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满情意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倒影,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他的真心。可面对无法回应的爱,这也无非徒增悲哀罢了。他们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不懂,你所谓的爱是什么概念?在我的认知里也没有这个字的记忆。”带丝茫然地说,邹寒梦的表情看起来不像在说谎。她是真地茫然失措了!
李琰难堪地轻轻扯动嘴角,一丝尴尬爬上了英挺的俊眉。
“寒梦,我知道你失去了所有关于过去的记忆,可是即便记忆消逝,总还有心吧?你的心也失忆了吗?”问话的同时,他更趋紧了点,近到可闻到她呼出的鼻息,近到可以感到她强烈的心跳。就不知那心跳是不是为了他而热烈?
“心——吗?”无意识地轻喃,她发现自己竟反驳不了李琰的话。的确,她是失忆了,她也可以拿这来当借口,拒绝一切想接近自己的人。可这又未尝不是她自欺欺人的手段?能否认吗?在第一眼看到李尔风的时候,心脏仿佛爆裂般的狂悸!如果可以用失忆来解释,她又为何会独独对他说不出拒绝的话?而且,在得知他出事了,她竟有不顾一切也要救出他的念头。
是她疯了吗?
“寒梦,就不能给我个机会吗?”哀求的口吻,悲伤的眼神,这个男人是在用整颗心乞求!
如何说?直言不讳地拒绝吗?貌似,她一直都在伤害他!
“知道吗?是你答应我的,在断肠崖上,在我为你挡了一刀以后,你哭着答应做我的妃子。为了这句话,即便身处绝望中,我依然靠着意志恢复过来。就算这样,你还是不能爱我吗?”男人的语气越发地恳切,早将一国之君的尊贵抛却脑后,悲凄的眼神与神色无不撞击着寒梦矛盾的心。
要如何做?就算她的心再硬,面对一个这样温柔的男人,她还能说什么?再拒绝下去,恐怕她死了真会堕入地狱也说不定:罪名是‘狼心狗肺’。
“皇上!”声音因矛盾而泛着一丝颤意,她抬头睨视他却不意撞进了他盛满神情的星眸。
“你以前从不叫我皇上的!”就是那份真深深地打动了他,也让他的情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滔滔不绝地向她奔流而去。
寒梦尴尬地低下了头,想释放一抹笑容,却怎么都掀不动千斤重的唇角。
两人就这样紧贴着站在一起,没有言语没有交流,甚至连眼神交汇都没有。
李琰屏息以待,他知道她在思索在考虑;邹寒梦的心七上八下,处在天人交战的悲惨境地。在她忽而意识到了对李尔风感情后,要放弃就对自己太残忍了;可若不放弃,眼前的男人也同样会受到她的伤害,甚至可能从此一蹶不振!
她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避免三人同时受到伤害?
气氛僵凝地令人呼吸苦难,邹寒梦真想跑出去透透气,顺便将心头所有的繁琐都大喊出去。
“我……”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被匆忙跑进来的太监打断。
“皇上!”小谷子跪在地上,恭敬地道,“未时就要到了,监斩官问您是否要将囚犯带去刑场了?”
“不行!”李琰还没开口,邹寒梦便急急地抢白道,随即着急地看着李琰,语带哀求,“你不是答应我要去求太皇太后吗?现在就去,快点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李琰的黑眸闪过伤怀,苦涩地扯动嘴角,道,“你一定要表现的这么直白吗?”
“呃!”尴尬地捂着惹事的嘴,邹寒梦瞬间臊红了脸。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即使她意识到了对他造成的伤害再想要收回也已经不可能了。这时候如果道歉的话,他会不会更难堪?
错把她脸上的犹豫认成她又一次的拒绝,李琰的心凉了个透彻。既然这样,他似乎也无需再给她留什么后路了!
