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他在垂死挣扎,我答应给他时间,也是给自己时间。因为我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视线瞟向索亚。
索亚曾经和灭世使者合作过,其实我一开始怀疑的也是她,如果真是这样,她太让我失望了。索亚和卡摩一边说话一边离开,她走开之后,我才看到她的身后,冰渣子正坐在石头上。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走出帐篷,看到冰渣子坐在岩石上眺望。
我问他在看什么,他说在眺望未来。
“你的未来难道是一片黑暗?”
“每个人都是如此。”他顿了一下,“你好久都没理小麻烦了。”
“我必须要让她学会独立。”
“为什么?”
“再好兄弟也会分道扬镳,更何况我和她呢?”我笑着看了他一眼,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一夜未眠,隔天天亮很久,我仍赖在床上,我忽然有些害怕从查路的嘴里听到奸细的名字。
我没有去找他,查路自己却来了。我动了动耳朵,可以判断他停在帐篷门口。
他在犹豫什么?他的气息和昨天相比,暴戾非常。
我起身警惕,那个毛茸茸的小球从帐篷底下滚过来。
是那只名叫小不点的雪狮,比第一次见面温顺很多。
我伸出手,它仍旧漫无目的地瞎撞。
我皱眉,将它提起,发现它原本清亮的眼睛变成了浑浊的红色,眼眶里不停地又泪水渗出。
我揉了揉它的小脑袋,盯住它的眼睛,入侵它的意识,看到它曾经经历过的事。
雪狮的视距是常人的十倍,所以作为它主人的查路夺走了它的眼睛。
在订立过契约的基础上,是可以实现能力的单方面转移的,这也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冒着生命危险饲养雪狮的原因。
那个叫查路的少年对力量的渴求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我掀开帐篷问:“你昨天做了什么?”
“我知道,”他唇角勾起冷酷的笑,“你不会把自己的力量分给我。”
“你守着它,只是为了……”我不想再给他废话,准备朝山洞走去,他却拦在我的面前,他的手充满了不同寻常的力量,我低头亲眼看到雪白的利爪,心被震了一震,不用去看也知道山洞里的雪狮已经失去了那引以为傲的力量。
“奥菲,决斗吧,我要取代你,成为你的王。”
“你就那么想成为王?”我不解地苦笑,那一瞬,我终于察觉到了他的欲望,可是……可是……我仍旧无法入侵他的意识,因为他的意志力太强。
“不像,”他默默垂头,“他说得没错,我只能成为王。”
“那个人是谁?”
“为了我和小不点的自由。”
“说得好听,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吧。”
“住口。”他脸上的血脉暴突,忽然挥来利爪,我虽然躲得很快,肩上仍旧留下了三道痕印。
论速度,我比不上他。
鲜血令他更加疯狂,他再次向我发动猛烈的进攻。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反击,他却忽然调转方向,提起地上的小雪球,跳跃而去。
我紧紧追上去,山洞周围围着许多人,光柱已经消失,他们举着火把,正准备把雪狮巨大的尸体烧掉。
查路挥动飓风,刹时间飞沙走石,将火把扑灭,我遮住眼睛直到风沙静止。
查路用左肩扛着雪狮的尸体与我对视。
“你赢不了我的。”
“这是我唯一的出路。”他说着,慢慢闭上眼睛。他肩上的那只雪狮忽然昂起头颅,再次张牙舞爪,大声咆哮,吹起一股腥风。然而查路却始终闭着眼睛,即使在发动进攻时,他也不需要用眼睛判断方向,我渐渐明白,雪狮和他已经融为战斗的一体,他的身体已经是雪狮的一部分,所以可以靠雪狮的眼睛,准备地判断方向。
多少人订下魔法契约,冒着生命危险饲养雪狮,等的就是这一天。但是我从来没有看到一个人成功过。
“查路。”
他听到了我说话,停止了进攻。
“查路,你想要的是自由,我以王的名誉承诺,会给你绝对的自由。”
他放下了手掌,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陷入了沉思。
“我该怎么信任你?”查路仍然仍然闭着眼睛,却张开了嘴巴,“我凭什么相信,我们之间没有契约。”
“好吧。”我举手在空中虚画,以魔力写下契约,以生命作押,不会对他出手。
这个画面他一定很熟悉吧。多年之前,少年与雪狮也曾以同样的方式缔结契约。
伏在他肩上的雪狮忽然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像是在叹息。
“查路,这是你想要的自由,却不是你的小不点想要的。”
他沉默以对,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雪狮只为自己狩猎,随着它渐渐成长,天性会迫使它挣脱契约的束缚,逃离你,它才能得到自由,否则,它只能被你掌控,被你剥去所有,沦为宠物。”
他没有说一句话,痛苦地跪在地上。
“你所谓的自由是你自己的,而不是它的。”
他仰天发出一声悲伤的哀号,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它的。
“解开你们之间的契约吧,还给它真正的自由。”
我看出他脸上的动摇,我以为我成功了,可是他猛然间睁开眼睛,与此同时他肩上的学识无声无息地趴下去,就像一个装饰。
我赫然发现,他的眼睛变成了灰白色。
糟糕!上当了!我已与他缔下契约,不会对他出手,可是……可是……他被灭世使者洗脑了。
“哈哈,奥菲,你输了。”
我倾尽全力打败他,那么按照契约,我将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如果不去击败他,我的队伍将被被他覆灭。
若为王者,必须做出王者的抉择,我仿佛又看到了漆黑的地界里,高高升坐孤独的王,那一刻我忽然能够理解额狄离的心情。
我执起光剑,准备同归于尽。
电光火石间,冰渣子的箭射了过来。
“奥菲,你忘了不朽庭院里还有谁在等你吗?”他挽弓朝着查路又射了一箭,“这样就放弃了你的理想,我看不起你。”他不停地射箭,成功地吸引了查路的注意。
“鲁修,你不是他的对手。”
“你太小瞧我了。”他闭上眼睛催动念力,手里的银弓长长了一倍,然后飞跃至半空,右手拉住箭弦,左脚撑住弓身,几乎在一瞬间,那弓就张得如同太阳一样圆。“崩……”他只不过空拉一声,可是我却听见了,弓箭飞旋而出的声音,与此同时地上起了一阵风,将沙土吹开,我知道,地上那一道就是利箭飞过的痕迹。
大象无形,********,这是箭术的巅峰之境。
不愧是诺伊第一的猎手。
那一箭洞穿了查路的胸口,他缓缓倒在地上,血流如注。
冰渣子向我走来,有些喘气:“想欠钱不还,没门。”
我笑了:“谢谢。”
可是我们高兴地太早了,查路又从地上缓缓站起,众目睽睽之下,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猝不及防地劈手一砍,一道黑色的弧光扫来,冰渣子挡在我的面前替我抗下一道,胸口蹦
出一道伤,血流如注。
我立即带着他逃开,否则他恐怕会被斜切成两半。
“可恶!”
