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清晨。
一连迭声的惊心动魄的呼叫声夹杂着急骤的马蹄声震碎了京城的祥和和宁静。一匹八百里快马急速地穿透了京城,道旁的人纷纷闪道,躲闪不急,撞翻了身边的货物。
喂!什么人啊,这么霸道,没长眼睛啊!道旁一男子气恼地破口大骂。
嘘——旁边的人连忙嘘道,你不要命啦!你没看到这是前线来的兵了吗?
这么急,不会又是吃了败仗吧?又有人小声应和了句。
嘘——不要瞎说话了,这种事,不管我们小民的事。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聚成堆,小声嘀咕着。
就是,就是。让他们那些不怕死的去折腾吧。又一小细微的声音响起,语气里暗含几分轻蔑。
八百里快马朝着宫门奔去,疾驰,扬起灰尘……马上的人脸色阴郁,弥漫上乌黑的云。
霖然宫里。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了进来,苏琳卡迷迷糊糊地想要拉高被子,却发现被子被一样沉重的东西压住了,她睁开眼睛,发现被子原来被暄王的双腿缠住了。
他竟然睡在她的身边。
她的心几乎停止跳动,怎么会?发生什么事了?她张嘴差点尖叫出声,暄王的大手立马覆上她的脸,遮住了大半。
不要出声。他命令道。
她推开他的手,愤怒地命令道:离开我的床!
他疲倦地叹了口气,才回答,婉儿,是你昨晚求我睡在这里的。他睡眼惺忪地说道。我现在很困。
是我求他的吗?苏琳卡想不起来她昨晚在迷糊中都说了些什么,好像想起了什么,自己在临睡着之前好像喃喃着不想让他去萱霓那里。这么说,昨天他一直睡在这里了,没有去萱霓公主那里?这么想,她心里的怨气倒消散了几分。
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着衣服,暄王是和衣而睡,昨天晚上,他应该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没有侵犯自己吧?想到这,令她放心了许多。
一只大手突然伸了过来,将她囫囵抱住,又塞进被窝里。她被紧紧挟制住,动惮不得。
喂,你干嘛啊!苏琳卡道,挣扎着,欲挣开他的怀。
嘘——暄王微闭着双眼,小声喃喃着,不要说话。让我抱这样你一会儿,好吗?他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地真诚,令人动容,让人没办法拒绝。苏琳卡怔了会,张开惊奇的嘴,他今天是怎么回事?她疑惑着,看着他安详微微睡着的样子,坚毅的脸庞,棱角分明,细碎的金色阳光轻轻笼罩在他的脸上,原来他的脸如此美,美得就像希腊雕塑一般,苏琳卡心里微微一动,有些动心,静静地任由他轻轻地拥着自己,不再动,这种感觉好熟悉,还有他身上的气息,好像……似曾相识,还是昨晚?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这个男人不会是昨天晚上就这样抱了自己一夜吧?他是怎么了?变得有些缠人?变得有些浪漫,这样抱着我的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地静静地淌过,他没有改变姿势,就这么一直静静地抱着她。
喂!你要这么抱到什么时候?苏琳卡有些不忍,还是小声问了一句,外面的天已经露出鱼白,有些微亮了。他大概只是累了,很想睡觉吧?可是,马上就要早朝了,他再不起来就该迟到了。
暄王的眼睛微闭,将怀里的女人紧抱了下,下巴贴在她柔顺的秀发上,呼出的鼻息扑到她的面颊,想就这么抱着你,一辈子。
甜言蜜语真是要人命,苏琳卡一惊,脸上忽的涌起潮红,他是在表白吗?什么时候起,他对自己的感觉变成这样?一辈子?他说的是一辈子!苏琳卡傻了眼,这个男人是爱上自己了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新婚之夜,他那如兽般的激动开始的,还是,在梅妃寝宫强请他参加然儿的宴会开始的。还是从他死乞白赖地赖在霖然宫不肯走开始的?她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所有有暄王的画面,密密麻麻,交织……她怔住,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婉儿,你会爱我吗?暄王忽的睁开眼,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她的脸颊飘起红晕,一字一字,温柔甜美清晰地灌入了她的耳。
她轻叹了句,什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头怔怔地望着他,眼神里透出些许无邪,清澈,清纯的模样。
