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剩我和黎黎两个人了,我忍不住问:“你和程子健到底怎么了?”
黎黎峨眉微颦,水灵灵的明眸无目地落在窗外,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其实你应该问程子健他怎么了。”
我也想不明白,也懒得想。黎黎继续说:“也许是离得远了,有距离感了。”
我握住她随意搭在一起的温热的细手说:“黎黎你回来吧,在这边重新找工作。别走那么远了,这异地恋的风险太大。”
黎黎想了想说:“我争取吧,但是至少得满一年呀,我回去先在网上找找工作,如果现在回来了找不到工作,那边又辞了就郁闷了。”
初三,孟雪和程子健一起来报到,估计是我的逐客令起作用了,庄震没来。大家坐在一起好像都没什么话说,只能坐那看电视。快10:00点了刘阿姨要来了,我想想说:“程子健你拉雪儿去超市买点东西吧,我想吃……。”
程子健站起来看着我说:“没问题,孟雪走吧。”
孟雪坐着没动说:“昨天庄震买的东西还有很多,等吃完再买呗。再说买回来我也不会做呀,你肯定不能做饭了,黎黎你会做吗?”
黎黎知道我想让他们避一避刘阿姨,就说:“我也不会,不过可以上网查查。”
孟雪笑笑说:“要不再叫庄震来做,他可是什么都会。”
我一听生气地说:“雪小姐,庄震到底是你什么人,你非要走哪带哪,如果想吃他做的饭,把他叫回你家做好了。”话一说出口,我自己也觉得有点冲,可是已经说完了也没办法。
程子健愣了,黎黎当然知道我为什么这样生气,孟雪也有些意外的态度,过来摇着我胳膊说:“丫丫,别生气,我就是开玩笑,我昨天以为你已经不生气了呢。”
唉,不能因为一个男人就毁了友谊。我看看她说:“不好意思,话说重了。我就是生气人家大过年的生病,让你给买点好吃的,还推三阻四的。”
孟雪豪放地说:“好好,不推了,这就去,你想吃什么我买什么,供你一辈子都行。”
大少和小姐走后,黎黎说:“丫丫,你那么大度,就别和雪儿治气了,咱们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她嘛,说话向来不过大脑。”
我细细品品元旦之后的心情说:“我觉得现在我心里和雪儿隔着一层纱,好像回不到以前了。”
黎黎只叹气,没再说话。
晚上程子健还是走了,孟雪留下。但我们三个人都好像没什么话说,以前打开就合不上的话匣子不知哪去了,包括原来滔滔不绝的孟雪。
……
年后第一天班,过年的喜庆意犹未尽,人工作都是慢条斯理的。COCO从陈总办公室出来说:“丫丫,老板叫你。”
走进陈总办公室,他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有些不自在。他似乎感觉到了,移开眼睛说:“丫头恢复得怎么样,看你气色不好,估计元宵节之前工作不多,你如果觉得不舒服就每天下午早点回去,我和Lee说一声。”
我听这话,知道老板是在关怀下属,有些放松了,“不用了,我休息得挺好的,早走还得坐公交或打车,不如坐通勤车这样方便一点。”
陈总看了一眼电脑,又看着我说:“也好,你有什么事如果不方便和我说,就和COCO说,身体重要别太勉强自己。我这还有事,你回去吧。”
一天工作轻松,人就显得百无聊懒。
下班刚坐上通勤车,就听后座的同事说:“美国总部1月底下发了裁员计划,但是中国区总裁考虑中国国情,为了员工安心过年把这事压下来了,打算过完元宵节再公布落实。”
有人问:“具体什么内容呀?”
有人说:“听说有硬性指标,每个区域要栽掉20%,50岁以上要退休的人提前办理退休,3月31日之前合同到期的员工一概不续签合同,同一岗位三人以上的择优留一人……”
我心里一紧,刚上班只签一年期合同,合同是1月31日到期,正好是过年这几天,原来以为HR没找我续签是因为过年了,等着年后再签。现在看来不是,原来是公司打算到期自动解聘。
这个年真是没开好头,之前看网上说我今年“犯太岁”看来是真的应验了。太岁头上坐,无福必是祸。这一年开头就是坏事连连,好像现在诸神见我都绕道而行了,真该找个高人给破解一下。
下车,看孟雪在通勤车站等我。突如其来的殷勤让人不适应,却也是她心血来潮时的作风。“本小姐来接下班,给个笑脸行不,像是别人欠了你钱一样。”她说
我确有失落,无奈地说:“刚刚听通勤车上的人议论,我们公司要裁员,我的合同已经到期了,按公司的裁员计划我怕是要失业了。”
“这消息可靠吗?你也知道了通勤车人多嘴杂传什么都神乎其神,你们公司有确切发通知吗?”
