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萧安排完一切之后,整个人飘入一片阴影之中消失不见。场面原本凄恻,这一下更是每个人都心头凄苦起来。
大师兄司马公望强颜欢笑的站起来挥手:“好了好了!师父他老人家神通广大,大家也就不要担心了,做好眼前的事才是对师父最大的回报!……”
这小小的河滩上,原本不多的人零星散开,各奔前程。
“可是我……”张浩双手抱着头挤过满是刺的荆棘丛,自言自语。忽然他喘起粗气来,整个人大口的出气。
若果这时候有人看着他的眼睛,一定会看见一个目光灼灼的少年,那里充满了狂热,充满了希望。
他有一个大胆,甚至说铤而走险的想法!张浩飞快穿过树林,激动的时候甚至不慎跌了一跤,然而他都不在意这些细节了。
他准备把那把天狼刀弄回来。
坑蒙拐骗偷这些事情,是有违于他道德观念的他平常都不屑于去做,但这个时候他却一点也没去想太多。事情既然是因为天狼刀而起,那么就因天狼刀而结束罢。
张浩平常性格质朴,跟那些精通人情世故的同窗们比起来就显得傻傻的,然而并不代表他真的是笨蛋。张浩各种念头飞快的转着,朝着学宫的方向赶回去。
具体的策略他还没有定下来,但他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有办法。赶回安远城的时候,只听一片传言是六月十三日剑南节度使六十大寿,宋崖山借机讨好,搜集一批珠宝,送往剑南贺寿。派了学宫里面两名先生押送:张宗昌、朱倩雯,还有一个宋崖山的心腹主管,这厮主要是能说会道,宋崖山写了一封书信让他带过去,到时候再在节度使面前美言几句,不愁不升官发财。这两人都是走南闯北过的人,不光修为厉害,为人也精细谨慎。
张浩一听见是这两个人,暗暗就皱起眉头来,这两个人在他印象中太难对付了。然而张浩心里还是一动,有话好说是——富贵险中求。这一批珠宝要是落到自己手里,那么可以半生小康了。
若是张天萧在,这一切应该不是问题,然而现在师父已经不能出手了。这一路上有好几个险恶的地方,比如红河谷、比如独断山,这些地方历年是安歇亡命之徒杀人夺宝的地方。光靠这两个人也是不能确保安全的,为何现在偏偏只派了俩人?主要是这一趟已经明着说,是给剑南节度使贺寿的,那些亡命之徒都要收敛着些,抢了剑南节度使可不比抢了寻常人。
张宗昌坐在车上,后面坐着朱倩雯。“这娘们,妈的出门还弄个小轿子,真是贱婢”张宗昌头顶骄阳似火,心中暗骂。张宗昌抹了一把汗,喝了一声:“快走!到了剑南就有大量赏钱,在路上拖拖拉拉,一分钱没有!”
前面几个挑夫嘴张的碗口大一般喘气,哪有功夫,也没有胆量跟张大人反驳。这时候不说挑夫,就是两手空空一路跟随的主管,也是吴牛喘日一样喘气。脚下石头路晒得跟烧红的铁板一样,俩脚几乎都没给烫熟,头顶还有一盆火样的太阳,肩膀隔着衣服都晒蜕皮了。
前面石缝里面好容易长了一颗碗口粗的松树,在路边遮了席子大小一块阴凉。主管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哎呀一声往树干上一靠。撩起衣襟来就扇凉。
“这厮百无一用,带着肯定要坏事。”张宗昌心里暗骂,但是这是宋崖山的心腹有得罪他不得,姑且当做没看见。
脚夫们也想歇歇,张宗昌提着马鞭劈头盖脑就是一通乱打:“还歇?误了时辰,你们一个个脑袋都留不得!”