暄王看得不禁心动,定定地望着她,她的眉眼恰到好处,不娇不魅,与其他所有女子都不一样的眼,那双眼,会让觉得心安,有她在,似乎外面所有的事都会变得微不足惜了。她的嘴,纯自然的颜色,水润,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眼下,暄王的眼里只剩下她的那双红润的唇,他不禁情动,凑了过去,吻住了她的唇,轻轻地吻住了她的唇,温柔的,长久的。
苏琳卡眼睛睁大,他居然又一次偷吻自己,而这一次,自己竟然不想拒绝,他的吻,那么地轻柔,那么地令人惬意,感觉就像漫步云端,身边飘散的是轻纱一样,透明的白棉花一样的云朵,苏琳卡微微闭起眼,这种感觉,他的吻轻轻地印在了她的唇上,她轻启嘴唇,开始回应他,他的舌轻轻触碰她的贝齿,将自己的舌头伸入了她的口中,触碰着她的舌头,她的心智在这一刻化作一片混沌。
他们彼此深深地允吸着对方的芳泽……
就在苏琳卡感觉就要窒息的时候,他松开,让一些空气游离进来,待她缓过来,他的吻又深深地、深深地缠在她的身上……她喜悦的叹息声和他的低吼声混合在一起,他的唇饥渴的吻着她,舌头则撩动着她体内的火焰。
外面忽而有人走动的急急的脚步声。随后传来一阵急急的喊:王上,前线来报!人已经到宫门口了。
苏琳卡一惊,从他深深的吻里挣脱出来,脸上一阵如火烧的感觉,她极力推搡着他,喂,你不要早朝了啊?尽管极力掩饰,她的声音里依旧透出娇羞来。
暄王嘴角抹上一丝邪邪的笑,刚刚这个吻,这种感觉,也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他突然很舍不得这个女人。他想留在这里,可是,眼下边关告急,前线来报,必是有什么紧急的情况,他连忙坐了起来,大喊一声:等一下,本王马上去。
暄王越过苏琳卡,跳下床,整理好衣服,匆匆忙要走,忽又转过身来,捧着苏琳卡的脸,看了她一会儿,说:爱我——语气里依旧是命令的口吻,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发号施令了。说完,未及苏琳卡反应过来,他有些炙热的唇轻碰了她的微红的脸颊,转身大步迈了出去。
他走后,苏琳卡怔怔地在床上坐了会,发呆,这时,小绿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挂起些笑,她为她的小姐高兴,这是王上王后第一次同床共眠。
小姐——小绿笑吟吟地道,恭喜!她道喜。手里递过来拧好的毛巾。
小绿一定是误会了,她这么一说,苏琳卡好不容易退去的潮热又爬上了脸颊,她不好意思地接过毛巾,连忙敷在自己的火热的脸上,降降温。小绿,你不要误会,我们什么也没发生,昨天不知怎的,我怎么会那么困,在马车上睡着,一直没醒。她有些解释似的说。
小绿倒不在意,抱着解释就是掩饰的想法揣摩小姐的意思,脸上依旧自顾笑着,小姐,你就不要解释了,就算昨晚真的没发生什么,刚刚那个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个吻,总算事实了吧。她一定是害羞了。小绿想着,没有再说什么。
苏琳卡见小绿没有再说什么,连忙转移话题,说:对了,小绿,萱霓公主进宫住在哪里?她想起正事还没办,答应了罗家兄弟,就不能食言。何况,那个痴情的罗切还在等着信,她今天必须将消息带到。
在霓风宫。怕一向没什么方向感的小姐不清楚,小绿又解释了一句,就在梅妃寝宫旁边。
好。梅妃寝宫旁,我知道了。苏琳卡记得梅妃的寝宫在哪个方向,甚至记得里面的摆设,在那个地方,她挨过暄王一巴掌,这件事,她原本差不多要忘了,小绿突然提起梅妃,她又想起来了。她甚至记得自己狠狠地说过一定会将那巴掌还回去的!可是,眼下,现在,自己……好像有点喜欢那个男人……
苏琳卡立马跳下床,走到铜镜面前,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有些凌乱,嘴唇周围有一圈微微的红肿,这是他盖的章。她一面麻利地收拾自己,一面问身后的小绿:然儿呢?起来没?叫他进来。
是。小姐。小绿退了出去,脸上挂起浅笑,迎面碰上冷燃,昨天,暄王已经御赐冷燃为带刀侍卫,职责是保护霖然宫,所以,以后,冷燃保护苏婉儿也就不用再隐藏自己了(这一段不解可见番外冷燃(一))。
冷燃脸上的表情怪怪的,氤氲着。看见小绿,嘴角牵起一抹异样有些别扭的笑,就算是打了招呼,走了过去。将小绿满心欢喜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冷大哥,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小绿疑虑着,望了眼他的背影,心里忽然多了很多心事。
小绿阿姨,妈咪起来了吗?小绿正发着呆的时候,苏然一身白衣,走了过来,问。这身衣服,穿在苏然身上,果然很般配。
小绿晃过神来,嗯。小姐起来了,正打发我去叫你呢!她忙收起自己的遐思,爱昵地摸了摸苏然的头,说。
妈咪找我有事?苏然立马想到了,嘴角牵起好看的笑。
好像是有事。小绿说着,轻轻拍了拍苏然的小屁股,笑吟吟地说,快去吧!小家伙!
