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消息吗?”龙榻上,李琰一脸疲态地倚靠着,问向站着的宋祁煜。
宋祁煜摇摇头,老实答道,“臣又到下面一趟,还是没发现邹寒梦的影子,就连您说的男人也没发现。”这几天,他一直往返于皇宫与断肠崖之间,知道皇上始终保持着希望在等待着,为人臣子的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命令走了。可是,说也奇怪,他至今已下到崖底几次了,却连快碎步都没发现,更遑论是两个人。
李琰叹口气,对他摆了摆手,“知道了,你退下吧!”
宋祁煜跪安,却在临出去前说了一句,“某种程度上讲,说不定这是个好消息,至少我们也没找到‘尸体’,就表示她很可能还存活于世。”
存活于世?可能吗?
一手抚额,李琰看上去很是疲惫,或者真正疲惫的并不是身,而是不安至极的心。
就在这时,‘皇后驾到’的声音传入耳,紧接着,踩着傲然的步伐,皇后冷淡的美颜出现在他眼前。
“臣妾参见皇上!”
“平身!”并未因她的到来而起身,李琰仍是慵懒地依靠在锦被上。“皇后有什么事吗?”
礼节退到一边,皇后对身后的人使了眼色,一干丫鬟太监全都退了出去。
确定只剩下两人,她才缓缓开口,“今天,母后找我谈过了,你我大婚至今也有三年光景了,我却迟迟没有怀孕的消息,母后对此很是不满,觉得我不够努力。臣妾为此很是委屈,事实的真相皇上您最清楚不过,并不是臣妾不努力,而是皇上不给机会。”
李琰褪去了和颜悦色,瞬间换成冷冽的神色,“所以呢?皇后来找朕的目的是要为何?追究责任吗?还是你想朕现在就赐你龙种,叫你得以在母后面前挺起胸膛?”
毫不避讳的侮辱顿时叫皇后觉得面上无光,心里即便是极度厌恶这么悲凄的自己,她还是要为自己博上一回。后宫之中,没有孩子就形同不下蛋的母鸡,一点价值都没有。虽然她贵为国母,难保哪天不会因为没有子嗣的罪名而被剥了权势。为今之计,也只有拿出皇太后这道令牌,逼迫皇上就范了。
“臣妾只是不想到头来落了个不努力的骂名,请皇上为臣妾做主!”不卑不亢地说,心里却远没有脸上来得平静。皇上的表情太过高深,叫她看不出喜怒。然,话都说出来了,她也就无后路可退。
“如果你想要的只是孩子,朕可以给你。但别想怀了朕的孩子就妄想得到朕的任何宠爱或是侍宠而骄,懂吗?”好似谈交易的口吻甚是伤人。
咽下苦涩与悲楚,皇后毅然地点头。只要能得到孩子就好!至少能保她一生无忧,至于其他,她并不会承诺全然放弃,以后的路怎么走,谁也说不清。而她也始终都坚信着,皇上迟早会看清她的真心。
这一天,殷祈早早地出去采药,邹寒梦独自在药房里整理着昨天采来的药草,一一分类,再拿到外面晒干。
几天下来,她已经对这些药草有了大概的了解,至少不会再发生上次中毒那件事。
这时,殷巧芘哭着走了进来,手里抱着白绒绒的东西,好像是只兔子。
“呜呜呜,怎么办?小白受伤了,怎么办?”
邹寒梦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到她身前,无奈地擦掉她涓涓而下的泪珠,“怎么又哭了?”这爱哭鬼,总能给她特别亲切的感觉,又像个可爱的妹妹惹人疼。只是,太爱哭了。
“呜呜呜,梦、姐姐,小、白、它受伤了,怎么办?”
邹寒梦看了眼她怀中‘奄奄一息’的兔子,就见兔子腿上有个很大的伤口,血不断地从伤口处冒出,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失血致死的。
“怎么办?哥哥不在,……梦姐姐,你救救它好不好?”殷巧芘眨着**的大眼,乞求地看着她。
“好了,别哭了,我来试试!”接下她手中的兔子放到桌子上,邹寒梦迅速取来一味叫豌豆七的药草,细细地捣成粉末,涂在兔子受伤的腿上。又扯来一块干净的布,仔细地给它包扎。一系列的动作下来,竟也有一份娴熟。
巧荜停下了哭泣,见兔子已经没有刚才痛苦了,不禁兴奋地鼓掌叫好,“梦姐姐,好棒哦!”
