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唐家?唐拆将心比心,如果把他换做了飞黄腾达后的齐黄,即使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也决不会让力娃去做马前卒。当然,这不能说是齐黄的错。而且唐拆设身处地的站在他的角度上阅读这件事情,选择力娃去处理这些炸弹确实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不仅因为力娃足够的忠厚,更因为只要齐黄本人能够保证自己的地位,那么就像他所说的,他就有把握可以保护东窗事发后的力娃。
回过神来,唐拆总算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还没有与齐黄见面之前就已经开始对他的这位干爹有了一些反感。十年不见,齐黄确实变了,或许他的人没变,脾气性格也没变但是他看待问题的高度变了。这种改变源自于他解决问题的出发点,就像是对待力娃,他已经不止是单纯的站在一个长辈的角度上去思考问题了。现在的齐黄更像是一个首领,还知道顾全大局和保护亲人但是他的手段也足够现实和冷酷。
唐拆没有理会齐黄的暗指,他是想说自己才是最应该挑起唐家复兴重担的那个人。他起身,走到雅阁上能直面整个鱼囊镇的落地窗边,登高远眺。远处的新镇上依旧是熙熙攘攘的红火场面和安静被他踩在脚下的老建筑们泾渭分明,简直就不像是处在同一个世界里。
“知道唐家的人丁不旺,您干吗不把力娃带在身边呢?老瞎婆子的年纪大了也照顾不了他几年了。”唐拆背对着齐黄说出这句有些恳求意味的话然后一口把手里的茶水喝干。茶水很烫,喝下去烫心,但是唐拆硬是没有一丝松口。
“别埋怨干爹,你干哥哥现在的差事也是干爹暗中安排的,也不是干爹不想让力娃在干爹的眼皮子底下做事。而是你不知道,那孩子现在也和你一样是个倔脾气。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不过自从他知道干爹是用唐家祖传的矿图发迹之后就死活也不同意再拿干爹的半点好处了。”齐黄同样是端着手里的茶杯,站到了唐拆的身侧,可他却没有丁点品尝沸水的意思。
唐拆深深知道每个位高权重的达官贵人们都有一个通病,便是对手上权柄的贪恋。靠着几个矿场就能积累下如此身价,唐拆叹服齐黄的经营有方,但要说同样是孤儿身的齐黄没有半点背景,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让他还会时常把唐家挂在嘴上的可能了,齐黄利用的是唐家以前兴旺时残留下来的关系根底,而且现在齐黄很忌讳唐拆回乡,也是在猜忌唐拆会影响到他的地位。
唐拆自嘲的一笑,他觉得自己的傻哥哥似乎是要比自己的腰杆直的多,但他还是柔声说道:“自从我爷爷和父亲去世以后,鱼囊镇上哪还有什么唐家?”这是豪门夺利的戏码,却不是唐拆想要扮演的角色,于是他紧接着继续说道:“干爹,如果你还把拆儿当成是干儿的话,以后就帮我多多照顾一下力娃吧。今天我离开这里后,想要再回来,还不知道会是何年何月呢。”
“你偷听了这么久,也应该能够大概估算出现在唐家的身价了。可不光是眼前半城新镇里的旅游投资,矿产,茶叶,还涉及到YN本省多个旅游景点的娱乐设施建设,这么大的一笔钱,你就丝毫也不动心?”齐黄有些诧异唐拆会选择离开,他只说出了一些自己能够摆在台面上的生意,却也足够诱人了。
深深的看了一眼齐黄,唐拆很坚定的说道:“确实是很大的一笔钱,但干爹你说错了。这些钱是你的,不是唐家的产业。而且从今天以后,唐家的家产就只剩下镇上还被泥土盖在地底下的唐家老宅和镇边上的那座鱼囊山了。”
已经不知道被顶嘴了不知道多少句,总之齐黄这次终于被唐拆惹毛了,他不再顾忌自己长辈的身份,也学起了唐拆那副清高的语气:“干儿子,你也说错了。今天以后,唐家的祖传矿图上还会留有最后一个未被发掘的矿标。那是你拿来和干爹做交易的筹码,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急需用钱,但一百万现金干爹早就给你已经准备好了,你离开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去楼下酒馆的柜台上支取。不过在那之前,干爹要告诉你,这些钱原本就不是干爹用来和你交易矿标的筹码。”
“为什么?为了安心?不被镇上的老人们戳脊梁骨?如果是这样那么干爹你大可不必如此。你们生意场上不也讲究个公私分明?我就觉得很有道理,也认为天底下最公平的生意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说完这句话,唐拆就从怀里掏出那张四角上各穿一个系孔的肚兜状地图来,抬手递给齐黄。
两人既然说到了唐拆此次返乡的正题上,唐拆是一点都不含糊。不过“肚兜”上用来铅坠缚身的四条红绳,早已被唐拆事先拆解下来了。红绳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那是唐拆爷爷亲手搓出来的东西,在唐拆心里可要比价值不菲的地图本身重要的多。
“你结婚了没有?”齐黄说到做到,不去接手唐拆手里的“肚兜”,更不打算继续和唐拆谈什么生意。
“没,还没有。”唐拆让齐黄毫无逻辑的一问,问的愣了一下。
但齐黄继续追问:“女朋友呢?”
