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报纸刊登了全市最满意学校的名单，钱潮中学名列榜首。
这可是一个大新闻，比钱潮中学有名气的学校有好几所榜上无名，在可让校长纪安邦乐坏了。
纪安邦高兴，史振东更高兴。最满意学校是社会对一所学校认可度的肯定，光彩的不仅仅是校长一人，他史振东也有份。若不是他主抓的自律教育卓有成效，能有今天的结果吗？是时候了，及时推出开展自律教育的经验，他史振东的政绩簿子上又该添上亮闪闪的一笔了。
史振东这回是稳坐钓鱼台了，他知道，纪安邦年龄大了，像他这种岁数的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好大喜功。何况任何事情只要摘了头牌，毕竟会是舆论的焦点，特别是出乎意料的结果。他所应该做的，就是及时准备好经验材料，其他的事情纪安邦自会考虑。
“振东啊，”这不，纪安邦找上门来了，“我们抱了个金娃娃，这可是谁都没想到的。局长刚才来电话了，让我们准备份材料，尽快报上去。我看，原来这件事就是你负责的，还是你费心吧！”
“我们原来打的就是自律教育这张牌，这方面的经验我已经提前布置总结了，只要我们再从满意学校的角度升华一下，就可以拿出来了。这样吧，我再理理头绪，明天给您过目。”史振东成竹在胸，说话的语气也不紧不慢的。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纪安邦转身欲离去，走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就向正送他出门的史振东说，“你可要做好充分准备，新闻媒体的应付就由你出面了。”
“放心，我随时会向您汇报的。”
二
出乎人们的意料，这一届学校领导班子的调整比往常提前了。
纪安邦调到另一所市属的老牌中学任校长兼书记，史振东接替了纪安邦的职位。
欢送纪安邦的酒会一结束，史振东亲自开车送纪安邦去新的学校走马上任。
手握方向盘，史振东抑制着内心的激动。一切都比他预想的来得快，从今天开始，这辆黑色的奔驰就正式归他史振东所有了。这是一个标志，是坐头把交椅的标志，他为了这一天等了不知有多少年。应该说，他内心里还是感激纪安邦的。在评选人民群众最满意学校的结果公布之后，纪安邦大度地把功劳安在了他史振东的头上，并在上级组织部门征求校长接替人选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推荐了他史振东。
“老领导，您是恩人呐！”史振东边开车边说。
“什么恩呐怨的，你现在是一把手了，还是把工作的事多考虑考虑吧！”纪安邦伸手向前拍了拍史振东的肩说，“钱潮中学正处于发展的关键时期，你年轻有为，自然由你这样的人掌舵我们才放心呐。”
纪安邦原本想在这所学校再干一届后就退下来，可偏巧那所老牌中学的校长因感冒引发了糖尿病综合症，没过几天就进了火葬场，而上级认定的最佳接替人选偏偏是他纪安邦。没办法，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只好再换一个新的环境了。也许是年龄大了的缘故，纪安邦越来越对自己曾经工作过的校园有感情，他想拖几天再去新的学校上任，把自己对钱潮中学未来发展的思路和想法都交代清楚，可上面催得紧，说长期空着领导岗位对那所学校的稳定不利。
“振东啊，我把我们学校今后一个时期的发展思路写成了材料，就放在办公桌上面，供你参考吧。”纪安邦揉了揉熬夜的眼睛，对史振东说。
前面遇到了红灯，史振东刹车后回头说：“老领导，您真是善解人意啊！我正愁自己没那两把刷子，怕把您开创的事业给耽误了。有了您留下的这份材料，我心里就踏实了。您放心，我一定按照您的思路把工作开展下去。”
车又启动了。
纪安邦感叹道：“钱中磕磕绊绊地走过了半个多世纪了，发展到今天不容易啊！”
“是啊，明年就是钱中六十周年校庆的日子，到时候我们还要请您回来主持庆典活动呢！”
“开什么玩笑啊，到那时我都离开快一年啦，还回来主持什么庆典，那不成了笑话了？”纪安邦搔了搔头发，嘴上这样说，心里倒是很受用，就接着说，“你不是一上任就想敲竹杠吧，跟你说好了，到时候我只给你放个气球。哈哈！”
