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林风看了看官谱,随手放到一边,朝堂下两名军官望去,“苏茂上校?”
“是,卑职大汉海军第一舰队提督伏波中郎将施琅将军麾下勇毅校苏茂,”苏茂单膝跪倒,叩首道,“拜见汉王,吾王千岁、千千岁!——”
“钱四苟?”林风忍不住笑了笑,朝旁边的李二苟望了一眼。
“在,卑职大汉海军第二舰队提督伏波中郎将杨海生将军麾下果毅校钱四苟,拜见汉王,汉王千岁!……”
“两位爱卿请起,”林风朝左边的苏茂望去,“苏茂上校是施琅将军从台湾带出来的老人罢?你做这个船上的营生有多久了?”
“是,回禀汉王,臣九岁出海随父亲打渔,十二岁家里遭了灾,爹娘过世后就跟着郑芝龙老大人做买卖,后来又随了国姓爷……啊、不!……”他恍然省悟,急忙改口道,“是跟了郑成功王爷,其间一直在施军门帐下效命,后来施将军与郑王爷闹翻了,又随施将军投了大清,最后汉王进了北京,咱就在汉字旗下效力了!”
林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人是典型的军人,说话干净利落不隐不讳,很实在。转过头来看着钱四苟,“钱爱卿呢?”
“回主公的话,咱和老苏头差不多,也是自小打渔,和杨老……****门一个村,后来他扯旗放炮做买卖,咱也跟着混口饭吃,后来主公到了临济县,咱就跟着杨老大投了您了!”钱四苟面色黝黑,肌肉结实,看上去异常彪悍,他笑嘻嘻的看着林风,满不在乎的道,“咱是跟您的老人了,从福建到北京,杀康熙小鞑子、打图海老鞑子回回有份,有什么差使您发话,水里来火里去,咱皱一皱眉头就不是汉字旗下的老人!”
林风微微一怔,禁不住哈哈大笑。一旁的李光地和汪士荣亦相视而笑,周培公脸色通红,上前呵斥道,“混帐东西!有你这么回话的么?真是匪性不……”
林风抬了抬手,止住了周培公,老实说这个钱四苟虽然非常粗鲁,不过他倒很喜欢他这个性格,“老钱,看来你也是老子的老家底了——怎么样?现在过得如何?老婆孩子在哪里?”
“是、是,回禀汉王……”钱四苟偷偷看了周培公一眼,畏畏缩缩的道,“这个……这个臣的老婆孩子都接过来了,蒙主公恩典,现在咱在天津安家落户,小日子还过得!”
林风微笑点头,心道上校军官的日子过不得,那还有谁的日子过得?汉军里面可没有多少上校,他看了看堂下的两名海军军官,和颜悦色的道,“这次叫你们两个过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商议!”
苏茂和钱四苟面面相觑,禁不住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林风。林风挥了挥手道,“是,本来此事是应该要与施琅和杨海生商议的,奈何两位爱卿眼下都不在京师,所以只好找你们说说了。”
“谢大王恩典!”苏茂和钱四苟心中欣喜若狂,一齐跪倒在地,大声道,“愿为主公效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别、别——起来、起来,”林风摆摆手道,“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想问几个事情罢了!”
“汉王垂询,卑职言无不尽!”
“很好!”林风稍一思索,“你们和欧洲人联系得多不多?”
钱四苟脸上一片贸然,苏茂却皱眉道,“主公的意思是……您是说红毛鬼罢?……”
“呵呵,以后别叫什么红毛鬼红毛番了,知道么?”林风摇头笑道,“要是让羽林将军听到了,非抽死你不可!——他们都是来自一个叫欧罗巴的大洲,地方可也不比咱们中华小了,和咱们中国、罗刹、大食、天竺一样,都是一等一的大国!”
苏茂惊奇的看了林风一眼,肃然起敬,躬身道,“没想到主公竟然知道他们的事情,平常内地的读书人都不屑和他们交往,咱们还以为只有咱们这些跑船的知道呢!”
