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就算她救了我，我还是要杀她的，只是在这之前，我要等她醒来，问个清楚，所以我帮她止血包扎。
“好疼。”
我给她喂水的时候，她干裂的嘴唇轻轻蠕动。我立刻扶起她，叫着她的名字。
她虚弱地睁开眼睛，笑得有些恍惚：“我是在做梦吗？梦到一睡醒一睁眼就能看到你，我一定是在做梦。”
我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拿起那条烤鱼：“能动的话，吃吧。”
“这是什么？”
“冰灵海鱼，你自己考的，能治疗外伤。”
“外伤。”她皱着眉，轻轻抚上自己的右肩，脸色又一阵惨白：“我的右手呢，我的右手呢？”
“是刚才为了救我才……”我犹豫了片刻，“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不相信我是真的要杀你吗？”
“杀我？你要杀我？”她像是第一次听到这话，然后宛然一笑：“别开玩笑了，我是不会信的，我知道您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帮我止疼，没用的，我不会信的。”她依赖地靠进我的怀里，仅管我的手已经变成了野兽的爪子，她竟然一点都不怕。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
“我梦到我泡在漆黑的海水里，有一个声音对我说……”
“说什么？”
“他说，你要杀我，但是我不信，因为你没有理由杀我的。”
“如果是我，我说不定就信了。”我苦笑。
“不，比起他，我更相信你。”
我忽然想起莫米的话，他曾问我，为什么比起同伴，我更相信敌人，其实我相信的是我自己的直觉。但是……我的邪恶的右手多少会影响甚至操控我的判断，因为它总是想要饮血。
对而我而言，杀了她很容易，难得是，如何解开我心中的疑虑。
我在摇摆不定中背着她一起去寻找我们的队伍。
莫米说的对，杀一个人很容易，但是要救活一个人却很难。
天上飘起一阵大雪。
“今天的雪花很奇特。”她伏在我肩上虚弱地微笑。
“是啊，一点都不冷。”
“雪花融化的时候是最冷的，你瞧，它一边下一边在融化。”
我低头看地，的确如此。
雪花落在地上，就像碰到火炉一样刹那间变成了水气。
“你再睡一会儿吧。”
“不，我要看，以后可能看不到了，所以我要记住这一天，牢牢记住。”
这片大陆上，即便是在冬天也不降雪。
“这么美丽的一刻，我们却如此狼狈。”她用仅剩的一只手无力地攀住我的肩膀，然后问我她还能活多久。
它那空荡荡的右肩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此时此刻，我的心中仍存善心感恩。
“你不会死的。”
“奥菲，你其实……还是很善良的。”
听到她叫我的名字，感觉有些微妙。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做你的朋友，像鲁修和伊菲沙一样。”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
“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她靠紧我。
雪越下越大，周围也越来愈冷，唯有我的背上是温暖的，但是那温暖正在一点点流失。
我忽然有些害怕：“你别睡，和我说说话。”我不想要在冰天雪地里，一个人独自而绝望的前行。
她微微喘息着：“谢谢你，奥菲。”
话音刚落，空中的大雪忽然飞旋起来，在空中构成一个高大的巨人。
“你是谁？”
“你不是一直想找我吗？”那个雪花构成的虚像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灭世使者，你是怎么找来的？”
“因为通讯器”
“可通讯器已经被我扔到海里了。”
“奥菲，你应该为你自己的失信而付出代价。”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是不是在挑拨离间？我不会相信你的。”
“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我也是如此，所以我从不指望你指望你会信守承诺，把通讯气带在身边，你在想什么，我心里很清楚。”
周围越来越冷，我不停地跳动着双脚，膝盖已经被冻得有些疼。
“你说说看。”
“你想要在得到上古神力之后再找回通讯器，利用它找上我，是不是？”
我点点头冷笑：“既然你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你告诉我的一定是假话，对不对？”
其实我心里并不希望我的同伴是杀害伊菲沙的帮凶。
“看来，你很在意这个女人。”
“到现在，你还想对我说谎吗？”
“奥菲，我真的同情你，为什么要这么信任一个背叛你的人？”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与嘲笑。
背上的女人挣扎着要下来，我松开手，她缓缓地走到我面前。
我看不懂她的眼睛，像是在道歉像是在邀赏。
“你……”
“是我，是我把伊菲沙的行踪透露给他。”
“你……”我感到仇恨更到受骗的屈辱，可是当我当我抬起右手时，手臂却被瞬间冻结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这场雪是为你而下的，你要记住这难得的雪景，这难得的美丽，”她双眼含泪动情地说着，“我也会记住的，因为这一生，我将不再有机会和你一同看雪。”
“你……”
“我知道你想杀我。”她从怀里掏出了那只被我丢尽大海的通讯器，眼里满是责怪与委屈：“你为什么要调查真相，为什么好好珍惜我，伊菲沙已经离开你了，我才是那个会永远陪伴着你，永远忠心为你的人。”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她？”
“我说过，现在没有威胁，不代表以后没有，要怪就怪你对她太好。”
“你和勾结灭世使者!”
“反正你已经对我起了杀心，我怎么能坐以待毙，我把这个捞上来以后，我就知道，灭世使者是我唯一的选择。”
“可恶，我不会放过你们。”我使出全力，但是被冻僵的右手动弹不得。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了，我已经将雪塑剂注入到你的体内，这场雪你逃不过。”她说着走到我的面前，抓住了我的右手，我的手上已经没有知觉，但我能看到她十分用力。
因为她细腻的手背上青筋毕露，我从来没见她这么用力过。
“滋滋卡……”这是冰块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我感到一股撕裂的剧痛，我的手臂被生生撕扯下来，更糟糕的是，我的肩膀仍然有知觉，鲜血喷涌，我的心也跟着一寸寸凉透。
“魔之右手，是我的了。”她举起手臂，笑得欢欣雀跃，美丽无比。
刹那间风雪席卷而来，将我仅剩的一口气覆盖。
紧接着，我听到砰的一声，是冰雪雕塑被击碎的声音，也是我的身体破碎的声音。
“哈哈哈……”我听到天地间回荡着灭世使者胜利的欢笑，却听不到自己的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