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被人从警察局里抬了出来,傅昱琳被阿根扶随后也走出了警察局。
海棠红早已经不顾吩咐从汽车上冲了下来,双手把着那扇木板,哭叫着:“水仙,水仙,你怎么了?怎么了?”
“别哭了,海棠红,没事的,人还活着就有救。”傅昱琳站在海棠红身后,拉住了海棠红的胳膊。
“先上车吧,来吧,孩子,上车。”海棠红被傅昱琳拉着走到了车前,还不住的看着木板的上水仙,被抬上了一辆警车。
“他们会把她送到我那里,你放心吧,我会给她找最好的大夫的。会让她很快好起来的。”
车依然从后门进入的,海棠红又直接被带回了安顿她的那个房间。
只是不知道怎么走的,水仙已经先一步被安顿好了,她进屋时,水仙正躺在她的床上,依然满身的血污。
“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水仙艰难的说着话,每吐出一个字,都象用尽了全身的气息一样。
海棠红又要哭出来了,只是她一含泪,水仙就显现出了焦急,想伸手去安慰她的样子,可是她一动,她那一身的伤,每处都痛的让人难以忍受,水仙的脸瞬时就疼的变了形。
“水仙,别动,你别动。傅夫人去请大夫了,他们马上就来给你医病了。”
海棠红用尽了一切力量克制住了自己的眼泪,她不能再让水仙着急,担心。于是握着水仙被手坐在床边,静静的等着医生的到来。
“傅夫人是谁?她是干什么的?怎么会帮我们?”水仙微睁着浮肿的眼睛,艰难的看着坐在床边的海棠红,不解的问道。
海棠红沉吟了下去,不知该怎么回答,水仙问她的问题,也是她心中的问题。她到底是谁?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帮自己?纯粹的好心?只是见过了太多的人事百态,一个人不图回报的为另一个陌生人付出,这种事,她无法相信。
不是她薄凉,是无论是戏里还是人生,她都没有听过见过有这样的人,每个人都是有所图的,燕太子与荆柯,他可以与荆柯以素手,但他要荆柯还他以刺秦。刘备与孔明,他与他三军号令,但他要他为他殚精竭虑以图天下。
人都是这样的,没有人会平白的为另人付出的。
可是她究竟要的什么呢?
海棠红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什么呢?
一无所有,那只剩下这一幅男人们喜爱的皮囊和一副能唱戏的嗓子。
她要哪一个?
但现在这些疑虑都是不能说与水仙听的,她为了自己被打成现在这个样子,奄奄一息,自己也为她做点什么了,不然怎么对的起这样一个从小跟着自己没享过一点福的孩子呢。
她笑着安慰水仙说:“傅夫人是很好的人,看咱们可怜才帮助咱们的。”
水仙听了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因为一面脸颊上被鞭子从眼角到嘴角抽开了一大道子,所以她嘴一动就疼的钻心。
只能表达一下,就做罢了。
水仙躺在那里眼睛动了动,看样子是在想什么,然后她摇了摇了被海棠红一直握着的手说道:“姐姐,她这么帮咱们,咱们也无以回报,等我好了,我就给她做工吧,当牛做马,当做答谢。”
海棠红心头一酸,水仙是多么冰雪聪明的姑娘呀,她怎么会想不到,有所予必有所图的道理呢。
海棠红连忙等下头,掩示着赤红的眼圈,摩挲着水仙的手背说道:“好,等你好了,咱们一起给她做工,当牛做马,报答她。”
医生来了,穿着白大褂那样的洋医生,还带了一个女大夫,说水仙被打的严重,出了太多的血,需要补养。
留了擦的,吃的,各种药,还嘱咐了好多要注意的事情。
海棠红想送送大夫,可是刚出房间就被昨天那个一直照顾她的婆子给拦住了,说是她送就好。
海棠红总觉得有些奇怪和不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说不清楚,但是这种感觉却一直都在心头,挥之不去。
这一天再也没见到傅夫人,饭菜都是给送到房间里来的,水仙被看过病之后睡了一会,醒了竟然发起烧来,那大夫说过,她会发烧,并告诉她,该吃什么药,药吃进去,人就又睡了。
夜幕四合时,整个房子都亮了起来,海棠红从窗向外望去,总觉得这并不象是一个普通的人家。
前一日,她疲惫过度,跟傅夫人说过话回来就睡了,今日却并没有那种困意。坐在窗前,各种思绪都涌了上来,眼前又闪过今早车上看到的那一幕,太象了,难道真的是十三哥来上海寻我了?
外面又下起雨来,风吹着雨斜斜的敲打着玻璃窗,院里的竹林也传过来沙沙的响声。
海棠红蓦的叹气,惆怅人遇惆怅事,偏又逢夜雨连绵,更是愁上加愁,无尽处。
守在水仙床边海棠红也有些昏昏欲睡了,忽然好象听到房子里传来一片混乱的脚步声,遭遇了诸多的不幸,让海棠红的神精特别的敏感,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屏着呼吸仔细的听着外面。
似乎有男人在说话,说的什么,叽里咕噜的,听不明白。
过了一会,就恢复了平静,然后好象有歌声传来,似乎还有鼓乐,只是声音都很远,很飘渺,并不真切。
海棠红再听,就听不到什么了。似乎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个幻觉。
樱花会馆是一个L型的建筑,横向是很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处直接左捌,就进了傅昱琳或者叫宫下百合子私人的一隅。
宫下百合子来中国已经两三年了,她这所樱花会馆在租界里是日本人一直称之为家之归属的地方。
这里的艺伎都是她亲自挑选亲自培养的。
而自从上海被占领了以后,樱花会馆的名声就更大了,很多日本的高级军官和成功商人都会光临她这里。
原因一个是她这里的确很有风格和日本本土的韵味,另外一个,当然就是她那位做司令官的弟弟。
今晚来的人,就是她的弟弟,宫下竹和。
姐弟两坐在日式的榻榻米上,喝了一会清酒,听着由中国女子装扮成的日本艺伎的歌舞。
“姐姐,她们还是没有真正大和抚子气质,远远没有,她只是在模仿,可是越是刻意的模仿就越是缺少自然的精神。”
宫下竹和有些倦怠看了一眼台下,又看了看姐姐,摇了摇头。
“她们太差了。”
百合子宽和的笑着,从热斗中拿出酒壶,给弟弟又斟了一杯酒,双手递了过去。
“你呀,还是这么的挑剔。”言辞好似责备,语气却是尽是宠溺。
“你要知道,这里不是日本,哪里有那么多的大和抚子,这些中国女人都没有受过什么教育,能做到形似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呢。”
宫下竹和撇了撇嘴,一脸鄙夷的神色。
百合子就冲下面挥了挥手,让这些正在歌舞的女人都退了出去。
“可是姐姐,这样的货色怎么来迎接佐佐木将军呢?”竹和似乎有些忧虑的说道。
“不要担心,佐佐木将军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比你了解,而且人选我都已经物色到了,只要再加工那么一下下,就会非常完美了。”百合子冲着弟弟眉开眼笑说道。
“噢?真的吗?那是什么样的女人?在哪里?我能先看看吗?”
“嗯~不能,不能,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安心一点吧,我的弟弟,一切我都会办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