这个马屁很有水准,林风怡然自得,微笑道,“寡人也只是略知一二而已!”
“回禀汉王,臣在这东南海面上也跑了大半辈子,和这些……这些欧什么的外国人打过几回叫道,”苏茂躬了躬身子,抱拳道,“汉王,诸位大人,几位或有所不知,这些外国人其实也不是一伙的,其中原来占据台湾,被郑成功将军赶走的是荷兰人,而在广东租借澳门的是葡萄牙人,除此之外,南海烟波千里之处,还有占据吕宋岛的西班牙人!……”
“苏大人,”汪士荣截断了他的话,微微躬身道,“这些咱们都知道了,还请大人说说他们的势力和军备!”
“好,”苏茂朝汪士荣回礼道,“汉王、几位大人,这些外国人的本国离咱们中华很远,据说有数万里地,此辈蛮夷秉性凶残、视钱如命但又极其虚伪狡诈,臣原来在台湾时和他们打过很多交道,当年郑芝龙老大人甚至还领着我们和他们打过一场大战,最初时候他们彬彬有礼,仿佛都是好人,低声下气的请我们和他们贸易,或者给块地方补给歇脚,但稍稍一站住角,修了几个炮楼围子之后就凶性大发,一边掳掠当地人给他们做奴仆,一边到处抢掠财物,稍有不从,他们便大队出动,将反抗的村庄杀得鸡犬不留……”
李光地和汪士荣不能置信的看着苏茂,愕然道,“天下竟然有如此猪狗不如之辈?……”李光地上前一步,皱眉道,“他们真的是欧洲朝廷的官军么?苏上校,你莫要搞错了?他们不是流窜至此的土匪流寇罢?……”
苏茂苦笑一声,转身抱拳道,“回相爷的话,卑职怎敢欺瞒主公?您久在内地,或许不知,此辈蛮夷手段之卑劣、秉性之凶残,连咱们这些海盗都自愧不如,咱们未被招安之前,最多也就抢点财物罢了,但他们却连人都不放过!他们的战船到处流窜,若是地方势力强盛,他们便开埠贸易;若是地方势力弱小,他们便抢劫杀人,掳掠人口奴隶;而要是某处港口岛屿地方无力抵抗的话,甚至还要强占了地方,转身当起主人来,统治原来居住在此的百姓,委实狡诈到了极点!”
李光地满脸诧异,不能置信的道,“苏上校,你莫要危言耸听,刚才主公还接见过他们的商会代表,本相也接见过一些,据本官看来,此辈人物虽然和咱们中华风貌大为不同,但也还算得上是温文尔雅了。”
苏茂摇了摇头,“李相爷,您不知道,他们一贯便是如此,现在咱们大汉海军有船数百条,士卒上万,军力强盛,而且还可有台湾舰队为援,他们不敢和咱们动手,所以不得不低头礼遇;您看罢,假如咱们势力弱小,他们一定会趾高气扬,找咱们威胁凌迫,勒索无度!”他苦笑道,“这些人简直毫无廉耻可言,在南海诸岛作出许多人神共愤之事之后,往往还自称‘绅士’或‘文明人’,把那些老实本分的百姓叫‘土著’和‘野蛮人’,对别人说他们奴役欺凌当地人是正义的,是传播文明,是对他们好!”
李光地沉下脸来,刚才他被迫同意出兵与西班牙开战,心中还不甚情愿,这时听苏茂一说,看来真的是有必要和这些海上流寇打一场了,“苏大人,实话与你说了罢,刚才咱们大汉朝廷收到消息,吕宋岛的西班牙蛮夷杀了咱们数万子民,这回主公叫你们过来,就是打算与他们开战!”
苏茂和钱四苟闻言一怔,面上却毫无诧异之色。钱四苟叹了一口气,“宰相爷,西班牙人在吕宋岛杀咱的百姓爷不是第一次了,在原来大明朝的时候,他们就杀过几次!”
李光地大惊道,“竟有此事,本相竟然不知?”