一抹嫣红迅速在邹寒梦的脸上蔓延开来,她迅速扭过脸去,不自然地不知该说什么却又在心里顿觉欣慰。
虽然只是只兔子,但能对它施以帮助的感觉真地很欣慰。想必,救人应该也会有同样的感受。
第一次,这些辛苦的日子下来,邹寒梦由衷地露出真心的笑意。
吃过晚饭,龙岑走到殷家兄妹与邹寒梦同在的院子里,先是叹了口气,随即有些不舍地道,“我们要离开了!”我们当然指得的是他与邹寒梦。
一听,殷巧芘第一个震惊地站起来,“你说什么?龙哥哥,你们要离开吗?”
殷祈没答腔,只是双臂抱胸地站着,但看他稍微上扬的眉峰,应该也不是很开心才对。
殷巧芘咻地上前,一把抱住龙岑的胳膊,哀声求道,“龙哥哥,不要走好不好?在这里生活的好好的,干嘛要走?”一双漂亮的大眼瞬间染上泪意,变得红彤彤,好不怜人。
龙岑叹了口气,在她头上抚了抚,“我必须回去了,上面还有很多人等着我!”失踪了这么些天,杀手门怕是早就乱套了。没他这个门主在,不知道那些小子是不是又偷懒了?
知道他去意已决,殷巧芘索性蹲下身猛哭了起来。
邹寒梦蹙着眉,没料到离别来的这么快。想到要离开殷祈与巧荜妹妹,心下没来由地开始堵滞,眼里也有酸涩的感觉。她一语不发,静静地坐在地上,却因巧荜持续传来的哭声而彻底乱了心。
“龙大哥!”轻唤,她欲言又止。
龙岑苦涩地对她笑了笑,“寒梦,我们该离开了。”今后,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带着她。也许对于他来说,她就是最甜蜜的负担。
是夜,正准备睡觉的邹寒梦忽听敲门的声音,然后在她还没答腔的时候,一个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殷祈泰然自若地站到她身前,完全没有进女人房间的窘意。
“什么事?”她问,眼神不经意瞥到殷祈手中的书。如果没记错,那好像是他当作宝贝的医术,听说还是他师傅传给他的。他不会是要……
果不其然,下一瞬,男人将书扔到床上,一脸酷样的说,“给你了!”
邹寒梦愕然地瞠大眼睛,不敢相信他真的把这么宝贝的东西给了她。
被她看得不自然,殷祈干咳了两声,严肃地道,“给你这个是因为怕你用半调子医术去害人,把这本书通读几遍,不然,别想给人治病。”语毕,也不给邹寒梦反应的时间就径自转身,大步离去。
拿起床上的医术,虽已经破烂不堪,却是他的一片心意。像一股暖流一样,殷家兄妹的关心慢慢地驱走了她对这个世界陌生的恐慌,也叫她对即将到来的离别越发地不舍起来。
从邹寒梦的房间出来,殷祈正要回房,却听到妹妹的房间传出‘呜呜呜’的声音。长长的叹息,他无奈地折到巧荜的房间进行劝哄工作。
“荜儿,别哭了!”坐在床边,他将妹妹娇小的身子揽入怀,心疼地劝哄。
“呜呜呜……人家不要龙哥哥与梦姐姐离开,不要……”可怜兮兮的哭音,再配上红彤彤的鼻头,像极了迷了路的小羔羊,叫他心疼地无以复加。
“别哭了啊!”除了这句,他不知该如何劝解伤心难过的妹妹。明明在那两个人出现以前,他们兄妹生活地相安无事,妹妹也镇日欢欣雀跃。怎么他们一来,给他们兄妹的生活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妹妹更是为他们的离开而哭闹不停。唉……
也许是想错了……他以为的适合巧荜的生活是无忧无虑的,即便与世隔绝,却能保持最原始与最纯真的笑容。开始现在一看,貌似,妹妹真正需要的是人的陪伴。有朝一日,巧荜总要嫁人的。或许,他该为以后的以后做准备了,即便出去后要面对的是何等的穷凶极恶,他也拼了。
翌日,收拾好一切,前来告别的邹寒梦与龙岑却看到同样背着包袱,一副要远行模样的殷家兄妹,不禁疑惑地怔愣当场。
“怎么?你们可以回去,我们就不能出去吗?”殷祈冷着脸说,转头在看到巧荜脸上大大的笑容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是!”恍然回神的邹寒梦笑说,“我只是觉得很意外!”
