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2月18日,除夕。晚上连队吃火锅,饭堂里很热闹,我喝了点酒,寡然无味。
还是没有能够探家,连长说让我当班长,第一阶段不能放松,所以不能回家。我很想掉头就走,但想想部队仅剩的十个月,想想不知如何面对的小雪,我终于挤出了一个虚假的笑容。
春节晚会开始后,别人都去看电视了,我一个人坐在草坪上发呆。我想起家里的亲人,想起父母,心里不禁一阵愧疚。前几天妈妈写信来,询问我的情况,还寄了五百元钱,让我买点好吃的。这两年来,津贴费总是不够用,全靠家里不时寄钱,我才能买书,抽烟,改善伙食,而我除了训练就是考虑个人的事情,很少想到为我付出的爸爸妈妈。爸爸今年五十了,在铁路上的一个小站工作。而妈妈也即将进入知命之年,自94年退休后我竟一直不知妈妈在忙些什么。我的疏忽和不孝真是不可原谅。
我熄掉烟,叹了口气,去后勤找老乡。然后三四个人坐在一起喝酒,虽然长时间不见有些生分,但我只求一醉,也不在意。
第二天是春节,连队给每个班发放面粉,羊肉,青菜,让自行包饺子。我们班只有我和陈伟伦会包,但其他的都来帮忙,也很热闹。新兵连结束后,我们班有两个新兵的名额,我把黄茂庆和丁海峰带了回来。黄茂庆训练好,自然要留下,小丁却是成绩不好,我又不愿他到别的班受委屈,只好也留下了。爱好音乐的李永飞已经是第二年兵了,他指挥着新兵东走西撞,不禁让人感慨时光的流失。
正吃着饺子,连长和指导员来了。
“搞的不错嘛,已经吃上了,有的班还在忙活着呢。”指导员笑眯眯的说。
我请他们尝尝饺子,他们不吃,在门口,连长又说,“班长命令就要下了,你不但要管好整个班,也不能放松你的学习,你有希望。”我不知怎么回答,指导员又做思想工作,“不能探家也不要有什么包袱,老班长退伍了,你要挑好这个担子。”我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在春节的假期里,我认认真真的写了几封信,首先是写给父母的,我表达了我的愧疚之情和最后一年要做出成绩的雄心壮志。还有张志强,他已是第四年兵了,看来我们要一起退伍了。然后是同学,朋友,统统都写了信,很长时间没跟大家联系了,不能让多年的感情就此断了。
玮琳的信我不知从何写起,只得作罢。
最后是小雪,我在信里这样写道,“1996年也许是劳累辛苦的一年,好像以前的偷懒都要偿还回来一样。我感到很大的压力。以前管好自己就行了,现在是整整一个班,而且时间还长,不像新兵连很快就结束了。现在是长长的一年,训练,内务,副业,思想,安全,每个人的每个方面都要考虑到,想想都觉得完成不了。在这种情况下,恐怕我不能探家了,不管怎么说,也要把这最后一年毫无差错的送走,为我的军旅生涯画上圆满的句号。
每到冬天,我就想看到雪,也不知家里下雪了没有?现在每天我都会想起你,只要工作训练不忙,你就会出现在我面前,微笑着看着我。
你那封信我看了无数遍,但我不再伤心,只是把它当作你的一段生活来看,你在信中虽然拒绝了我,却也没有答应别人,正是这一点鼓励了我,让我继续把梦做下去,继续在信中给你说着心里话,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训练正式开始以后,通信员回到我们班,连长又调了一个新兵当通信员,年年如此,只是不知道会落在谁的身上。
除了训练,还有菜地,指导员还组织各班长到别的连队参观学习,回来后龚边都要用木板来拍,还要拉线取直,光滑平整就像结冰的湖面。
三月初,连长宣布96年度班长命令,在来到部队的第三年,我终于当上了班长。除了自豪和激动,我也感到了肩上的责任。
三月中旬,收到小雪的信,打开一看,一个信封里装着两封信。
第一封信是在家写的,说每天看电视,在家等我的消息,结果我没回去,志强也没回去。雪只下了一场,断断续续两天,地下也没有积雪。
“弟弟来了,他很多年没来了。去年他考上大学,比我强多了,是一类大学,我陪了他几天。”
第二封信在学校写的,她说第一封写好后没有寄,老以为你还可能回来,结果直到元宵节收到你的信,才相信你真的不会回来了。
还说到正月十五放礼花,虽然没什么新鲜感,但是很有节日气氛。
“十六来到学校,真倒霉!我的柜子被撬了。这次很多宿舍都被撬了,我们宿舍还有五个陪我一起伤心的,呵呵。去学校找也没什么结果,幸运的是我没丢什么贵重物品,不过也没什么贵重物品能让我丢的。”
接下来又安慰我,“你现在工作很忙,不回来也没关系。我也没什么事,再说不到一年就退伍,很快就可以看到你了。
关于我的那封信,和我的生日有关系,既然那天没有看到你,一切等你回来再说吧。
在剩下的几个月里,希望你好好珍惜自己,如果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可以告诉我,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但说出来也许会好过一点。不管怎么说,请你记住,我是你的好朋友。
有空我会常给你写信的,祝你过得快乐。”
我捧着小雪的信,感到心里流过阵阵暖流,小雪依然还关心着我,叫我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我找出那封让我几度伤心的信,小雪说和她的生日有关,我又看了一遍,还是找不出联系,是不是说要我在她生日那天回去呢?可是已经迟了,只能等下一年了。
我带着疑问回了信。往后,我认真的带兵训练。搞菜地,参加各种劳动。比如积肥,挖草皮,种树,修路,打扫卫生。我事事冲在前面,不知疲倦。陈伟伦老是啰嗦,都第三年了,还那么卖命干什么?你都干完了新兵还干什么?我一笑置之,他是怕干少了会挨批,真没办法,“连累”了他。
在这期间,连长找我谈了一次,他想让我考军校,可我怎么会答应呢?为了小雪,我什么都可以放弃。连长看了我五秒钟,“你真让我失望!”就不再理我,我也没解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