这时一旁的汪士荣忽然道,“启禀李相,卑职昔年读书时,倒也看过一些前明笔记,其某吏部郎官曰,西班牙人有使至大明,为缉拿斩杀吕宋海寇之事为朝廷请罪,说是误杀了不少大明百姓,内阁批示曰:天朝弃民,不管。遂遣使者回。”
林风点了点头,左右四顾道,“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他们动手了吧?——这些王八蛋是杀上瘾了,一次不够两次,两次不够三次,吕宋岛没得杀了,那就要到福建广东来杀了,”他一拍桌子,怒声道,“孤身为大汉之主,为天下黎民仰望,眼下他们被外国人欺凌屠杀,寡人不保护他们,谁来保护他们?若是咱们连大汉子民都不能保护,那还要这个朝廷干什么?还要我这个汉王干什么?”
周培公闻言跪倒,请罪道,“卑职糊涂,身为大汉本兵,居部院之首执朝廷锐利,鼠目寸光,竟不知海外子民受如此荼毒,辱中华之威,致祖宗蒙羞,实乃死罪!”他伸出手来,摘下冠帽,“臣请去!”
林风皱了皱眉头,随即走下台阶,拾起冠帽替他戴上,温言道,“培公你开什么玩笑,这件事情若你有罪的话,那本王和晋卿都有罪——所以现在咱们君臣都得戴罪立功,替咱们冤枉被杀的子民找回公道!”
“主公宽宏!”借着林风的搀扶,周培公就势站起,躬身道,“谢主公恩典!”
转过身来,对苏茂和钱四苟道,“你们都听到了,咱们大汉朝廷这次要下决心和西班牙人拼命,若是这个场子找不回来,我看你们海军也没必要虚费粮饷了,统统给寡人回家种地算了!”
苏茂和钱四苟单膝跪倒,抱拳道,“卑职明白,大汉海军与西班牙人不共戴天,日后海战征伐,一定要为吕宋岛子民报仇!”
林风点了点头,肃容道,“苏茂,你久在台湾,见识比四苟强些,你说说,现在咱们的大汉海军能不能打赢西班牙人?”
苏茂闻言一怔,他偷偷的看了林风一眼,犹豫半晌,不敢开口。
林风怒道,“你刚才不是说咱们有几百条船只,上万人马么?难道区区一个西班牙人都打不过?”
苏茂苦笑道,“臣死罪,启禀汉王,臣刚才的意思是说,若是那些欧洲人到咱们中华近海来打仗,咱们海军大有胜算,但若是远征的话,那可就胜负难料了!”
“这话怎么说?”出乎苏茂的意料,林风竟毫不生气,只是看了看旁边的三位大臣,笑道,“你给这几位大人说说这个道理!”
“是、是!”苏茂躬身道,“回禀汉王、回诸位大人的话,几位有所不知,自咱们大汉海军开港建军以来,蒙主公训示,一直以扩建舰队、训练人手、保护商队为主任,故几年以来,咱们除了打一打海盗之外,几乎就打过什么仗,您知道的,这个打仗的事情,光训练是没用的,当兵的没见过血,那打起仗来还是悬得很!这个是第一个缘由。”
“第二个缘由就是,咱们大汉海军虽然自‘号称’是几百条船,但实际上真正能打海战的战船,两支舰队加起来,或许也只有六、七十条,其中真正能出海远征的或许就二十多条……”
汪士荣大惊道,“此话……此话从何说起?……”
钱四苟叹道,“这位大人,咱跟你说吧,现在咱们海军看上去虽然船多,但里面很多都不是打仗用的,甚至还不算是咱们海军的船,那都是晋徽会馆、北京商行的商船,只是这几年由第一舰队带着望江南跑,受咱们管辖保护而已,许多船上的水手只会开船,不会舞刀弄枪,甚至连大炮也就只装一两门,用来吓吓小舢板;就说这次咱们运王平辽都督去江苏打仗,很多商船一开始就都不愿意去,还是咱们连哄带骗,强行拉过去运兵,幸好鞑子没得海船,没在海上交战,若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这么说……”李光地沉吟道,“你们到底有多少船能打仗?”