“哼!”要不是为了小妹,打死他也不出去。
殷巧芘始终笑吟吟的,这会儿更是缠上了龙岑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龙哥哥,带我去你家吧,我想看看你家什么样子。”
一听,龙岑猛然一震,不自然地咳了声,没答应。要是被纯真的巧荜得知他是个杀手头子,还不吓死?搞不好从此不相往来,那可不太好。但话说回来,失忆的邹寒梦同样对他一无所知,要坦诚吗?
“可是,我们要怎么出去?”寒梦有些担心地问,心里暗忖不是要爬上悬崖吧?估计爬到一半就摔得‘粉身碎骨’了。
殷祈神秘一笑,“跟我走就是了!”
宣王府瑰苑里,一神情憔悴男人坐在花前,一手拿着酒杯,眼睛则是无神地盯视着傲然挺放的玫瑰,心中无限凄凉。
他是不是很傻?是不是很呆?明明已经那么熟悉她的香气,她的存在,却到失去了才知道她对自己究竟有多重要!
一失神,手中的酒杯咻地掉落地上,摔地粉碎,碎片四处飞溅,有的甚至溅到了花枝上。
杏儿走过来,看到他,不由地深深叹了口气。
“王爷,别再喝了,您这么喝,身体怎么受得了?”
李尔风却惘若未闻地继续灌着酒,脑里,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她!
怎么都不行,无论他如何想醉,即便是真地醉了,她也会出现在他熟睡的梦中。
是中毒了吧?中了一种叫做‘邹寒梦’的毒……
京城,离繁华地段有点距离的一处偏远街区,新开了一家‘巧儿’医馆。听说老板是个很俊的男人,听说掌柜的是个极其貌美的女人,听说,那个老板与掌柜整天吵架,甚至有生意上门都不做,就一心吵架。
但这只是传言,事实如何,只有去看了才知道!
今天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早早地,巧儿医馆开了铺子,年轻俊朗的老板打开门,对着好空气的清晨伸伸懒腰,又长长吁出一口气,新的一天开始了!
可是,他这个做老板的都起床开始干活了,那么占着掌柜之位的笨女人竟敢给他偷懒,不可原谅!
门“碰”的被人推开,男人大步迈向床边,一把掀起盖在女人身上的后背,不悦地冷吼,“给我起床!”
被子掀开,清晨的冷气不可避免地钻进了女人温热的身体,冷得她直打寒颤,嘴里念念有词,“把被子还我!”
手中拿着后背,男人的嘴角咧开邪恶的弧度,“给你才怪!赶快给我起来,干活了!”
终于,某人的惊天狮吼叫赖床的女人在躲无可躲的前提下,乖乖地起了床。
刚穿上衣服,就听到‘嘣嘣嘣’的声音,没一会儿,门再次被人打开,一抹较小的热源猛地扑到她不设防的怀里。
“梦姐姐,你起来了!”殷巧芘撒着娇道,一张娇俏的小脸因运动而泛起淡淡的红晕,煞是可爱!
邹寒梦对她一笑,点了点她饱满的额头,“是啊,再不起来,你那个哥哥就要暴走了。”
殷巧芘一听,噗哧笑了出来,“梦姐姐与哥哥真是一对冤家!”自从出了断肠崖,龙哥哥就直接把他们带到这,说这个店面是他的财产,腾出来给他们开医馆。别扭的哥哥坚持不要别人的东西,最后在梦姐姐的调和下,卖出一块宝贵玉佩,把钱付给龙哥哥,就算是买下了这个店面。
不过,医馆是开成了,却又因为名字,梦姐姐与哥哥大吵了一架。哥哥要把名字定为殷氏医馆,梦姐姐不同意,坚持一定要有自己的名字在里面,因为她也是医馆的一分子。最后,还是在她的意见之下,才好不容易用她的名字调和了冷战的两人。‘巧儿’医馆因此而来!
“梦姐姐,这几天龙哥哥怎么都不来了?”把他们送到这,龙哥哥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了消息,真是奇怪。
说起这个,邹寒梦也觉得奇怪,但究其对他一无所知,对他的突然失踪,她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喂,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出来干活?”外面传来殷祈的‘狂吼’,看来是等的不耐烦了。
邹寒梦匆匆地洗漱完毕,就跑到医馆的正厅开始干活。说干活,这个时辰也没病人,她要做的就是打扫。
扫地的时候,不经意地瞥了眼坐在椅子上,惬意用茶的大老爷,邹寒梦不禁努了努嘴,这个男人真是不可爱!
算了,谁叫他是老板,就让他继续狂下去吧。
正这么想着,门开了,今天的第一个客人上了门。是一个很俊的公子哥!
见有客人上门,邹寒梦立刻放下手中的扫帚,走到柜台,笑意盈盈地对来人说,“请问需要看病还是买药?”
