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绿见苏夫人咳嗽,连忙倒了一杯茶,迎了上来,递了过去,说:“夫人,小心身体。”苏夫人接过茶,将那方带血的帕子递给小绿,叫她扔出去,眉头微微地蹙起。睡熟了的苏然却猛然睁开了眼,由浅紫渐变成深紫,闪动着炫丽的光泽,两颗小小的獠牙伸出在外,脸色如抹了厚厚几层粉般苍白无色,却显不出任何的憔悴,似乎这种苍白的颜色对他来说最正常不过的。
苏夫人脸色大吃一惊,吓了一跳,怎么会?然儿他这种情况和当初的婉儿一模一样,到底是谁?是谁在背地里进行【凤鸣】试验。苏琳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第一个念头便是:药呢?昶鹤仙人给的药呢?然儿怎么又跟以前一样呢?是药效不够了吗?她连忙去翻包裹,药都在里面呢!手上一急,药瓶子洒了一地,颗颗各色的药丸洒落一地,红的、黑的、黄的,苏琳卡一时手忙脚乱,分不清哪个是然儿的药,这是一个透明的器皿映入她的眼帘,她依稀记得,双儿上次来霖然宫玩的时候,手里一直拿着的就是这个瓶子,她好奇地捡起地上的瓶子,瓶口处已经裂了开来,一股莫名的清香犹如一条曼舞的蛇悠然地吐着信子一般,游离开来,慢慢地漫在房间的空气里,每一个角落都浸泽了这种莫名的清香——顿时有让人心里安宁的功效。
只见已经轻飘了起来的苏然慢慢地瘫软了下来,一点点滑落,跌坐在床上,深瞳的紫色渐渐消失不见,小獠牙慢慢收了回去,脸色也渐渐恢复如常人。
苏琳卡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个原来亦有抑制【凤鸣】的效果。一旁的苏夫人脸色却有些纠结。原本以为解脱了的痛苦,没想到竟然传到了苏然身上。师兄无名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研究【凤鸣】?她的眉微微蹙起,一股难解的愁思。
“婉儿,然儿这种情况出现多次时间了?”她拉过苏琳卡的手,一脸严肃地问。苏琳卡暗叹了口气,说:“他满月那天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说罢,苏小绿从外面进来,一见如此情况,立马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急急地道:“夫人,小绿该死,小绿不该瞒你。”
苏夫人冷冷的目光传了过来,落到小绿身上,冷语道:“起来吧。”她心里的确很生气小绿她隐瞒了自己这么重要的事,可眼下却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解掉苏然身上的毒才是最重要的,她不能让苏然成为可能的危险分子。“去叫王爷过来。”苏夫人打发苏小绿下去。
苏琳卡却制止了,她看着苏夫人,语气真挚:“娘亲,不要去叫他了,婉儿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件事。多一个人知道,不是多一个担心么?”
苏夫人看了一眼苏琳卡,又看了看床上的苏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许久,她吐出一句艰难的问话:“王宫里有没有办法?”
“有的。天上至纯的雪莲可解三分。而现在,却只有昶鹤仙人的药能暂时抑制住然儿体内的毒素。”苏琳卡说着,不禁眼里有些湿润。雪莲,苏毅和冷燃还没回来么?
“那么其余七分呢?”苏夫人问道,她要知道那个昶鹤仙人是否虚有其表,还是真材实料。
“昶鹤仙人没说,只说,到时候自然便会知道了。”苏琳卡将昶鹤仙人的话搬了出来。苏夫人皱了皱眉,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谁也想不到,竟然是琪王爷,这么晚,琪王爷怎么会大驾光临,而且是一个人,没有通报就进来了?
“琪王爷,你怎么来了?”苏琳卡大吃一惊,问。面上表情说不清的复杂意味。从前线回来,她就再没见过琪王爷。
琪王爷一身深紫的袍子,在月光底下散发出冷冷的气息,他环视了一圈屋内的几个人,最后目光定格在苏琳卡身上,说:“因为你们在这里。”
“是王上派你来的么?”苏琳卡以为是暄王获悉了自己要走的消息,特派琪王爷来劝自己。
琪王爷轻轻地摇了摇头,眼角泛着冷意的光芒,却又透着关怀。“苏毅、冷燃已经将雪莲带回来了。”说罢,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两朵保管得完完整整的纯白如雪、一丝瑕疵没有的雪莲,屋内顿时萦绕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香气。这股香气中透出使人向善的力量。这就是所谓雪莲的至纯的神奇力量么?