“回相爷的话,咱们第一舰队规模大些,八百料以上大兵舰有十五艘,其他扈从中等舰只二十二条,小船经不得风浪,不敢计算!”
钱四苟躬身抱拳道,“咱们第二舰队在外海做买卖,大船少些,其中八百料以上的大舰只有五艘,五百料等中等船只有三十四艘!”
林风对这些什么舰队的技术数据一无所知,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你们说的这个大船……哦,寡人的意思是,这个大船可以装多少大炮,多少士兵?”
“回禀汉王,装备多少火炮和士卒得看是做什么,”苏茂耐心解释道,“现在咱们的舰队少有战事,同时兼运货物,为省舱位,故炮位没有装备齐全,另外载员也不满,一般来说,大船装备火炮三十余门,其中红衣重炮五至十门,其他舰炮二十余门;士卒一百五十余名。”
“哦,那是战争之时,全面备战呢?”
“也不好说,得看将军的命令,后勤辎重的战船火力和载员就小些,前面主战的舰只就强些,”苏茂笑道,“这么说罢,以施琅将军的旗舰为例,他的旗舰是一艘一千二百料的大舰,若是全部装满的话,可装备大小火炮六、七十余门,士卒五百多,像个小城似的,桅杆高到十数丈,隔着十几里地就能把敌舰打沉了,那也是厉害得紧了!”
林风倒抽了一口凉气,点头大赞道,“这几年你们海军可真发起来了!”
“托主公洪福,”苏茂躬身道,“海军为汉王卫护海疆,誓死效命!”
“是啊,”李光地和汪士荣对视一眼,朝苏茂道,“既然你们的船这么大,又这么能打,那区区西班牙蛮夷,岂不是手到擒来?”
“人家可不是软柿子啊!”钱四苟搔了搔脑袋,苦笑道,“他们的船可一点也不比咱们的小,而且船上装的大炮更多一些,您不知道,他们的战舰一般都有六、七十门大炮,侧舷上的炮门一翻,乖乖我的天,打起来跟着了火似的,真的是下雨差不多。”
“不仅如此,”苏茂脸色肃然,补充道,“启禀汉王、诸位大人,除了火力强劲之外,他们的船也比咱们造得好,更结实耐打,更经得起风浪,而且舱位也更大,卑职见过西班牙人的大战舰,最大的比施琅将军的旗舰还大,块头重,吃水深,很厉害!”
“那你们知道吕宋岛有多少西班牙人?他们有多少战舰么?”林风皱眉道。
“回禀汉王,”苏茂道,“卑职原来在台湾那边时,曾负责巡视南海,据臣所知,西班牙在吕宋岛设有总督即各官署衙门,驻兵约四千余人,此外,还有数千殖民百姓,这些来殖民的男丁也个个强壮彪悍,若是打起仗来,一定会备征召入伍,加起来的话他们就有五、六千人;至于海军舰队,他们也为数不少,大小战舰最少也有三、四十多条,而且他们的商船很厉害,跟战舰差不了多少,可谓‘兵民一体’,只需总督一纸文书,把货物放下装上大炮就是战舰,那可就难得计算了!”
“这么说的话,咱们现在过去打吕宋,未必能打赢?”
“不敢欺瞒汉王,”苏茂惭愧的道,“除非偷袭成功,把大批陆军运送上去,和他们打陆战,否则若是按部就班的打过去,那可就真难打哪!”
“那就偷袭他们!”林风转头看着钱四苟,“你们不是擅长干这个么?”
钱四苟苦笑到,“我说主公,您这不是开玩笑么?他们刚杀了咱们那么多百姓,这会心虚得很,一见到咱们的舰队远远地就围上来了,那还怎么偷袭?——若是小船队还有混过去的可能,但吕宋岛可足足有几千敌军,而且还有城堡工事,咱们远征大军没个万把人根本打不下,您说这么多人千里迢迢送过去,不说人马兵器,就但说这粮食辎重都得要许多条船,那还如何偷袭法?”