“你的答案?”声音忽然一转直下,冷得犹如给人灌上一捧这寒冬里的雪,瞬间浇熄所有的热情。
邹寒梦诧异地抬头看她,那双刚还溢满深情的眸里此刻却只余森冷在其中。
“什、什么答案?”对他突然转换的话锋有些摸不着头脑,邹寒梦呆呆地问。
“是要嫁我为妃还是要看着他就这样死去?”他冷冷地说,语气里没有起伏,让人猜测不出他此刻真正的心声。
邹寒梦有丝愕然,小鹿一样的一双大眼里漾着不安、矛盾、焦躁等诸多情绪,慌乱也同时浮上了她白皙的俏颊,可看出她此刻的心绪真地乱的一塌糊涂。
换作以前,李琰一定会是先喊停的那个人。看尽一切的他唯独看不得她眼里出现悲伤的讯息。可此刻,他却仍然一脸森然,无波无痕,好像在讨论的不是自己的事一样淡然。
“你最好快点做决定!你也听到了吧?监斩官已经在摧了,砍头也是要选好时辰的。说吧,是想牺牲自己救下他,还是就这么看他被斩首示众?”嘴角稍稍上扬,显示他现在的心情应该不错。忽然,寒梦意识到从前那个温文尔雅的李琰好像消失了,如今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倒更像是被恶魔附体的撒旦!
邹寒梦苦着小脸,扬起眸看他,“一定要做到这个程度吗?就算我现在答应做你的妃,你觉得我们会有幸福的未来吗?”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能维持多久?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
李琰冷冷地瞥她一眼,“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选择!”
“是吗?”唇畔溢出苦笑,邹寒梦忽然闭上了眼睛。
时间仿佛静止了,室内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过了好半晌,紧闭的美眸终于睁了开!不安、矛盾、焦躁、慌乱全部自眼中消失,邹寒梦绽开唇瓣笑了。
美若娇艳的花朵,这一刻,她的笑深深刻在他的心里。是那么坚强,那么绝对又那么凄楚!貌似答案已经出来了!
“我答应!”扬起小脸,她用坚定的口吻说出这个纠结了她很久的答案。
充满霉气的地牢里,宋祁煜大步走进来,手里拿着金黄色的圣旨,他扬着开心地笑出现在李尔风面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深感对宣王爷的判决太过草率,故命人彻底翻查,查出那封致卿有罪的书信为假,笔迹亦是他人捏造而为。特此下旨,收回对宣王爷的判罚,无罪释放。钦此!”
“好小子,我还以为你肯定要人头落地了呢!”将圣旨交到李尔风手里,宋祁煜开心地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这回好了,什么事都没有了,看你憔悴的样子,赶紧回府休息吧。”
李尔风并无他想象中的快意,反而是浓眉深锁,一副很愤怒的模样。
“知道为什么皇上突然放了我吗?”
宋祁煜转头看了眼四周,确定除了他们两个再无第三人才开口道出实情,“我听说是你府里的老王妃去求太皇太后,你也知道,她是太皇太后收的义女,又是公主,说的话还是有点力度的。况且,你可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子,她怎么可能看你被判死罪而坐视不管?总之,现在雨过天晴了!”
“邹寒梦呢?她还在宫里?”他不相信事实会像宋祁煜所说的那样简单。因为,皇上早与他有赌约在先:以他的罪为借口,皇上趁机索要承诺,看邹寒梦会如何选择?如果她选择牺牲自己做筹码救下他,那么是李尔风赢;反之,则是李琰赢。这场赌是李琰提出来的,他本不想理会的,却被李琰的一句话说服了,“你不想知道寒梦的心之所向吗?”
他想知道,他想知道的要死!于是,他愚蠢地答应了这场赌,心甘情愿地蹲了几天大牢。
可是,心隐隐不安着,他总觉得李琰不会这么轻易承认自己输了这场赌。一国之君的尊严绝对不允许他如此轻言放弃!
想到这里,脸上突现焦虑,他一把攫住好友的手臂,急急地开口,“她到底在不在宫里?你应该知道的吧?”
宋祁煜奇怪地看着好友,怎么回事?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开心,倒是担心居多。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宋祁煜怔愣的呆子模样简直要急死李尔风了,情急之下,他想也不想地照着好友的头就是狠狠一个爆栗。
“哦,你干嘛打我?”还用这么大力道?当他不是人吗?
“你到底说不说,邹寒梦她在不在宫里?”
揉着被打痛的头,宋祁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受不了你,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嘛,我可是来给你送好消息的,有你这么回报恩人的吗?”
面对一直喋喋不休的疯人,李尔风再次威胁地伸出一手。
宋祁煜见此忙一个闪步推到后面,与他拉开安全距离,连连讨饶道,“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恋爱中的男人真是不讲理,一群重色轻友的怪物!
心里悄悄骂着,嘴里则是不情不愿的冷道,“半个时辰前看到过她,现在不知道了!”拜托,他一心都在营救他上,哪还有心里管那个女人。不过对她说的那番话也不知是否起了作用?说实在的,他并不想邹寒梦为了尔风而牺牲掉自己的幸福,嫁给不爱之人。之所以说了他与湘儿的事也只是急疯了。好在太皇太后出面,应该与她无关吧?
