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潇在凌晨频繁接到隐匿电话号码的电话,雪莉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凄厉地响起,总是在说一些恐怖的事情。
无名电话
“我后悔当初没有杀死你。”
凌晨三点,孟潇接到未显示号码的电话,一个尖锐的女声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孟潇倚在床头抽了一支烟,抓起外套就去了雪莉家。
雪莉光着脚给孟潇开了门,纱质睡裙在她的躯体上簌簌颤抖。她竭力掩饰着脸上的欣喜,没想到孟潇伸手给了雪莉一个巴掌。
“我没有给你打过电话,”雪莉说,“我一直在睡觉。”
孟潇盯着雪莉被扇的红肿的脸颊看了一会,狠狠地踢了她一脚,声嘶力竭地吼:“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
雪莉沉默地哭,她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最近发生了好多奇怪的事情,让她和孟潇陷入僵局。和孟潇相爱三年,感情日积月累,但日见蹉跎,缓缓慢慢而崩溃不过是这短短几天。
代价
那天是雪莉盼望许久的日子,孟潇终于离婚了。他给雪莉发了个短信说:手续办完了。之后就消失了踪影。雪莉在提前预定的餐厅里吃光了一桌子菜,独自庆祝了一番。
给孟潇做了三年情人,背负了众多指责,流言蜚语随处涌动,让雪莉不堪重负。雪莉和孟潇在一起只为爱情,不图钱财,但是没人相信她的清白。她从没想过要和孟潇的老婆争夺什么,因为自己从开始就全盘皆输。
孟潇是个美好的男人,吃西餐动作优雅,不出一点杂音。参加酒宴会温柔地取下女伴的外套,目光柔和。他有着美轮美奂的外表,雪莉就是被这张皮囊蛊惑了。她上了温柔的当,甘心堕落成第三者。走得越近,就越接近他的真相。她知道他酒后会失态,啃排骨时会发出巨大的声响,做完爱后三十秒内就会自顾睡去。
雪莉不可救药地陷了进去。她觉的孟潇的缺点是他们之间才有的小秘密,孟潇愿意流露出缺点是爱的一种表达方式。雪莉毕竟是个女人,她有着女人共有的特点:一厢情愿。别人都以为孟潇是因为雪莉才离婚的,其实不然。孟潇说自己是只蜜蜂,蜜蜂是要在一个巨大的花园里才能酿出好蜜来的,如果只守着一株花,他会死掉。
所以在离婚当天,孟潇就飞去了大花园采蜜了,让雪莉带着满心的欢喜傻等一场。凌晨三点,孟潇和女人还在床上纠缠,手机忽然响了,是未显示号码。孟潇用若无其事的口吻问是谁,雪莉的声音懒懒地传过来说:“你猜我是谁。”孟潇问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嘴里问着,心里开始迅速编造借口,可是雪莉并没有追问孟潇在干什么,她咯咯地尖声笑了。她说:“保护好你身边的女人。”
挂了电话孟潇觉得毛骨悚然。床上的女人勾住孟潇的腰,手慢慢朝下滑去,孟潇挡住那只手,扔下一沓钱就走了,女人发出一声哀怨的叹息。
刚刚驱车到了雪莉家楼下,孟潇就接到警察电话说刚刚和他在一起的女人跳楼自杀了,目前正在抢救。孟潇努力地从口袋里摸出烟,怎么点也点不着,他把烟扔了,怒气冲冲上了楼。
面对孟潇的质问,雪莉莫名其妙。她坚持说自己一直在睡觉,没给孟潇拨过电话,更不可能跑去谋杀什么女人。“谋杀?”雪莉怯怯地笑。她伸出手,纤细的手指看不出一点慌乱,她问孟潇:“你看这是双杀人犯的手吗?”