嗯。苏然点头,小绿阿姨,一会见!苏然摆摆手,跳着,飞快地奔了过去。
房间里,苏琳卡已经收拾好了,今天,她换上一件以前很少穿的外衣,浅紫色,上面绣有美丽的花纹,她的妆容也是精心修饰过的,一点瑕疵没有。
妈咪,然儿好怕怕!苏然从门外进来,装作害怕的样子说。
怕怕?苏琳卡当真,然儿怕什么?
然儿,怕,怕妈咪……苏然继续装,忽而扑哧一笑,说:太漂亮,被哪个大色狼抢走!带出一阵笑声。
你个小马屁精。苏琳卡笑了笑,这个宝贝儿子,越来越会哄自己开心了。
笑过之后,苏然正经地问:对了,妈咪,你找我什么事?他一看妈咪精心打扮过,心里就猜到了几分,她一定是要去见那个据说是天下第一美人的萱霓公主。女人的那点虚荣心,自己的妈咪也是有的。去见她,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然儿,妈咪一会去霓风宫见萱霓公主,将罗切的事以及我们的安排告诉她。她说,至于然儿,你,妈咪有事交代你,你去天下第一楼找罗切,一个是继续治疗他的腿伤,另外要告诉他,请他放心,萱霓一定会完整地交付到他手上。
嗯。然儿知道了。苏然笑笑,凑了过来,撒娇道:妈咪,亲亲然儿。他从来不会忘了跟她撒娇,跟她亲近。
苏琳卡在然儿粉嫩嫩的小脸蛋上吧唧了口,爱昵地摸了摸他的头,说:好了,然儿,去吧!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嗯。然儿走了。妈咪再见!他挥了挥手,迅速地消失在门口。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不知道前线传来了什么消息?不知道他处理好了没?我不是在关心他吧?苏琳卡脑子里突然冒出来奇怪的念头,连忙打消了。
暄王跟着前来通告的人匆匆赶到了大殿,正襟危坐着,凝神注视着前方。
报——一个身着灰色布匹的男子滚鞍下马,呈上一面破碎的军旗。
暄王一惊,快起身。前线怎么样了?
报王上,匈奴又发起了一次强攻,我军抵挡不住,接连丢了好几座城池!来人隐忍着,半跪在地上,语气里极度沮丧,声音动容。
暄王早有预料一般,脸上表情并未多动,前线残留的兵马不过二十万,怎抵挡得住匈奴的八十万大军!更何况,匈奴是马背上的名族,个个剽悍凶狠,穷凶恶极,而暄国多读书之人,多文弱书生,会带兵之人,会打仗之人,是少之又少。
燕青将军呢?暄王语气急迫地问,眼下,前线只有燕青将军还算懂兵之人,只有他统领的那支突击军,打退过匈奴几次小进攻!别的将军,几乎都吃了败仗!
燕青将军在锦城守卫战中,不肯弃城,跟匈奴周旋了数日有余,匈奴见久攻不下,转向明城,锦城最后保住了,但燕青将军的突击队却死伤大半,燕青将军自己也身受箭伤!来人报。
暄王听后,眉头紧锁,前线战事如此吃紧,他不能再耽搁!他要立马带兵奔赴前线!郦国公主已经进宫,两国已结秦晋之好,郦国的兵该发了。
你先下去休息,一路辛苦。暄王命人将前来报信的人带了下去。
朝廷之上,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匈奴的进攻越来越猖獗了,且我暄国伤亡实在是惨不忍睹。底下原先主和的那些臣子脸上露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暗道:这个年纪轻轻的暄王如果一早听了主和派的意见,向匈奴进贡岁币,也就不会有今日前线连连告急的军报了。
众爱卿有何意见?暄王扫了一眼底下,语气冷冷地说。
臣等没有意见。主和派为首的左相道。既然暄王不肯和谈,他们主和派已抱定了决心,对这次匈奴肆虐袖手旁观,不再发表任何意见。如果一定要发表的话,那也还是两个字:和谈!但他们知道,暄王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所以,他们干脆就以一句没有意见!搪塞过去,闭紧自己的嘴。
暄王已经猜透了他们的想法,脸上爬上阴云,这帮人,简直太大胆了!他压住火,转而问以苏王爷为首的主战派,这边,有没有什么意见?
底下起初还有些小议论,听到暄王这么一说,连忙噤了声。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下来,针落可闻声。
苏王爷?暄王将目光投向了苏王爷。他一直是激烈的主战派。你的意见呢?
苏王爷向前一步,道:王上,老夫以为,应该尽快将从郦国借来的十万兵士发往前线,以抗匈奴!
苏王爷话音刚落,立马有人反驳,郦国的兵是那么好带的吗?更何况,不过区区十万人,如何抵挡得了匈奴的八十万铁骑?他冷哼了一声,完全没有把苏王爷放在眼里。是陈王爷,四大外姓王爷中拥兵最多的王爷,却是坚决的主和派,甚至有谣言说,他才是真是主和派的幕后主使。
大殿之上,气氛顿时如箭在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