好友脸上突然泛起不安,李尔风的心忽而一颤,森冷的视线像是要把宋祁煜看穿似的。
“你知道什么对不对?”至交好友不是当假的,宋祁煜脸上稍微有点变化,他就差不多能猜到缘由。
“呃?”一颤,宋祁煜忙摇头,“不知道啊,我能知道什么?你还是快点回王府吧,你娘她们都很担心。”
“你是骑马来的吧?”李尔风突然话锋一转,说了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宋祁煜一愕,茫然地点了点头。
下一瞬,李尔风立刻跑了出去,“借你马一用!”话音未落,人已经快速消失在宋祁煜眼前。
慢半拍消化掉他的话,宋祁煜忽而大喊一声,“呀,那我怎么办?”
骑马快速地来到皇宫,李尔风急匆匆地要觐见皇上却被小谷子无情拦下。
“皇上有令,今天谁也不见!”
浓眉紧紧地拧起,李尔风冷冷地道,“如果我一定要见他呢?”
小谷子还是不卑不亢地摇头,“皇上口谕已下,今天谁都不见,宣王爷请回吧!”
李琰,你做地还真彻底!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赌约不过是李琰的一个计策,他真正要的是梦的承诺,进而迎娶~她。
不,不行,他必须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不见是吧?我今天就等在这,看他见不见?”语毕,一甩衣,席地坐了下来。
小谷子坚定的脸上有丝松动,四下看了眼,发现路过的婢女太监纷纷朝这边看个没完,不禁觉得很尴尬。
干咳两声,他为难地抿着唇,不知该拿这么坚持的人怎么办?
“宣王爷还是请回吧,您这样让做奴才的很难做。皇上他毕竟是皇上啊,说出的话谁敢置喙?宣王爷不妨先回去等等,明日再进宫面见圣上也不迟啊!”
小谷子喋喋地唠叨了很久,无奈,坐在地上的人意志异常顽强,甚至还闭上了眼,真的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这、这怎么行?
小谷子暗叹一口气,无奈地扫了眼闭着眼睛的男人,妥协地低声道,“请宣王爷再次等候,奴才去替您通禀。”唉,奴才难为啊!
软榻上,李琰以手支头,貌似在闭目养神。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禁烦怒地睁开眼睛,威严地睨视走进来的小谷子,“忘了朕说什么了吗?”声音极冷,也只有在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他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小谷子不由地瑟缩了下,抬眼很小心地看了主子一眼,在他冷眸睇视之下吓得又迅速收回视线,哆哆嗦嗦地说,“是因为宣王爷要见皇上您,奴才已经说皇上谁都不见,他却还在殿外,说什么都不肯走,甚至还坐在地上,打算长期作战。这……影响好像不太好!”
李琰薄唇轻掀,露出嘲讽的弧度,“朕说了,今天谁都不见!”
“可……”小谷子要说的话在李琰一个瞪视下自动封闭,身子一缩,溜溜地退了出去。
地上坐着的男人一动不动,疑似睡着了,又想是在思考什么天大的事情,小谷子不禁赞叹,这宣王爷定力也太好了吧?身旁经过的小人们拼命往他身上粘好奇的眼光,他却全然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或者说他在闭上眼睛的同时也关闭了耳朵?
“小谷子公公可以说结果了,皇上见不见我?”闭着眼睛的人忽然开口,吓了小谷子一跳。
“呃……皇上还是不想见您,您还是明日再来吧!”做奴才的,常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即便他想帮助宣王爷,也不能违背皇上的命令。唉……
闻言,李尔风轻轻扯动下唇角,随即再次闭上了眼睛。
小谷子现在是进退两难,一边是皇上,一边是王爷,他怎么做都是一身不是。唉……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就不能体谅体谅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吗?
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属于夜晚更加强劲的夜风。平时站在外面呆个一刻钟都会冻得瑟瑟发抖,更遑论是在外面三个时辰之多,而且是一动不动……
小谷子歹命地又走到李尔风面前,手里端着不知打哪弄来的热汤,递给闭着眼睛的男人,“王爷,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吧!”
“不用了!”冷冷的拒绝,却因颤意而不小心泄露了他现在及其糟糕的状况。
没漏听那声颤音,小谷子深深叹了口气,蹲在李尔风身前细声劝说,“王爷,您还是回去吧!这夜里可不比白天,又时近深冬,您这样下去,肯定会冻坏的。”
“……”没有回应!