“是啊,大军远征,钱粮也未必支撑得住!”李光地一听要万人远征,当下吓了一跳,急忙劝谏道,“主公,这也不急于一时吧?月前刚刚大战准葛尔,我朝粮饷耗费巨万,虽然咱们暂时银根不紧,但时下还未夏收,粮食匮乏啊!”
“说得是!”林风点了点头,无可奈何的道,“人家是老牌帝国,咱们确实还是嫩了点……”
“主公!”汪士荣忽然道,“臣有一计!”
林风愕然转身,呆呆的看着汪士荣,据他所知,汪士荣虽然足智多谋,但对海战却一无所知,难道他会有对策么?
汪士荣笑了笑,朝李光地和周培公躬身致歉,转身对林风道,“主公恕罪,臣委实不同海外之事,但此事重大,臣亦不敢不言,”说道这里,他顿了一顿,仿佛有些犹豫,抬头望去,在林风期盼的眼神下,终于说道,“臣以为,其实不论海战还是陆战,其皆为国家兵戈之事,虽然形不同然意一贯,卑职闻苏茂上校言,曰吕宋岛敌兵戈严整,实力雄厚,不可轻晦,但兵法有云,曰:‘避实就虚’,咱们是否可以避敌锋芒,击其软肋?”
“击其软肋?”林风愕然,失笑道,“纪云快说,依你之见,咱们怎么个‘就虚’法?”
“咱们不打吕宋,直扑他们的本国!”汪士荣脸色郑重,一字一顿的道,转过头来,朝苏茂问道,“敢问苏大人,你知道从中华去欧罗巴洲,要走多少海程?”
苏茂瞪大眼睛,不能置信的看着汪士荣,喃喃的道,“听说……听澳门的洋夷说,要足足走上万里,一路过去要六到八个月!”
“那就走六到八个月!”汪士荣挥手道,“他们能过来,咱们就能过去!”
听到这里,林风砰然心动,情不自禁的赞叹道,“纪云好气魄!”
苏茂哭笑不得,无奈的道,“汪大人或许想得容易了,这一路过去,可不止是他们西班牙人一家的地盘,几万里海程,港口几十上百,也不知道要过几大洲、几大洋,处处都要盘查讦问,稍有不慎便会败露,而且咱们中华的船只从来没走过那么远,您……您这可不是开玩笑罢?”
汪士荣神色肃然,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苏大人,本枢密使自然知道,不过咱们也未必要用自己的船!”他转过身来,朝林风躬身行礼道,“启禀主公,臣听说此次主公与澳门葡萄牙人结下关系,所以臣的意思是,咱们跟葡萄牙的某个商会打商量,用金银买通他们,然后用葡萄牙商会的名义,聘请他们的船匠指引,直扑欧罗巴!”
林风怔怔的看着汪士荣,不知所措的道,“这……这能行么?”
“千里行商只为财,只要舍得金银,商人绝对不会拒绝!”汪士荣肯定道,“臣久在江南,见多了商贾,此辈见利忘义,只要有钱可赚,即使杀人放火、叛国投敌都无甚干系,何况这区区小事?”
林风狐疑的看了看汪士荣,“纪云有所不知,这路上实在太远,而且还要不停的进港补给,咱们这一支舰队摇摆招摇,恐怕还未出南海,就被别人发现了罢?”
“主公误会了,咱们中华兵法博大精深,如此大事,岂能没有后着?”汪士荣微微一笑,昂然道,“前一招叫‘避实就虚’,那后一招,自然就是‘瞒天过海’了!”
“‘瞒天过海’?——”林风呆呆的看着汪士荣,忽然大笑道,“愿闻其详!”