三
下课的铃声响了。
“好，课后大家把《再别康桥》背下来。”洪涛收拾起教案，转身离开教室。
望着洪涛离去的背影，陆雯雯想起了什么，急忙拿出一张报纸，大声地读着上面发表的一首诗：
我是一条小河
微笑着面对生活
报我以平坦
我诚挚地点头走过
报我以崎岖
我坚毅地挺胸开拓
别说我不够执着
匀速是我的品格
别说我不够沉着
哭泣抵挡不了寂寞
羡慕我吧
鱼儿陪伴着我
嫉妒我吧
帆船追随着我
祝贺我吧
飞燕经不起风雨的折磨
赞美我吧
大山只会庄严地思索
骄阳用光明指引我
大海用宽阔拥抱我
什么也改变不了我
我是一条小河
苏启凑过去问：“谁写的？”
“老九。”
“‘老九’是谁呀？”
“哇塞，‘老九’是谁你都不知道？”陆雯雯装出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别卖关子了，快说，‘老九’是谁？”苏启伸手抢报纸。
“别抢，别抢！撕了你要赔的。”
“不说？那就是你的梦中情人吧！”
陆雯雯躲闪着：“谁的梦中情人呀！‘老九’是洪老师的笔名。”
“语文老师？”苏启一脸疑惑。
“真呆，语文老师生在九月，自己又是个知识分子，过去知识分子被称作‘臭老九’，洪老师的姓又是九画，所以他就给自己起了个‘老九’的笔名。”陆雯雯一一道来。
“原来如此。我这也有一首‘老九’写的诗。”邬倩突然插嘴说。
“是吗？拿来欣赏欣赏。”毛毛也来凑热闹了。
邬倩从课桌里翻出一本杂志，急忙翻找着说：“啊，在这儿呐，‘《致江南》，哦，你好温柔，’啊，好酸噢，还是雯雯读吧。”
“我读就我读，拿来！”陆雯雯接过邬倩递过来的杂志，兴奋地读起来：
哦，你好温柔
让人融化在甜甜里
忘记了自己还没婚娶
哦，你好温柔
让人融化在笑靥里
记不起天下还有美女
哦，你好温柔
让人融化在婀娜里
编织着天仙配的美丽
哦，你好温柔
让人融化在梦想里
传说着传说中的记忆
“致江南？”毛毛问邬倩，“谁是‘江南’啊？”
邬倩见问，怔了怔，突然明白了什么，大声说：“英语老师呗！”
“可英语老师是北方人啊？”毛毛还是没明白。
“一头雾水。这是‘老九’玩的借代法。”邬倩学着陆雯雯刚才朗读时的样子，怪模怪样地说，“哦，你好温柔——”
“哈——”沈丹萍和司马珊红也凑过来，几个女孩子笑在了一起。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温琪突然走进教室。
几个女孩一见温琪，下意识止住了笑声。
司马珊红忍不住还是学了一句：“哦，你好温柔！”
“哦，你——好——温——柔——”几个女孩故意大声拖着长腔说。
温琪的脸红了。
四
吴越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抢着搞的那个试点会有那样大的反响。他清楚，如果不是刘鸿雁无私襄助，他也不会这样成功。当史振东在全校教师大会上宣布吴越被推荐为本年度市级“师德示范标兵”的时候，吴越真的感到了一丝惭愧。还有洪涛，首倡并组织这次试点工作的他，连表扬都没得到，竟然还卖力地为他鼓掌。吴越像偷了别人东西一样，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悄悄地低下了头。
会后，吴越对刘鸿雁和洪涛说：“今晚我请你俩喝茶！”
洪涛说：“怎么，先进还没正式批下来，就急着请客了？”
“不是，先进能不能批下来，对我来说，意义已经不大了。我只是想把这段时间思考的问题和你们聊一聊。再说，我还欠你们一顿饭没请呢。”
“对，上次刘老师请客的时候说好下次该你请。既然如此，拒绝不如从命，OK！”洪涛欣然允诺。
刘鸿雁说：“那我得和我家老鲁打声招呼。”
“老鲁？”洪涛和吴越一愣。
“瞧我，一听说小吴请客，高兴得嘴都飘了，是老齐呀！”
“干脆把齐老师也叫上吧？”吴越一副盛情。
“算了，还是别让他瞎掺和啦。”
“哎，刘老师怎么学了不少北方话啊！”吴越说。
“哟，这你得问洪涛，从温琪那儿学来的呗。”
“哎呀，今天可得把你和温琪拆开了，罪过，罪过！”吴越调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