小谷子哭丧着脸,想劝人却又无从劝起。该说的话他都说了,人家王爷就是听不进耳呢。真是没有办法!
将热汤放到他身旁,小谷子深吸一口气,暗暗下了决心。为了这个倔强的王爷,他决定冒一次险,再去求皇上一次,看他能不能一时龙颜甚悦,同意接见他!
蹑手蹑脚地接近躺在龙榻上的人,小谷子很小心很小心地轻唤,“皇上!”
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故意无视他,龙榻上的人并没有回应他的叫唤。
“皇上!”乍着胆子又叫了一次,声音比刚才还要低上几分。没办法,他害怕啊!
还是没有回应!难道皇上已经睡了吗?这么早就睡了?
就在小谷子狐疑的时候,李琰忽而睁开了眼,清澈的星眸不悦地朝他扫射而来,“什么事?”
正苦思冥想的小谷子被吓得一哆嗦,忙抚了抚受惊的胸口。他今天好像被吓了无数次,在这样下去,他的心脏就要爆啦!
“有什么事就快说,不要打扰朕休息!”威严又冷漠的声音自龙榻上传出,成功结束小谷子的自哀自怜。
“皇上,宣王爷还坐在殿外,您看,都这个时辰了,他要是真打定主意这么坐上一夜,明天怕是要冻僵了。这……如何是好啊?”后面这句话,他问得极小心,就怕一个不甚,惹怒了龙颜。
李琰冷冷地眯起眼,半眯的眸让人看不出情绪。
“皇上,您看……”求皇上开开恩吧,快于宣王爷见上一面算了。再这样下去,他小谷子就要英年早逝了。
勾唇释出冷笑,李琰终于开了口,“去告诉他,就说邹寒梦早就已经回去了。你这样说,他自然就会离开了。”真是不懂变通的怪胎一个!见他有何用,佳人都已经出宫多时,要是懂得变通,与其在这苦等,为什么不先去医馆看看?
小谷子一脸迷茫地走出龙殿,慢腾腾地踱到李尔风身前,将李琰的话重复了一遍。说实话,他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这么笃定,只要王爷听到这句话就会离开。王爷要见到是皇上,与邹姑娘有什么关系?
然而,更叫小谷子糊涂的是:当宣王爷听到他转述的话,竟然咻地站了起来,嘴角还咧着大大的笑,与刚刚的形象完全是天差地别。
完全没因为在外面冻了这么长时间而有所困扰,果然,练家子就是不一样。
兴奋的李尔风重重地拍了拍小谷子的肩,豪爽地说了句,“谢了!”随即,大步转身离去。
揉了揉险些脱臼的肩膀,小谷子还是一头雾水。谁来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梦姐姐!”邹寒梦的房门被人打开,殷巧芘惹人怜爱的乖巧笑脸出现在眼前。
对她轻笑一声,邹寒梦招手叫她过来身边。“过来!”
殷巧芘一蹦一跳地来到她身边,坐下来,一双大眼不经意地一扫,“咦?梦姐姐,你收拾东西干嘛?”
邹寒梦不自然地笑了笑,“没什么,因为很乱,我就想收拾收拾。”该告诉她吗,她快要进宫这件事?
殷巧芘嘟起小嘴,忽而将头垂得很低,想要看清邹寒梦脸上的表情。“梦姐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看她年纪小,察言观色这种事她最会了。刚一进来,她就发现梦姐姐的表情很奇怪,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摇了摇头,邹寒梦努力地掀起嘴角,对她绽放一抹无事的笑容,“没事!”她说,语气是装出来的淡定。她应该装的像的,却因为眼里一闪而逝的不安而破了功,泄露了她的无措。
“不要笑!”殷巧芘忽然伸手捂住邹寒梦的嘴,“梦姐姐如果不想笑就不要笑,没关系的!”
听似单纯的话却意外地引出邹寒梦慌乱的泪。察觉到眼角有**,邹寒梦忽然站起来,走向窗边。怕殷巧芘看到她流泪的糗样子,她打开了窗,任夜里的冷风吹散她腮边的晶莹。
不安……脑里,眼里,心里都被不安塞满,虽说为了救李尔风,她答应了李琰的条件:嫁他做妃!可如此无厘头的事,无论发生在谁身上都会不安的吧?
她只是个平凡女人而已,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