“没有,据他们说元宵节后会公布。”
“别担心等等看吧,你这身体刚好,可别上火。”孟雪语气认真起来。
我没再说话,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明天问问COCO吧。
次日一问,果然裁员之风已刮遍公司所有角落。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马上找下家,白天不能找,只能下班后人都走了,上网投投简历。但过年余温末散,网上没有太适合的岗位,找工作也急不来,每天都看看吧。
元宵节,雪小姐回家欢庆了。单位也没什么人,我下班后一边在MSN上和黎黎聊天一边看各个招聘网站更新的招聘岗位。不知不觉就呆到了晚上20:00点多,整个办公楼好像都没有人了,也是难得元宵节和情人节凑在一天,人们当然都去庆祝了。
准备关电脑回家时,陈总从外面进来了,看到我很意外地说:“丫头你怎么还没走,现在有什么着急的工作吗?”
我说:“没有,就是回家也没事做,在单位上网查点东西。陈总您怎么来了?”
“工厂那边组织20:00点放礼花,我和朱连鹏过来看一眼,顺便回办公室取点东西就走。你还不走吗?楼里没人了,走吧我顺便送你。”
“好,谢谢陈总。”
一路鞭炮礼花声不断,捧着玫瑰的情侣来来往往;车里陈总只开车,不说话;门里门外像是两个世界。陈总终于开口了:“大过节的,不出去玩一玩或是早点回家在办公室呆着多无聊。”
“在哪都是一个人呆着,一样无聊,过年家里都呆腻了,换个地方还能好点。”不可能和大老板说我在找工作呀,裁员通知又没公布,我现在在单位发求职简历还是有些不妥。
陈总看了我一眼说:“丫头,你该找个男朋友了,成了家就不是一个人了。”
“嗯。”我应了一声。
他又不说话了,像在想事,车子停到楼下,我下车看着车子缓缓开走。回家也是面对空空四壁,半个月以来都是这样,虽然之后几天有孟雪陪着,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氛围也并无改善。
我看到小区广场上有几个十来岁的孩子,提着灯笼、拿着一些手摇的小礼花在追逐嬉戏,就走过去看看。听着他们的笑声,天上的烟花时不时绽放,觉得童年时代真好,无忧无虑的。成长也许就像这烟花一样一瞬间就长大了,烦恼就来了。
坐在广场的椅子上,看着孩子看着烟花,回头看看楼里每家住户的阳台都亮着红灯笼或是彩灯很温馨,找找我住的屋子,窗里漆黑一片,这场景就像是别人心里和我心里的反差一样。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我点燃的,在一个城市立足有这么难吗?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现在惟一可以立足的工作也要不保了。
不知坐了多久,肚子有些疼,我才想起来虽要开春了,但户外椅子上还是很凉的,我刚刚做过手术这样坐在这肯定不行。我站起身来准备走,就听见一个妈妈在叫孩子的名子,叫他回家。
我想起了小时出去玩儿,晚了没回家,妈妈就是这样站在大门口叫我的,我忽然有个念头在这里生活得这么难,回家会不会好一些,会不会不这么孤单,会不会什么事都不用这么努力、这么拼呢。边想着,肚子比之前更疼了走不了路,我扶着椅子蹲在地上想缓一缓再走,这时那个孩子妈妈依然喊着孩子的名子走过来,看见我的异样就问:“姑娘,你怎么了,用帮忙吗?”
我低头捂着肚子说:“没事,肚子有点疼,一会儿就好了。”
她找的那个孩子叫着妈妈跑过来了,妈妈对孩子说:“太晚了快回家吧,天冷冻生病了有你苦头吃,你看看阿姨都生病了,咱们送她回家好不好。”
这时那个小孩也蹲下看着我说:“阿姨你生病了,怎么你妈妈还不来接你回家?”
