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就这样风平波静的解决了,让芩玉兰好一阵吃惊,更加让她懊恼的是,秦班主竟然同意了他们俩个人的婚事。
自己“捉奸”没成,反到成了他们乘风借力的推手。
芩玉兰心里闷闷不乐了好几天,但是脸上却还是依然笑意盈盈的,尤其是对着海棠红,笑的就是更是明媚了。
一句一个恭喜,只差把结婚的红包提前拿出来,表示一下祝贺了。
易生这些天很忙,先前他看中的那个小院已经签了租约,这几天他正在忙里忙外的收拾着。他和海棠红都是有师父的,这个师父不是指秦班主而是从小教他们唱戏的师父。
他们无父无母,其实就算是有,现在也都不是了,所以师父就是父母,双方师父按规矩换了年庚贴子,就算是正式的下了聘,易生还特意的订了些首饰,送了过来,算是过礼。
海棠红那面连礼服,妆奁,这些东西也都备下了。
只等下月初七,就是正日子,过门。
这种喜气,上上下下的沾染着玉竹班的每个人,人人的脸上看上去都喜气洋洋的鲜活起来。
可能喜气真的是会传染,连着几天玉竹班的座,上的也好,天天的爆满。
两个人的婚还没成呢,倒象是提前祝贺了似的。
前台热闹,后台自然的更加的忙乱,有坐在镜子前上妆的,有穿梭着找衿子,垂子的,还有勾了半边脸,就满那乱窜的跟戏搭子谈站位的。
那面捧着衣服脸都挡住了撞了人的。
看这,就跟看菜市场似的,甚至比那里还要喧嚣。
海棠红边贴着水钻(京剧女人头上的饰品),边拿眼角向镜子里扫着,易生就坐在她的斜对面,镜子里也照他的半身背影,他正拿着笑勾描着眼睛上的妆。
最近可能太幸福了,嘴角眉梢的笑,就象是长就了就是那个样子似的,脸上根本就没有了别的表情。
手捏起桌面上的那朵假菊花,正试探着插,进鬓里,耳边就传过来一阵朗朗的笑声。
光听那一笑,海棠红的嘴角就垂了下来,知道是谁来了。
心里正想着,人已经到了跟前,还是捧了那么一大束花,红艳艳的花在后台昏暗的灯光下映的发着黑。
祁少爷今儿穿的依然时髦,法兰绒的西装 ,里面雪白衬衫,还开着两颗纽扣,里面是花里胡哨的丝巾,系的层层叠叠,下面是一条棕色的靴裤,脚下踩着长靴。跟现在大街上贴的那种叫电影海报里面的人似的。
不过流气的人,就是穿成什么样,内在的浮躁是改变不了的,语气还是那么的轻佻,一说话那对小眼睛就迷成了一条窄窄的缝。
“海棠小姐,多日不见,鄙人甚是想念呀。我这是去了北平,处理点公事,还特意从北平给您带了好东西。对了,北平那边的人呀,都管这叫玩意儿。今晚还请您赏光到府上,小坐一下,……”
“对不起。”海棠红早已经款款站起,先是一揖,然后低声的笑了,“承蒙您的好意,只是在下真是担不起,您祁少爷的惦记。东西还是您自己留下来赏玩,有机会海棠红必定随着班主到府上致谢。”
海棠红与易生的婚事已经传遍了大半的上海滩,祁河却真是不知道,他真的是一直都没在上海,去了北平。
现在正是军阀当道的时候,但凡有点钱有点门路的人都想攀上点与军界的关系,祁家也是一样,这次主要是找一个能在上海国民政府说上话的一个远房亲戚,走动走动,祁家经商但家中没有一人在政界有个一官半职,这次祁河去了,花了大把的银钱,真买回了一个政府里的虚职。
不过是虚是实,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当官了。他当官了就可以有机会与官场上的人有了更好的机会往来了。
往来的结果当然是会更好的让他的生意做的更好更大赚更多的钱。
所以,这次祁河从北平回来,气势可完全是不一样了,以前他只有钱的公子哥,现在,他是国民府统计局的副科长。
举手投足间已经充分表明了他盛气凌人的态度,原本,他对海棠红也就是一个喜欢,看着她在戏台子上阿娜多姿的样子,觉着好,可是,并没有太当真。
必竟是一个戏子,而当时都你捧戏子,他捧戏子,那也是时髦的一种表现。可是,就在他回来的第一天,他路过烟柳巷的时候,猛抬头,就看着海棠红倚在窗口,神态悠然的向下看着。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脸上没有油彩的她,只是一眼,他就看的傻了,原来这海棠红长的如此的美丽,尤如九天仙女坠入了凡尘。