冰渣子拉住我:“想死,没门。”
“可是……”
“我能拖住他,你带着大家快跑。”
“没用的,我们真正的对手不是他,而是背后的灭世使者。”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除了斩下他的头颅,我想不到其他。”
“我去!”
我拦住了他:“冰渣子,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我不该怀疑你的。”
“快走吧。”他强撑着挡在我的面前,我早已在他身后握起了光剑。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兄弟为我而死,遥远的梦想,我深爱的女人,终究是要放弃了。
查路呼啸着着疾奔而来,每一个脚步落下都使地面摇晃。
我举起光剑,正要落下之际,查路突然缓下脚步。
“看,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闪烁不定,一下从灰白变为赤金,一下子又从赤金变为灰白。
是什么使他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了?
“治愈之力!”我低呼一声,开始向四周寻找,看到在山洞边上的小麻烦闭目,双手交叠在胸前,蓝色的长发微微浮动,周围仿佛有着无形的气流。
“伊菲莎,小心。”卡摩冲上前去,把她从山洞边上抱了回来。
“呼……”她猛地睁大眼睛,虚弱地倒在地上。
“小麻烦!”我满心焦急,扶着冰渣子走进队伍,而查路再也没有对我们发动攻击。他只是跪在地上,双手按着头颅,表情十分痛苦。
“快看。”
他的头顶浮现出一幅虚像,我们必须要帮助他找回初衷,他才能摆脱灭世使者的操控。
在虚像里,我看到了查路的过去,他原本只是住在旭日原野上一个村落里的普通少年,有一次牧羊的时候捡到了一只迷路的雪狮,他们成为了朋友,为了能够像朋友一样生活下去,他向同族人打听关于雪狮的事,之后就从村子里的禁地里偷出了一份契约。那时候,他只知道只有签下契约,他们才能永远地一起生活,后来,他获得了雪狮的力量成为了村子里的强者和英雄,他渐渐地迷失了方向,不知道到底是想和他成为朋友还是想得到他的力量,后来那只雪狮逃跑了。为了抓回它,他发开始永无止尽的追逐,然后加入了乌合大军,然后就又重新遇到了他的朋友。
我们都猜不出来,这个少年的初衷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僵持之间,他将肩上的雪狮放下,然后将全部的力量凝聚在掌心,按在它的头颅之上。
雪狮正在苏醒,它的白光恢复了光泽,然而少年的脸色却逐渐灰败。鲜血不停地从胸口淌出,他留住了最后一丝力量,朝着虚空一划,像把什么割裂,我知道那时书写的魔法契约,只有他能解开的契约。
他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唇角带着释然的微笑。
雪狮仰天呼号,那样的悲伤。
一切都未改变,它只是失去了一个朋友而已。
那只雪狮忽然站起来,愤怒地朝我冲来,我立即避开,它也没有停止奔跑,在我错愕的眼神里,撞向那块巨石,巨石碎裂,而那头雪狮也摇摇晃晃地倒下了,鲜血从他的头颅中淌到地上,和查路的鲜血汇合在一起。
我们一齐低头,向他们表示敬意。
鲜血与灵魂缔结的契约,没有任何条款,是彼此心甘情愿的陪伴,永不相弃。
他们永远地生活在一起,守着梦境之墟的入口,永远地活在了快乐而自由的梦里。
我们离开之时,有一只小小的雪狮精精地趴在他们坟头,似乎在守望,似乎在等待。
我知道,朋友的故事还会继续,就好像我和冰渣子仍旧一起前行。
冰渣子受了重伤,伤口无法愈合,所以行动迟缓,有些路太过崎岖的道路必须要我们抬着才能走完。
又一天过去,漆黑的苍穹下,大家守着篝火,我守着他和小麻烦,小麻烦在使用治愈之力的时候不能受到任何打扰。
“停下吧。”冰渣子摆摆手。
“怎么了?”我走过来,仔细地检查,“伤口愈合地差不多了。”
“每次都是这样,今天愈合了,明天就会裂开,长此以往,只会让伊菲莎损耗灵力而已。”
“我让大家停下休息,等你伤好之后,我们再一起赶路。”
“不能停下脚步。”冰渣子脸色严峻,“你没发现,从那天起,大家看小麻烦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吗?你必须要快点赶到不朽庭院,不能再为我耽误行程了。”
“怎么了?”虽然我也察觉到了异样,但我说不出所以然。
“我刚来到队伍时,这里面还有一个精灵,他告诉过我,原本他还有很多个同伴,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都消失不见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