“正是,”汪士荣点头道,“咱们买通某个葡萄牙商会,然后挂上他们的旗帜,装上正规的茶叶、丝绸、瓷器等货物,正儿八经的一路做生意做过去,凡出头贸易、交涉,尽由葡萄牙商贾买办来做,咱们的兵士就是葡萄牙普通水手……”
“纪云说笑吧?”林风苦笑道,“虽然葡萄牙人形貌和一般欧洲人有些差距,但和咱们中国人还是差得太远了,咱们要伪装成他们?你这不是开玩笑么?”
“主公差矣!”见林风驳斥,汪士荣毫不气馁,“臣在泉州见过葡萄牙商船,其实他们商船上许多人也并非全是葡萄牙人,其中许多水手形貌各异,有红毛人、有大食阿拉伯人,有漆黑的昆仑奴,甚至还有不少南海诸岛的土人……”
“不错!”钱四苟突然出声附和道,“这些欧罗巴蛮夷凶残得很,很喜欢到处掠夺人口,充当他们的奴隶,这许多年下来,南海诸岛就有很多混血人,有的一头黄毛,脸皮却是当地人,有的红胡子绿眼睛,头发却是黑色的;象啥不象,古怪得很!”
“你们的意思是……”林风一时恍然,愕然望去。
“正是如此!”汪士荣点头道,“只要舍得花功夫、下本钱,此事亦有何难,叫咱们的兵士把头发染了,然后乔装打扮成南海土人或者大食阿拉伯人,难道不成么?——除此之外,咱们还有聘请葡萄牙商人协助,还可以去澳门购买昆仑奴隶(黑人)上船,摆在船上充当水手,如此一来,谁敢说咱们不是‘葡萄牙商船’?”
“那这一路上过去……”
“做正当生意!”汪士荣提醒道,“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贩运货物,一路贸易过去,别的商船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
“哦?……”林风呆呆的看着汪士荣,“那到了欧洲之后呢?”
“到了欧洲就带着货物进入西班牙本国的港口,然后待夜深人静,突然发难,攻入城市杀人纵火,为吕宋岛被杀子民复仇!”
众人一齐动容,李光地忍不住道,“那……依汪大人的意思,这支船队咱们要派多少人才够啊?”
“回相爷的话,依卑职看来,兵在精不在多,两千人足矣!”汪士荣心中默默盘算,随即点头道,“三百骑兵、五百炮兵,一千二百名火枪兵,乘六至八艘商船,分两批出发,至欧洲某处……譬如葡萄牙本国汇合,然后攻击西班牙!”
“三百骑兵?……”苏茂愕然道,“人倒罢了,马可装不下啊!”
“只带人,不带马,战马靠缴获,若是实在没有,那就是火枪兵!”汪士荣肃然道,“我大汉陆军强盛,精兵悍卒不计其数,参谋长大人可精选两千死士,于辽东某处港口训练数月,然后上船出发!”
周培公呆呆的看着汪士荣,不能置信的道,“纪云,你……你可知道,若是如此奔袭,这两千军士不论胜负,那都无法……”
“所以叫死士!”汪士荣阴沉着脸,咬牙道,“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
沉默半晌,众人默然无语。林风转过头来,朝苏茂、钱四苟望去,“两位爱卿,如此凶险之战,你们可有胆出航?”
苏茂和钱四苟对视一眼,彼此神色沉重,听闻林风询问,当下一齐跪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风点了点头,“很好,周培公!”
“臣在!”
“火速传召施琅、杨海生回京,调集相关参谋军官,成立远征司,拟定一个详细的作战计划——要多找澳门洋人询问,把细节搞清楚,包括一路上的港口、水文、天气、语言、文字等等,计算出确切的作战经费!”说到这里,他沉吟半晌,郑重的道,“此事毋庸再议,此次作战,不求攻城掠地、不为掳获财物,专以杀人为主,远征军若是成功抵达,尽量不要与西班牙军队交战,要多杀敌国平民,主要屠戮十二岁以下儿童,其次青壮妇女,再次成年男丁!……”
众人情不自禁,一齐噤若寒蝉。林风两眼望天,冷冷地道,“本王心意已决,定要血洗直布罗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