他家里早已娶妻还有两房姨太太,这不算,他在外面还包养了一个暗娼,平日窑子里也是常走动,有钱人家的宴会也没少参加,可就是凭他这样阅人无数,他依然被眼前的海棠红给惊呆了,“太美了,就象一汪水中的月亮。”
他原本并没有认真的心思,在那一刻就改主意了,他想娶第三房姨太太,就是海棠红。
所以,他今天是有意而来。
海棠红话音刚落,那面芩玉兰接了话,“祁公子,您怎么还打我们海老板的主意呀,这可是十三爷没门的妻了。”
祁河心里就轰一下子,他没有思想准备,虽说他想娶这话,还没说出口,今儿他带不走海棠红也不算什么,但是,他自己个心里却并不是这样想,而是,他祁少爷想娶的人,现在被人家娶了,这******是截胡呀,这是打他祁河的脸呀。
谁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就听见祁河一脚将身边这梳妆台子给踹倒了,那上面的轰隆哗啦的撒了一地。
砸场 子的都是在前面,今儿后面弄了这么一出,把当时在场的人都吓了一愣,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就是易生,男人的血性劲一下子冲了上来。
一脚就踢了过去,他们是从小练到大的练家子,那一脚下去踹碎块砖都是没问题的。
这一脚踢过去,祁少爷一个跟头就栽出去好老远去,后面跟着的跟班就不干,一蜂拥就上来了,这后台就乱做了一团。
有好事的就跟着打了起来,女的吓的连喊带叫的,前面正唱着戏,就听见后面这一乱也唱不下去了。
台底下哄声起了一片。
秦班主带了人已赶了过来,连骂带喊才止了这混战。
此时的祁河法兰绒的西服也扯破了,雪白的衬衫上还有个大脚印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也破了腮帮子肿的老高。
正疼的咝咝的直吸气呢。
秦班主连忙过来赔罪,“祁公子呀,您瞅瞅这是怎么话说的,怎么我就这会儿不在,怎么就……我下面这帮小畜生呀,都是些个下九流的粗人,你可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这回,回头我一定上府去谢罪去。一定去,一定去。”
秦班主的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看了这情景就已经惹下在大祸了,额头汗珠子都下来,顺着鬓角噼里啪啦往地上掉。
海棠红知道此事都是因自己而起,也快步的过来跟着赔不是,易生被几个老诚的人拉着,尤是这样还气哼哼的不能平静。
祁河眯着那肿的金鱼泡似的眼睛,瞅着眼前低三下四的秦班主和一脸惶恐的海棠红,嘿嘿一笑。
“秦班主,你行呀,敢纵容你的人打政府官员。”然后咧着嘴呵呵一笑,结果抻了坏处,又咝咝的痛了两声,接着说道:“我看你们玉竹班是不想在上海混了。”
“别介呀,祁少爷,您抬抬手,我们不过都是混口饭吃,您是富贵人呀,别他们计较,我这里给您赔罪了。”
“哼!”听这冷冷的一哼,就知道,这事没完。
那面已经有人找来了一把还完整的椅子送到了祁河的身后,“祁少爷,您坐下,消消气。茶也端过来了,送到眼前,祁河翻楞着眼皮也没接。
倒是深吸了一口气,掸了掸身上这土,正了正破了西服,“秦班主呀,平时您也是一个伶俐的人,玉竹班在上海也混了有十几二十年了,不容易。”
秦班主一听有缓,连忙做揖,“可不是,真不容易呀,您看看您就怜惜一下小人。”
“行呀。”祁河打断了秦班主,接着说道:“那不是,我可怜你呀,可怜你这戏班子不容易。”
“哎,哎。”
“要不这么着吧,明儿把海棠红给我送到府上去吧,这事就一笔勾消了。”
“啊?祁爷,祁公子……”
祁河站起身来,冲秦班主摇了摇手指,“别再说了,我也没空闲听。”突然就厉声喝道:“不然,你们卷铺盖卷给我走人,滚出上海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