孟潇又摸出一根烟,点着了,一声不吭地抽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雪莉冷冷地笑,伸手就泼了孟潇一脸的茶水。铁观音巨大的叶子落在孟潇的头上,孟潇怔住了。
雪莉拿了网球拍朝孟潇拍过来,嘴里不断地说你怎么不去死!雪莉被气疯了,自己等了他一个晚上,他居然在和别的女人缠绵,而且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还跑来质问自己为什么打电话,她想不到孟潇会编这么幼稚的借口搪塞自己。
网球拍重重地落在孟潇的头上,血流了出来。孟潇和雪莉同时愣住,孟潇没想到雪莉真的会砸下来,雪莉没想到孟潇躲也不躲。僵持了一会,雪莉打了120,急救车很快带走了孟潇,雪莉守着空荡荡的屋子,一个人哭了。
恐慌
一个礼拜后孟潇出院了,雪莉低着头去接他,默默地收拾东西,什么也不敢讲。这一个礼拜,雪莉每天都来,放下手中煲的汤就走,没有和孟潇讲话的勇气。原本以为和孟潇也许就此结束了,想不到他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话:“秋天的时候我们结婚吧。”
雪莉捂着脸哭了,妆都哭花了。
孟潇有点心疼雪莉。三年前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刚出学校大门的孩子,花一样娇艳,孟潇假装出绅士的样子诱惑了她。雪莉是张白纸,孟潇肆意地在上面挥毫泼墨,肆无忌惮。这三年,雪莉被爱情折磨得死去活来,日渐消瘦,却仍然义无反顾地爱着孟潇。孟潇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个什么好男人,更不是绅士。
孟潇决定结婚,他是花心的男人,无法全心全意爱雪莉,他只能给她婚姻。而就在这时,蹊跷的事情接踵而至。
孟潇在凌晨频繁接到隐匿电话号码的电话,雪莉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凄厉地响起,总是在说一些恐怖的事情,像“拈花惹草的男人会死得很惨的”,“爱情天长地久的唯一方式就是我们一起同归于尽吧”,“你去死,我来悼念爱情”。
起初孟潇尝试询问雪莉有没有半夜给自己打电话,雪莉一脸诧异地看着孟潇,问:“我给你打电话干什么?”孟潇心存疑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强迫自己把凌晨的电话当成一场梦。
直到那晚,孟潇又接到电话,雪莉说:“我后悔当初没有杀死你。”孟潇瞬间就记起了雪莉当初拿着网球拍朝自己拍下来的模样,那时她的眼里闪着嗜血的光,脸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狰狞。
这一次孟潇觉得恐慌,忍不住半夜就去敲雪莉的门,面对孟潇的质问,雪莉还是很无辜。她觉得,像半夜打电话这些事情是孟潇强加给自己的莫须有的罪名,目的是想摆脱自己,可是仔细端详了孟潇的脸,又觉得他像是认真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潇抽了一根烟,说:“明天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吧。”雪莉点点头。自从她把孟潇打伤后,心里就有种恐慌,有时候忽然察觉自己站在厨房里,手里拿着保鲜膜,却记不起要干什么。
现在已经是夏末了,秋天的婚礼,还能顺利举行么?
前妻
心理医生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判断雪莉的病症:雪莉的记忆里有几段空白,也许是普通的神经衰弱,也有可能是双重人格作祟。
医生用催眠术,打算唤出雪莉的另一种人格,但是失败了。雪莉进入催眠状态后,嘴里只会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医生分析说雪莉对自己打伤孟潇的事一直很自责,潜意识里总想道歉。雪莉或许真的有另一种人格,但是藏得太深唤不出来。孟潇对雪莉有另一种人格的事情深信不疑,他坚信当初打伤自己的就是另一个雪莉。
在医院里,孟潇偶然遇到了前妻夏真真。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面无表情地从孟潇身边走过,孟潇忍不住叫了她的名字,四目相对,夏真真居然笑了,她问:“你来医院做什么,哪里不舒服?”孟潇不知道为什么不想承认带雪莉来看心理医生的事,他对夏真真产生了一种非常怀念的感觉,在这种怀念的驱使下,他晚上去了夏真真的住处。
那晚他和夏真真配合得异常和谐,她是个保守的女人,在没找到爱人之前不肯和男人轻易做爱,身体已经寂寞了几个月。孟潇为她的寂寞感到自责。
这天晚上孟潇很小心地关了手机,避免不必要的打扰。第二天早晨开了手机后,他收到了一条匿名号码发来的语音短信,孟潇收听了短信,雪莉的声音又响起来:“记着不要乱搞女人。”短信是凌晨两点发来的,现在已是晚上十点,怎么会睡了这么久?孟潇惊恐地去找身边的前妻,却发现她左手腕的静脉被割断,已经气绝身亡了。
警察很快赶到,发现夏真真的家里有迷香的痕迹。犯人应该是用迷香使夏真真和孟潇昏迷,然后杀了夏真真。警察盘问了一会,把嫌疑人锁定在雪莉身上,因为这所房子是孟潇离婚前一直居住的房子,离婚后作为财产给了夏真真,只有身为孟潇情人的雪莉才会有钥匙。重要的是,她有作案动机。
孟潇想为雪莉辩解,头却无力地垂了下去。八年相濡以沫的夏真真一夜毙命,这种打击痛入骨髓。本来以为结束了了无生趣的婚姻可以步入天堂,没想到一踏下去,却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测谎仪
雪莉被警察带走后,精神一直不稳,只会说对不起。孟潇想恨雪莉,又觉得是自己害了她。
凌晨三点,手机响起来,居然又是那个匿名电话,雪莉的声音传过来:“你快乐吗?”孟潇怕得抖成一团——雪莉明明被拘留了,怎么还会打过电话来,自己周围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隐秘?