挑夫们一声不敢吭,咬着牙往前挪。背后轿子里,呀呀的胡琴声响着,张宗昌恍惚记起这叫做什么《胡笳十八拍》,眉头又皱起来。但是这朱倩雯偏偏修为深奥,张宗昌也惹不起她,只是生闷气。
张浩暗暗尾随在这队人马身后,但他的做法怎么能瞒得住张宗昌这老狐狸。张宗昌冷眼看着张浩鬼鬼祟祟的影子,冷笑。
忽然张宗昌觉得张浩这个身影有些脸熟,似乎什么时候见过。略一思索,张宗昌已然想到这是谁了。“这就是张天萧的那个百无一用的弟子,啧啧穷疯了,主意打到了老子头上,且不管他,看他能玩怎么样一个花样”
张宗昌现在就是猫,张浩就是一个小耗子,还是那种刚出生的耗子,对张宗昌来说,几乎手到擒来。然而也是因为路途枯燥无味,他还是决定在干掉张浩之前拿张浩找找乐子。
“这小子的办法必然是下毒这一条办法,毕竟他硬打不过。然而我倒是要看看他玩怎样一个办法”张宗昌头上斜斜戴着着一顶范阳毡笠,想。
一行人渐渐进入霍州地面,气候干燥,一片骄阳似火。最苦的是这雍州乃是荒凉地界,走上十里八里,连一条小溪都找不到,想喝水只得自己带。
夏天汗出如水,一群人带的水不到大半天都喝了个精光。一群下苦力的挑夫遇见阴凉地方就往下坐,张宗昌暴跳如雷,抡起马鞭就抽:“走!死尸!起来走!”脚夫们叫苦连天,又不得不走。宋家主管也好容易找到一块阴凉地方坐下,见都起来了,也只得跟着走,心里不由得喃喃的骂张宗昌。
也有两个挑夫陪着笑脸对主管说:“主管老爷您看,这么个大热天的——有不是我们故意偷懒,喘口气都不行啊”
另一个挑夫就接口:“不要说俺们命贱的人,便是主管老爷,这不都被逼着晒大太阳哩”主管也是一肚子火,刚好说到他心坎上了,便有些愤愤的也开口了:“这厮也不过是一个走江湖卖艺的,学主可怜他,把他抬举当了教官,谁知道就这样作威作福了!”
几个人在说,冷不防张宗昌回头来对着两个挑夫脸上就是几马鞭:“一群贱骨头!还说起老子来了!”
虽然没有打主管,但主管脸色对视就变了,忍了忍没说话。
这样又挨了五六天,好多挑夫脚上都起了血泡,越发走不动了。张浩还在不紧不慢的跟着,准备下手,冷不防背后有人猛地一拍他肩膀,张浩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回头,脸色大变。
张宗昌等人就等着下一场雨凉快凉快,但天上连一点云丝都没有,蓝的扎眼。到了正午时分,所带的水照例有喝完了,天太热,众人有心留几口,但水到了嘴边真的是管不住了。
远处一个放牛娃把牛拴在一棵大树下,自己坐在阴凉处打盹。
“嘿!那娃娃,你知道哪有水井不?”一个挑夫喊。这牧童没听到,还在那里打盹,另一个平素声音洪亮的挑夫便站出来大喊。
牧童显然是没料到这荒山里面还有这么多人,愣了好一阵子,才指着一个小山坳:“那有”
张宗昌大怒:“你们搞什么?这一路上不知到少人在打这一波财宝的主意,还没事找事?”
几个挑夫不由得说道:“张大人,俺们实在是渴的受不了了”
张宗昌又是两马鞭:“还敢顶嘴!老子走江湖几十年,没你们知道的多?这几天不照样挨过去了?今天就撑不下去了?”
一个教父一指前面高山:“张老爷,前面上了山,水就更少了,不备……”张宗昌飞起一脚就把那挑夫踹到一边去了。
主管看不下去,便说:“张先生,不是俺说你,谁不是爹娘生的?大热天赶路,不给一口水喝喝,道理上也说不过去呀。就是有人下毒——我们这么多眼睛看着,他毒怎么下的去?再说了明天开始就翻山了,说不定几天都找不到水,今天不备一点也不大好。”
张宗昌往前一看,却也是。这几天在平原走着都难找水,明天进了山,这种石山上面水简直匮乏的可怜。再者主管是宋崖山的心腹,不比寻常挑夫。
张宗昌沉吟一下:“好,你跟着一个精细一些的挑夫去取水!主管你看着水泉别让人下了手脚,你,提两袋子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