声说道:“师姐,我罪该万死,昨夜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那么辱没于你。”
他立刻认错忏悔,通红的脸蛋,滚烫得让他浑然不知所措。
犯错的孩子,在长辈面前还能说什么。只希望尽快得到他们的原谅和鼓励,哪怕是责备挨打。
虚若也是如此,他不敢抬头,也害怕抬头。他害怕自己看到那双深情的眼眸后,就会羞愧不已,追悔莫及。
素芳走了过去,扶起他僵直的身子,嘴角露出丝丝的笑意说道:“师弟,师姐哪有那么小气的。”
虚若看着她勉强地笑了一笑,随即点了点头。
素芳看着他淳朴的模样,浑身上下散发出阵阵侠义之气,脸色微悦说道:“师弟,今日我便教你做些功课吧!”
“功课,该不是又上山采矿吧?”虚若想到孤身走进深山野林,寻找各类矿石。回来时,只剩下三种状态;蓬头垢面、筋疲力尽、苦不堪言。
素芳淡淡地笑道:“师弟,我所谓的功课便是教你些修仙道法。”
“修仙道法,应该是很厉害的东西吧?”虚若望向她,满是神奇幻想。
素芳冷冷道:“修仙道法,虽然厉害异常。有时能推敲天地道义,知晓阴阳命理。修行高者,施展的法术威力宛若雷电、冰雹、狂流、烈焰……”
听她说这么说来,长年修炼终将会有所突破。虚若走近她时,口中又不禁问道:“师姐,如此高深的道法,是否真能扭转乾坤?”
他也明白,天道道法精湛,可惜修为之途坎坷曲折,无异于冲破苍穹。
素芳没有好气地说:“扭转乾坤?师弟,你还真敢想…
本派修为若能突破花间三重天已是奇迹,羽化登仙当真是神话。”
初为人师,素芳心里有些浅浅的喜悦。面前师弟,历时三年就突破门派诸多弟子五年都未能顺利完成的历练。这等天资卓绝的人才,似乎可与那人相提并论。
虚若以手托腮,目光好奇,只听得全神贯注。
“师弟,今日,师姐便教一些门派修行之道。在此之前,你必须谨遵本派‘三禁三洗’的门规祖训。
三禁即为“禁情愫、禁杀念、禁窃道”,三洗“一洗器、二洗身、三洗心。”
习万道当以尊师重教为首,你可要记下了?”
虚若听得神情恍惚,听到师姐这么问来,猛力点了点头道:“师姐,我全都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