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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第一百〇 为房消得人憔悴

小林在办公室郑重其事地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他将正式进入“围城”,开始甜蜜的二人世界的生活。

这个消息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震动,我们该干啥还干啥,不为所动。我们的态度令小林怒不可遏,斥责我们说:“为什么不为我祝福,忌妒我的幸福吗?”

科长走到小林面前,真诚地说:“小林,衷心祝福你!”

小水鄙夷地说:“小林,要来的祝福有意思吗?”

小林悲愤交加地说:“难道我不值得你们祝福?”

我一针见血地指出:“不是我们不愿意祝福你,你具备进入‘围城’的条件了吗?”

听我这么说,小林黯然失色,摇摇头说:“大煞风景,大煞风景啊。”

白洁说:“让张科触到痛处了吧?进入‘围城’是需要金钱做基础的。”

小林痛心疾首地说:“俗,真俗,俗不可耐啊。”

小水说:“那我们就索性一俗到底吧。我们的祝福需要美食美酒的滋润,请你选择好时间、地点,准备接受我们真诚的祝福吧。”

众人对小水的提议表示了坚定的支持和热烈的拥护。这里所说的众人,就我、白洁、小水三人也,所谓三人成众也。

小林说他现在是财政最吃紧的阶段,在女朋友的严格监管下,我们的要求显然超出了他的支付能力。经过认真磋商,他买回了一包花花绿绿的奶糖。我们嚼着奶糖,轻描淡写地对他说了些祝福的话。小水嚼完最后一颗奶糖后发表评论说,奶糖是最廉价的那种,而且还是过期的!

经过我们多方了解,才知道小林财政吃紧并非“假语村言”。结婚的首要条件是要有房子,有屋才有家。古人造字,屋顶下养头猪乃为“家”。目前房价上涨得令人猝不及防,一路阳线上升,从来没有阴线跳水。

自打小林宣布进入围城那天起,就开始为买房而进行着艰苦卓绝的努力。小林是以懒惰而闻名的,每逢过年过节,我们给他发的短信是:‘猪’你节日快乐!如今他变得勤奋好学,不知道从哪里搜集来那么多的住房信息,潜心研究。没多久,他就对全市的期房、现房、房产公司、物业公司、居住环境、尤其是房价等方面的信息了如指掌,谈论起来如数家珍,滔滔不绝。我们局计划买房的同志,都会到他这里咨询相关信息,他也总是不吝指教,令求教者乘兴而来,满意而归,人气指数一路攀升。小水甚至建议小林索性辞职下海,开一家房产中介公司,自己做老板,还上这个劳什子班作甚?小林认真考虑了小水的建议后,给了两个字的评语:“扯淡!”

小林的开支缩减到了最低程度,烟不抽了。实在受不了,就流窜到其他办公室,眼睛绿光闪闪盯着吞烟吐雾的烟民,盯得人家心里发毛,好歹扔给他一支。科长不愿意他到别的科室丢人现眼,买了一条烟塞进他的抽屉。“节衣”的效果还不甚明显,“缩食”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最显著的变化是满脸菜色,走起路来风吹杨柳,虽然婀娜多姿,却令人不由发出弱不禁风之叹。我们劝小林说买房来日方长,何必这样苦自己?小林正气凛然地说,保护动物是我们人类的神圣职责,要从我做起,我立志做素食主义者!我们被小林如此博爱的胸襟所感染,自愧弗如。科长请客,特意为小林点了几个素菜,小林并没有体谅科长的良苦用心,专拣鸡鸭鱼牛羊肉下筷子,疾风骤雨般夹个不停。只看得我们惊心动魄,目瞪口呆。等我们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然风卷残云。科长拍拍小林的肩,把菜单递给小林,叹口气说:“还想吃什么,尽管点!”小林抬眼看了我们一眼,迷惘地问:“吃什么?我吃什么了吗?”

除此之外,小林的精神也饱受摧残。局里准备出一本画册,为了体现丰厚的文化底蕴,科长交代小林跑一趟文化局,收集一下我们这座城市出过哪些文化名人。小林很快回来了,交给科长一串长长的名单,有李白、杜甫、白居易、李商隐、李清照、秦始皇、刘邦、李世民、朱元璋,甚至还有里根、克林顿、安南、巴菲特、盖茨……科长啼笑皆非,说小林,你这么快就实现世界大同啦?真有你的!小林疑惑地说:“不对吗,难道不是名人?”气得科长整整一个月没有用黑眼仁瞧过小林。

在小林宣布进入围城第三个月的时候,这家伙精神恍惚到了惨不忍睹的程度。我们不能提“房子”这个字眼,一提到“房子”,他就条件反射般地呕吐。尽管吐出来的东西也是清汤寡水的。他很有感悟地对我们说:“人生,就是要经得起各种磨炼,苦难是人生最好的老师。”我说:“屁,苦难是人家成功人士的老师。看你这小样儿吧,还配谈什么苦难不苦难。”小林向往地说:“做头小猪真是幸福啊。”小水说:“可惜啊,你这辈子不幸堕落成人,好好修行,争取下辈子托生为猪。”

为了解救在苦难深渊苦苦挣扎的小林,我们轮流请小林吃饭。小林感激涕零地说,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我们立即驳回了他的建议,说,饶了我们吧,这辈子遇到你算我们倒霉,下辈子还做你的猪去吧。

就在我们担心小林是否能坚持到买到房子的那一天的时候,小林的女友浮现在我们眼前,这是自小林召开新闻发布会后女主人第一次露面。小林的女友似乎没什么变化,脸色好像更红润了一些。女友拉着小林的手,很首长地、满怀深情地说:“小林啊,你受苦了!”小林感动地说:“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小水勃然大怒,吼道:“别糟蹋长征两万五,人家红军是在追求理想,追求光明。你们呢,就为两间破房,值当吗?”我冷笑说:“说‘你们’不准确,小林面如枯槁,命悬一丝。可是,你看看你,”我毫不客气地谴责小林的女友:“依然面若桃花,光彩照人。这是你们俩人的事儿,怎能让小林一人担此重任?”小林白了我一眼,抓住女友的手,深情款款地说:“甭理他,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为了早日进新房,苦死累死心也甜……”

半个月后,小林感叹说结个婚真他妈的难啊,对他的身体和心灵造成了双重损害。白洁亲切地说,干吗急着结婚,人家说结婚是爱情的坟墓。现在觉悟还不算晚,等打下物质基础也不迟……小林说,哪里呀,我是想跟你们说,我准备办个文印部,以后局里文字材料由我承包了。现在还缺些散碎银两,请你们伸出温暖的手……

没等小林说完,办公室人去屋空,只剩他一个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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