听这话,我有种想哭的冲动,小时候无论多小的事什么委屈都可以找妈妈,长大了无论多大的事都要自己扛着,为什么要长大呢,为什么我现在不能回家找妈妈呢。孩子妈妈伸手刚要扶我站起来,一个英挺高大的身影映入了我眼帘,定睛一看,是庄震。
他快步走过来说:“米丫,你怎么了,没事吧。”
孩子妈妈见有人来找我,就拉着孩子的手说:“走吧,回家,阿姨长大了不用妈妈接了,有叔叔来接。”说完她又看向我说:“那我们先走了。”就拉着孩子的手往回走。
看着这一幕我好羡慕,也好难过,我特别想回家,特别想妈妈。我就站在那里不动一直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咸咸的液体流到嘴里我才回过神来。感觉胳膊被人拉着,我抽回胳膊用手擦擦眼泪,不想理旁边的人。
“肚子很疼吗?”他问我。
我也不知道疼不疼,但我知道疼不疼都与他无关。我淡然地说:“不用你管,我要回家。”说完我就往前走,刚走两步才发现肚子比之前更疼,不敢走路,只能捂着肚子站在原地掉眼泪,不知道是因为他在这我心里不舒服,还是因为肚子疼,还是因为想家。
庄震又过来扶我,宽厚的手掌一只拉着我胳膊一只搭在我腰上,拥着往家的方向走。我本来想推开他,但不知为什么我没那样做。
进屋后,他才说话:“米丫,你不能受凉,怎么还在凉椅子上呆那么久。孟雪呢,怎么就你一人在家。”
我没好气地说:“孟雪凭什么天天在这陪我,她在哪也许你比我更清楚吧,要不怎么她不在家你就来了。”
庄震好像并不在意我说什么,去厨房烧水了,一会儿拿着个卡通热水袋和一杯热水走进来说:“来喝点热水,暖暖肚子。”他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又把热水袋递给我。
看看表都快22:00点了,原来在外面呆了那么久,确实很冷,我把热水袋接过来看看,是崭新的估计是刚刚买的,我看看他说:“原来还是有备而来,庄总真是费心了。”
他不理会我的冷嘲热讽,只是坐着晃那个水杯,想让水快点凉。晃了一会儿把水杯递给我说:“差不多了,喝吧,喝完我就走了,你早点休息。”
听他这样说,我接过水杯喝了两口,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没接我的话,只是看着我,一直看我把一杯水喝完,才站起来说:“米丫,你现在身体很弱,凡事要小心。我走了。”
我看着他没说话,他往外走我也跟着往外走,到门口他看看我说:“不用送我,把门锁好。”
我仍没说话,我也不知道我这举动是要送他,还是要锁门。
元宵节一过,裁员的消息被官方证实,人心惶惶的,我更是如坐针毡。
这天HR组织开裁员大会做政策宣讲,要全员参加,大会议室坐着站着到处是人。一些硬性裁员政策基本与之前听到的差不多,还有新的就是小车队直接解散,门卫、员工食堂也要外包出去,这些岗位的人都得离职,但是公司依据在员工在企年限给予一定的补偿;如有员工不在硬性裁员范围内,想离职的可以报名,依据补偿政策给予解聘。
听来听去,就我这种是最惨的,拿不到任何补偿,合同到期终止合作概不续签。
开完动员会第三天,HR给我发邮件通知我下午15:00点去人事的小会议室做离职访谈。
去开会,像我这种情况的工厂加上销售将近有20人。谈话的内容,无非是解释公司的政策、现在公司面临的困难,会给大家一个月的时间找工作,如有意向单位去面视,公司可以给写推荐信。说白了,就是我们这一类员工没有补偿公司只能给点精神鼓励。动员会开了近一个小时,其主要目的是安抚员工情绪,避免纠纷。
开完会,我闷闷不乐地在座位上看招聘信息,这回可以名正言顺地找工作了。之前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般,杳无音信。现在看看网上那些岗位,仍没有什么太理想的。
正在我一筹莫展时,COCO敲敲我们中间的卡台玻璃小声说:“老板让你下班等他一下。”
我点点头,一看表还有十分钟就下班了。回头看看Lee和孙大神都和平常一样忙着自己的事,COCO也是一脸平静,都看不出什么来。老板要找我谈什么呢?我也猜不出来,只能等着面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