孟潇报了警,警察经过许多渠道查到了号码的主人,不是雪莉,不是孟潇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那个名字陌生得刺眼,叫艳秋。孟潇一遍遍地回想,都没找到相关的记忆。
警察带着孟潇找到了艳秋,她在大排挡里喝酒,穿着肥大的T恤,趿拉着一双男式拖鞋。见到孟潇,她咧开嘴笑了,露出两只大龅牙。孟潇疑惑地问:“我们认识么?”艳秋哈哈地笑了,说:“怎么会不认识。”孟潇吓了一跳,艳秋的声音和雪莉十分相似,相似到无法分辨。
警察局里,艳秋很不耐烦地说:“我说了很多次了,电话是孟潇让我打的,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隔几天就给他打一次电话,说些什么我想杀了你,小心你的女人之类的话。”
警察用了测谎仪,结果是艳秋没有说谎。这件事情很奇怪,因为孟潇说他不认识艳秋,更别说给她钱让她给自己打什么骚扰电话了,孟潇的话经过测验也是没有说谎。就在所有人都感到迷惑时,福利院给孟潇打来电话说有了他们想领养的一岁的小女孩,问他什么时候过去办理领养手续。
孟潇陷进了巨大的恐惧里,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打算领养孩子的事情。他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是受害者,到头来,也许自己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双重人格
一切都是从夏真真的流产开始的。
那天孟潇照常要去找雪莉,但是被夏真真拦住了。夏真真说她已经怀孕,能不能请他不要再做这些叫人伤心的事情了,看在孩子的份上。孟潇骂了夏真真,说她贱。以前夏真真是个多么骄傲的女人,为了事业固执地不肯生孩子,现在看到孟潇有了情人,就想用生孩子作为手段来拴住自己,夏真真的这种行为让孟潇鄙夷。
但是夏真真固执地不肯让孟潇出门,她对感情不想苛求,但是不希望孩子出生在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里。孟潇被夏真真缠得心烦意乱,不耐烦地踢了夏真真一脚,夏真真尖叫一声,捂着肚子慢慢蹲了下去,血从下身滴出来,孟潇脑子嗡的一下失去了意识。
夏真真流产了,她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这次流产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以后将不能再怀孕。孟潇被自责折磨得痛不欲生,不敢面对现实,潜意识里以为犯错的是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人,自己是无辜的。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孟潇出现了人格分裂:一个叫铁军的男人出现,用孟潇的身体承担起了全部过错。
那以后铁军总是在为孟潇收拾残局,每次铁军出现,都发现自己要面对一堆指责。铁军恨孟潇,虽然他们用一个身体,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思维。
夏真真慢慢发现了孟潇的异常,他会在几秒钟内变成性格迥然不同的两个人:一个人对她的流产全无所知,还如以往的寻花问柳;另一个见到她的肚子,就表现得一脸伤感。
夏真真陪孟潇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证实了他有两种人格的事,因为出现时间不是很长,所以比较容易治愈。夏真真带孟潇去了福利院,要求领养一个一岁左右的女孩子,福利院暂时没有这样的孩子,说以后有了会通知他们。
回家的路上,夏真真说:“孟潇,你不必太自责了,先治好你的病,以后我们领养一个孩子,我们重新开始。”旁边的男人无奈地笑,说:“孟潇有什么好的,他只是一个不敢承担后果的懦夫。”夏真真这才知道面前的男人现在是铁军,她替铁军悲哀,却不知道该和铁军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
铁军是在孟潇与夏真真离婚前一天晚上偶然遇到和雪莉声音很像的艳秋,他给了艳秋一笔钱,让她隔几天就给孟潇打深夜电话,说点恐怖的话。铁军的原意是吓唬吓唬孟潇,他对孟潇要和夏真真离婚的事耿耿于怀。也许在承担对夏真真内疚的时候,他也承担了部分的爱。
离婚的当晚,孟潇在外和别的女人鬼混,凌晨三点第一次收到了艳秋的电话,在孟潇下楼去雪莉家时,铁军出现,上楼把女人推下楼摔死后,又回到了车上,把身体还给孟潇,孟潇继续开车去了雪莉的家。
对杀死夏真真的事,孟潇供认不讳。孟潇说自己无法想象夏真真将来会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的事,对被自己抛弃的东西,他也有着强烈的占有欲。他不止一次地想过杀了夏真真,那样她就永远属于自己了。铁军杀夏真真也许是因为爱,他是不被承认的存在,他一定以为夏真真和自己一样,消失是唯一的解脱。
杀人犯
孟潇住进了精神医疗中心,他被诊断为精神分裂,对杀死两个女人的事将不承担刑事责任。铁军从那天起再也没出现,他已不愿再为孟潇承担任何痛苦。
雪莉无罪释放,她收拾了行李去了另一个城市。这三年爱得很辛苦,她打算在另一个城市再花三年时间用来遗忘。
雪莉在别人眼里是个受害者,周围的人给了她许多同情,她默默地接受了。只是在半夜难眠的时候,她会长久地端详自己的手,纤细,冷静,一点也不像是杀人犯的手。
她总是想起自己用玻璃割断夏真真手腕时的紧张和兴奋,血汩汩地从伤口里涌出来,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成了血红血红的颜色,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