“老、姐!”英俊少年惊恐地瞠大眼,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老姐?对不起,这里没有这味药!”邹寒梦还是很客气地道。
闻言,一旁悠哉喝茶的男人差一点把茶喷出来,这个笨女人?真是……
“老姐,真的是你!”自震惊中回神的少年猛地一喊,绕进柜台,一把抓起邹寒梦的手大力摇晃,还边开心地大喊一叫,“太好了,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呢!不过,老姐,你怎会在这做起生意来了?”
原来这位英俊的公子哥正是邹寒梦的弟弟邹寒晓,更巧的是,巧儿医馆就开在邹府附近。因为邹夫人吃过早饭,胃开始泛疼,他这个‘孝子’才会立刻跑出来抓药,不意却遇到了老姐。
莫名其妙地被抓着,邹寒梦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想从记忆里寻到点什么,却还是空空如也。
“对不起,我想,你可能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姐!”淡淡地说完,她甩开少年的手,又变回刚刚一本正经的模样。“请问是要看病还是抓药?”
邹寒晓怔怔地站在原地,看了眼被她甩开的手,又看了眼一脸冷淡的女人,无数个问好自脑子里蹦了出来。
明明是姐姐,她为什么装作不认识他?
匆匆地买了胃药,邹寒晓快步跑回了家,却没告诉邹氏夫妇这件事,而是将药扔给下人,又骑马跑了出去。
宣王府门前,听到有人找的杏儿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诶?少爷?你怎么会在这?”
邹寒晓自马上一跃而下,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她身前,急切地道,“先别说这个,我问你,我姐呢?”
杏儿一头雾水地看着一脸凝重的他,有些难以适从,毕竟,少爷的形象在她心里就是个长不大的大男孩,怎么今天也这么严肃起来。
“别发呆啊,我问你话呢!”用力摇晃她的身子,‘怜香惜玉’这四个字怎么写,看来邹家少爷是一点都不知道。
习惯了他的粗鲁,杏儿倒也不觉奇怪,老实地回答,“小姐随皇上狩猎去了,这事少爷你不是也知道吗?”
闻言,邹寒晓没好气地照着她的头就是一拍,“笨蛋,狩猎早该回来了,我爹也说皇上已经回来好多天了。我老姐回来了吗?”
“哦!”被打了头,杏儿噘着小嘴,揉了揉疼痛的脑袋,委屈地道,“我怎么知道嘛?小姐她没回来,大概是随皇上回宫了吧。”干嘛那么大力打她?都给打笨啦!
“笨呢你!”邹寒晓照着她的头又是一个爆栗,“老姐要是回来,早就跟我们联系或者回家了,她是会在皇宫久呆的人嘛?名不正言不顺的!”邹寒晓心里直犯嘀咕,难道他那会遇到的真的是老姐?可若是她,怎么装作不认识他?他了解老姐,如果是开玩笑,她绝对不会装地那么像,那就是说真地不认识他啦。
“少爷!少爷!少爷!”连叫了三声都没见邹寒晓答应,杏儿便伸出手推了推,总算唤回他跑远的神智。“少爷,你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
“没什么!”像赶苍蝇似的打发掉她,邹寒晓转身一跃上了马,招呼也不打就疾驰而去。
“喂,少爷,你要去哪啊?”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切……
快马加鞭地赶回邹府,邹寒晓顾不上歇息,直奔父母的卧房而去。这会儿,他们应该在午睡!
果不其然,正在午睡的邹世荣听到门‘碰’的一声,咻地惊醒过来。看了眼冒冒失失的儿子,不悦地立刻拧起浓眉,“教你的礼节都当饭吃了吗?进来父母卧房,连敲门都没有,真是荒唐!”脸色虽然很冷,声音却小的好似蚊虫,就怕把爱妻吵醒。
怕儿子大声嚷嚷,他忙把他拽出房间,这才问出口,“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爹,你赶紧进宫,去看看老姐有没有在宫里?”
“什么?”邹世荣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让我进宫,去看看你姐在不在?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你只管去就好了!”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他只想尽快确认,药铺里的那个女人是不是他老姐。
“臭小子,什么时候轮到你命令我了?”邹世荣拿出家长的架势,谁知,儿子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连声催促,“爹,你快点去,我自有这么做的原因,等你回来了再解释给你听。”说罢急急地将老爹推出大门,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人家。
这时,邹夫人睁着双不甚明朗的眼走出睡房,看到儿子把夫君往外推,登时一头雾水。
发生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