琪王爷走近床边,将雪莲轻放在苏然的枕边。转身过来,“他的毒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掉的。”他语气淡漠着悠然道,“你还要走么?”琪王爷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还是他看透了苏琳卡内心所作的决定,他定定地盯着苏琳卡的眼睛,问。
苏琳卡一惊,他竟然知道,是什么暴露了?包裹里大量的珍宝银子么,还是小绿,不,小绿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他是怎么知道的呢?苏琳卡迎上他坚定的目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解释么?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她就是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多呆一秒,她都觉得自己好像缺氧似的压抑,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迎娶新的女子,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跟别的女子欢娱!她,苏琳卡,才不要跟别的女子分享他的爱。
“是因为他明天要迎娶恩娜进宫么?所以,你才决定离开么?”琪王爷似乎获知一切,难道他亦有猜透人心的本领,还是?苏琳卡抿着嘴唇,不肯说话。
“婉儿,你要离开我们么?”听到他说离开两字,苏夫人忽然问道。苏琳卡轻点了头。她不想骗苏夫人。打从苏然出生那天起,她就在计划着要带着苏然去另一个国度,她苦心经营天下第一楼,到处搜罗各种各样的珍宝,她计划带着那些东西,远走,环游世界。那个地图上版图像靴子一样的浪漫国度,是她向往的地方。“婉儿,你舍得娘亲么?舍得么?”苏夫人眼里含了晶莹,刚见面又要分开么。不,不可以。苏琳卡没有接话。
这时,琪王爷看了一眼难过得要落泪的苏夫人,目光又落到了苏婉儿身上,冷语道:“苏夫人,她不是婉儿。”
他终于知道了,终于选择相信了么?苏琳卡心底暗暗地舒了口气,原本还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现在好了,他似乎释怀,相信了自己的话。“对。我不是苏婉儿。”苏琳卡肯定地应道。她从来不想掩饰自己的身份。
没想到,苏夫人却并不吃惊,她淡然一句:“我早就知道,婉儿已经离开了。”语气里透着些许落寞,母子连心,婉儿不在了,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她一直不肯相信,她宁愿选择相信,相信面前这个有着和婉儿一模一样的面容、叫做苏琳卡的女子,就是苏婉儿,婉儿一直在自己身边,从未离开过。苏夫人满满的心里装着的都是她最亲爱的女儿,她自欺欺人,骗着自己,骗了三年,不想醒来。
她忽地牵起苏琳卡的手,脸颊滑过一点晶莹、圆润的泪珠,一字一字,坚定地说:“你就是我的女儿——”没错,这三年来,尽管自己明明她不是自己那个乖巧听话的婉儿,可她无法自制,始终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娘亲——”苏琳卡一阵感动,原来苏夫人一直都知道。她忍不住心头一热,唤道,紧紧地抱着了苏夫人。这种母爱的温暖,她失去了好久,却在苏夫人身上得到。“娘亲——”
琪王爷背过身去,她真的不是苏婉儿,婉儿呢?她到哪里去了?他在心底默念道。那个海族恩娜说的当真都是真的。怀里的夜明珠发出荧荧的光芒,那是恩娜的夜明珠,她已将那颗夜明珠送到了琪王爷的府邸之上,并且交给他一封密信,请他代为转交给暄王。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那个给了自己那么多伤害的暄王。恩娜会选择琪王爷,是因为当初残忍打下胎儿的时候,琪王爷为她腹中成形的胎儿落下过眼泪,是他那颗眼泪,给了自己活下去的信心,不然,那个时候,她也许就选择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得不到一个男人真心的爱,她却得到了另一个男人真心的眼泪。尽管,他的眼泪是为腹中的那个小生命而流。恩娜亦获得了满足,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你真的要走?难道你不为然儿考虑了么?”琪王爷收回思绪,问。
“然儿的毒一天没解,我不会离开暄国。我会带着然儿去天山脚下找间小屋子住下,那里离雪莲近,是少有人烟的仙境,然儿的毒可减轻许多。他一定会没事的。”苏琳卡道。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她看来,昶鹤仙人恐怕亦不知那七分毒如何解,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琪王爷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嘴角牵起一抹邪笑。“你错了,他的毒有办法肃清。”他悠然吐露,透出几分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