“也还没有。不过,这和我们的交易有什么关系吗?”唐拆觉得齐黄的发问有些没有道理了。
“有关系也没有关系,你也知道我和你干娘膝下无儿无女,所以这辈子想抱亲孙子是抱不成了。”齐黄轻轻推了推唐拆握有地图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这一百万,不是干爹白白便宜你小子的。如果你非要跟干爹交易点什么,那么等你有了孩子就记的带他回镇上一趟,让干爹也含孙弄怡一次。姑且算是干爹花钱跟你买来的这次机会吧!百年之后,我想在遗嘱单上添上你孩子的名字。”
齐黄的话很真诚也很让唐拆矛盾,他的话里连半点挽留唐拆的意思都没有,最后反而却又打算把他很看重的身家,全部交给唐拆的孩子来继承。唐拆又有些搞不懂他了,直接了当的问他:“我看不透您了,您是真的认为权力有那么重要?”
齐黄似乎并不惊讶于唐拆的直言不讳,他也把目光放向了整个的半城镇,他不像是唐拆,不像他还把鱼囊镇叫做鱼囊镇。“其实干爹也看不透你,从小就看不透。就像当年泥石流过后,搂全了整个半城镇,谁家不是火急火燎的巴望着救灾队优先帮着自己家清淤挖泥?可你呢?你却放着唐家大宅那么大一处宅院不管,灰溜溜的非要独自一人搬进镇边沿上的破山神庙里去居住。镇上的人们想不通你是怎么想的,我,你瞎婆婆,甚至是镇上出名胆大的屠夫都去找你了。说自己不忌讳什么山神发难,要你跟我们回家去住,可你这孩子是连理都不理。”
“从那以后,人们都以为你着了魔是在和山神爷赌气,也把你当成了是半城镇里最出色的“倒霉孩子”。结果怎么样呢?五年之后,政府宣布土改方案,否定了老唐家鱼囊山的祖产地契,决定把鱼囊山收归国有,另行招标分包。消息一下来,半城镇上的人们就全都红了眼,心里各自打着小算盘砸锅卖铁的紧凑慢凑,结果却是全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谁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是你一个十五岁的娃娃背着整整一麻袋的现钞,当着全镇人的面,扔在了招标大会上。不仅重新拿回了属于老唐家的财产,也让整个半城镇傻了眼!”
“当时我就在想,我这个干儿子厉害啊!老唐家这是沾了仙气,生出来了个“神童子”。”讲到这里,齐黄若有所思的又看了唐拆一眼,才继续说道:“如果不是你临走之前,托我帮你把镇上各家各户祖坟里埋下的那些金银陪葬还回去。当时谁又能想到,你搬进山神庙里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掏空了全镇人们先祖的坟圈子?谁又知道,你老唐家的鱼囊山,是你一个十几岁的小毛孩靠着摸遍了全镇人先祖遗骸的骨头碴子换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