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做了一场极长的梦,梦里旧事纷扰,绝望到最深的昏暗里。她挣扎着醒来,稍一动弹,觉得全身都像是撕裂了一般疼痛,不由得轻呼出声来。
候在门口的掌事宫女听到响动,立刻轻轻走进殿来,问道,“夫人可是要起身么?”
夫人?扶桑此时才渐渐神思回转,看清身处何方后不禁轻哂。
那宫女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补充道,“大王一早便上朝去了,今日说是要与梁越来使和谈呢。”
一边另有小宫女抱来衣物钗环,掌事宫女抖开一件素色锦袍披在扶桑身上,揽住她的腰身将她从床帏间扶起,一边说道。
“大王早起便吩咐说不让叨扰您休息,另有旨意封您为一品宛宁夫人,并赐御汤沐浴。这份恩荣不是谁都有的,看来夫人在大王眼里可是重要的紧呢。”
宛宁……可是保她宛城安宁无虞的意思?他司礼瑜,此刻在大殿上听见这等旨意,想必是能心安了吧。
她想起在家乡的那个时候,河水细细潺潺,好似表诉衷情的山歌,他也曾和她许下过誓言,荣华富贵,一生安乐。
和昨日那世传暴戾的君王说的一字不差,可现实与旧誓就好比汜水与家乡的山河,终究,他选了他的家国天下。
宫女将她扶至池边,扶桑浑身一点劲也使不上,一下就滑进了水里。
温热的水漫过头顶,扶桑听见宫女们的惊呼,心想,他要的已经得到了,君殁堂堂一国之君,也不至于为了她这样的人出尔反尔,自己能为司礼瑜所做的也尽于此了,不如就这样死了罢。
恍惚间觉得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随即便被一股力道拽了起来,未待她睁眼,冷冷的声音便从头顶传来,“若是再要随随便便寻死,孤便让整个梁越给你当陪葬。”
扶桑猛地睁开眼,厌恶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他一脸淡漠,看不出眼中是什么情绪。
“既然他们把你献来,从此这条命就不是你自己能做主了。孤的东西,从不许人随意处置。”
他把她塞到掌事宫女的手中,道,“你们照顾夫人不周,扣半年月禄,今后夫人再有差池,你们便也不必活着了。”
宫女们惶恐的下跪称是,君殁看了她一眼,转身而去。
宫女无辜,扶桑不忍旁人受了自己的牵连。那之后,真就再没了轻生的念头。
君殁请来了内宫里最好的花匠,为她种了满院的扶桑花,娇艳好似自己在宛城的家中一般。
春来秋去,一晃两年过去了。
君殁宠妃无数,却也是隔几天就到她宛宁宫一趟。久而久之,宫里四下传说,这南夷王被梁越送来的下贱女子迷了眼。梁越女子皆会媚术,祸害尽了本国的男子,才让故国频临覆灭。
扶桑深居简出,有意避着这些说辞。偶有好事之人前来挑衅,避无可避,也只能耐着性子忍着。
有一次妃子们凑齐了,上宛宁宫来当面羞辱扶桑,正巧被君殁撞上了,当下沉了脸道,“宛宁夫人出身贫贱的梁越,你们的家族却都是我南夷望族,若你们如此喜欢与她相提并论,那孤赐你们一个相同出身便是了!”
妃子们吓得跪了满地,君殁倒也不生气,笑着一一扶起。
可自那以后,扶桑的宛宁宫,便再没有了这些纷扰。
扶桑初时还心心念念想着梁越故地,君殁也时不时的与她讲一些相关的琐事,听起来好似再不会开战一般。
君殁虽然言语不留情面,可所作所为,皆是为她着想。时日久了,扶桑便真觉得,以后的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那一日,扶桑刚要睡下的时候,君殁闯了进来,飞扬跋扈的君王一脸的疲惫,坐在她卧榻边道,“你知道吗?梁越打回来了,你的老相好司礼瑜,已经带着他的军队渡过了汜水,势如破竹啊。当年和孤发兵宛城的将军们,如今都被那司礼瑜杀了个精光,朝堂之上剩下的这些文臣武将全都劝孤投降,一群没有用的东西。”
扶萝看着他,纵然是如此说辞,脸上却仍然带着他那高傲的笑意。
“等他打到了这虞山王宫,孤就先杀了你,用你们梁越美人的血,给孤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