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府若大的院子,一到晚上,却是静的很,只有淡淡的灯光照着庭院里的花树。小会客厅的门口站着芍药和水仙。
芍药挑着眉毛眼睛上下打量着昔日那个冷傲的水仙,心中想的倒是跟她那主子一样的,不住的幸灾乐祸着。
水仙低垂着眼睑,就象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的,无视着芍药那雀跃的快感。她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主仆两个人都喜欢以看着别人的痛苦而快乐的纯粹恶劣的趣味。
芩玉兰红木的椅子上,有些懒散的斜着个身子,一只手里拿着青花瓷的茶碗,别一只手翘成兰花指,拿着茶盅盖轻轻的挡着水中的浮叶。
看似在专注着手里的茶,眼角实际却是在瞄着海棠红,海棠红的话已经说完了,在等待着芩玉兰的答复。
芩玉兰有点失望,本来是她来求她的事,可是不知怎么,海棠红说的落落大方,没有一丝哀求和低下的意思。
她故意的拖延,想要看到她的窘迫,但是,她还是那样,淡定的坐在那里,嘴角噙着笑,眼睛里平静似水。
这真的让她恼怒,心里甚至有点抓狂。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那一副清高的样子,哪怕现在已经落魄的如此。
她不甘心,她想要看到她从云端坠入泥潭的样子,虽然她现在外表已经这样了,但是这不够,这还远远不够,她想看着她不再高贵的样子,不再清雅的样子,想要让她卑微的低三下四的发出乞求。
可海棠红却偏偏稳坐如钟,一动不动的,就是不先开口。
一俨茶已经喝完了,海棠红也明了了芩玉兰的意思,既然人家不打算借,自己也不能硬赖着不走。
施施然起身,“玉兰,谢谢你今天特意跑了那么远的路过去看我,易生哥那面如果再来电话麻烦你,告诉他。我会尽快回苏州的,不用他再惦念。而且上海现在这个样子,也千万别让他来。”
芩玉兰下午从水月巷回来就又接到了易生打来的电话,问询海棠红的情况,芩玉兰就如实的说了水月巷失火,海棠红下落不明的情况,易生在电话那端当时就急了,急吼吼的说要亲自来上海,寻找海棠红。
易生是在邮局打的电话,回过去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等着他再来消息。海棠红心里焦急,说不定易生哥不会再打电话就又跑回来,这成日里枪炮乱飞的,伤了他可怎么好。
只是心里再急也是没有办法,现在她只能想办法尽快的返回苏州,回到易生哥身边,才能让他安心。
“妹妹,我告辞了。”说着起身就走,当下的海棠红心里不再担心的食宿的问题,她满心的都是怎么想办法出城,所以,芩玉兰就是不借钱,她也没有什么大失望了。不行,就把镯子当了吧,只要能回到易生哥身边,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
芩玉兰心里郁郁,一心盼望的戏码到底也没有上演,她还是那样端庄的行动,心里暗哼了一声,起身送客。心里想着,你不求我,难道还要我求着你借钱给你吗?
芩玉兰扭扭达达刚将海棠红送到门口,就听前前面大铁门打开的声音,然后就是汽车渐行渐近的声音,海棠红的脸正被汽车前灯晃着,睁不开眼,拿手挡着。
然后就听见身边的芩玉兰哎呀一声,推开她,急急的向前迎了上去。
汽车车门一开,祁河醉眼迷离的下了车,酒喝的有点多,脚步还有些踉跄,芩玉兰就上前去搀扶。
芩玉兰边用身子挡着祁河的视线边娇声的嗔怪着:“怎么又喝了这么多,看看你,走路都不稳了。来,先上我屋,歇一歇。”
向楼前走过来的时候,海棠红已经走下了门前的台阶,芩玉兰就冲她使眼色,让她快走。
海棠红见了祁河也有些害怕,匆匆的就向大门口走去。只是还没走两步,就听见祁河在身后面喊。
“海棠红!海老板!您这是哪去呀?”
祁河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将人看的清楚了,只是下了车芩玉兰一直在他眼前忙活,他还没倒出空来说。
看着海棠红从他身边匆匆而过,象是要逃命的架式,他促狭的笑了出来。
回头冲那刚从车上下来的司机喊道:“告诉门房,把门锁上,没我的话,谁也不许开。”
海棠红当时就呆立在了那里:“祁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祁河一用力甩掉了紧拉着他的芩玉兰,晃晃荡荡的走到了海棠红面前,嘿嘿一笑,那喝的充了红的眼睛奸笑成了一条细缝:“什么意思?海老板既然来了祁府,当然要客随主便。进来陪主人喝杯茶,咱们慢慢谈,怎么样?”
海棠红正色道:“不必了,我来是找我师妹芩玉兰的,她不也是你们祁府的主人吗?我们已经喝过茶,谈过事了,现在我要回去了。请祁少爷让下人把门开开吧。”
“她?她算什么主人?祁府的主人只有我一个,不过海老板如果想要入主祁府的话,倒是可能的。其他人,都只是祁府的下人罢了。”
芩玉兰被当面说成这样,脸色当时变了样,一阵青一阵白的,气的浑身正颤。
海棠红没想到他能当着芩玉兰的面说出如此无赖的话,当场也是气的说不出话。
“怎么样?海老板,来吧。当初我想用八抬大轿请你过门,你不来,连夜的跑了。如今这是想通了,自己送上门来了。”
祁河仰着头,呵呵一顿的狂笑,然后又接着说道:“虽然我一向不喜欢主动送上门来的便宜货,但是您不一样,海老板,我对你还是满心喜欢的。所以,你就放心吧,来我祁府,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海棠红听他越说越不堪,气的用手指着他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找玉兰师妹有事,与你何干?快点开了门放我们出去,要不然,要不然,我要喊了。”
看着海棠红又惊又气的样子就象是一朵娇花在暴雨中凌乱似的,祁河不怒反喜,哈哈大笑起来,“你喊,你喊吧,使劲喊,我倒想听听您这个京剧名角,大喊救命是个什么样的风韵。”
说完又是一阵狂笑。
芩玉兰在一旁也是又急又气,急的是祁河真的又打上了海棠红的主意,如果海棠红来了,就一定会把自己的风头都抢尽的。
除了急,她更气,气的是自己现在是珠圆玉润,保养的水灵灵的漂亮,而再看海棠红面黄肌瘦的象一个得了痨病的瘟鸡。可这祁河却还是喜欢她。
她不平,这不公平,她现在样样都比她强,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会喜欢她,注意她。而不是自己呢。
一时忍不住心里的各种不平衡芩玉兰突然间嗷的一声,冲了过来,照着海棠红的脸上就是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