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箭离我的心脏只有一寸,只要他轻轻用力,我混乱的一生将在不朽庭院的入口终结。可是他没有这么做,直到他为我敷药,我还在怀疑他不是想救我,只是力气用反了方向,才会把我胸口上的箭拔出来。
然后我们一起踏上归途。
他告诉我,她嫌照顾孩在太麻烦,要留给我自己去做。
“索罗呢?他会气疯的。”我尽量使用担忧的语气,可是心里却期待着看到他发绿的脸。
“那是他的事,我有我的自由,猎手可以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雇佣。”
听到他这么说,我心里闪过一丝惭愧,于是两三步追上他:“给你个面子,做我兄弟吧。”从前在诺伊城混的时候,也入过几个帮派,死皮赖脸地叫过几个大哥,但是那些孬货加起来都比不上冰渣子一个。
“不可能,”他只留给我一个冷硬的侧脸,继续往前走着着,“不杀你,只是我觉得价钱不够高。”
“哈哈……”我自鸣得意起来,“有眼光,我的命怎么也比索罗的值钱。”我忽然生了个念头,加紧几步凑过去:“喂,咱们联手吧,索罗不配做首领,只要你去指证他……”
“不可能!”他忽然顿住脚步,转过头时,面目严肃且狰狞,“别靠近我,如果他肯加钱,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砍下你的头颅。”他一边说一边观望着四周,从背上的箭囊里抽出了一把箭搭在弓弦上,我吓了一跳,立即捂住了小麻烦的嘴巴,然而他忽然用弓箭指着我喊道:“出来!”我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响起一阵簌簌的响动,我回头一看,一个人正从草丛里走出来,他双手举过头顶,战战兢兢的。我认识他,是我们乌合大军的一员。
不朽庭院的入口就在前面不远处。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放风。”他小声说着,鬼鬼祟祟。
“放屁。”我踹了他一脚,朝着入口的方向奔去,拨开高过头顶的巨草,我终于看到了同伴,可是我却不敢叫他们,而是捂住小麻烦的嘴,偷偷溜了回来。我把看到的一幕告诉冰渣子,我们都想不通,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伤兵是哪里来的?再看那个自称放风的人,他其实也受了伤,肩上隔开了一道丑陋的疤,他说这是被岩石割开的。
入口所处的地方是一块盆地,四面都是高山,正当索罗用尽全力推开那扇大门时,忽然地动山摇,大大小小的岩石从四面滚落。
“大家都说这是上天的警示,我谁也不惊动,你们快跑吧。”他压低声音,紧张兮兮地提醒。
太阳已经垂到了了西边,黄昏的霞衣披上了大地,一切都仿佛在等待着新生,我也一样渴望重生,于是认真地问冰渣子:“你觉得险恶之人能带领我们重获新生吗?”
冰渣子面无表情地问:“你想我做什么?”
“现在人心惶惶,这是推翻索罗的好机会,上天已做出了惩罚,而你应该站住来指证他。”我的眼神如此真挚,多谢精湛的骗术。可是冰渣子却冷笑着:“我只会雇主工作,不会被一个骗子欺骗。”我怎么忘了,对于一个猎手,唯一能吸引他的只有金币,那是索罗能力范围能的东西,不过我可以去偷,毕竟这是我的强项,无人能及。
“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去偷。”我想我此刻的表情就像快饿死的乞丐吧!
冰渣子开了开口,还没发出声音,一簇火把忽然亮了起来。
火光之中,我先看到了一个头盔,那上面有一个凹印,像被什么砸出来似的,头盔下是一张阴谋得逞的脸,索罗正阴阳怪气地笑着。
等周国都被火把包围,他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身上穿着一件皮甲,腰间悬着一把佩剑,身材因为过分强壮而显得累赘,每一次看他走路,我都觉得他像是托着五十袋大米。
“你刚才说什么?”他逼问我。
“他说,他可以去偷。”我还没有开口,就有人墙先替我回答。
“感谢诸神警示,让我们得以找出团队之中心怀叵测之人,”他祷告一般,将双手叠在胸前,然后将矛头指向我,“奥菲是小偷,因为他,我们才会被不朽庭院拒之门外。”
当听到小偷两个字时,我心虚地垂下了头。
所有人开始愤怒地声讨他,他们将我捆起来,丢到了紧闭的大门之前。
只因为我曾经做过小偷,就要受到这样的对待吗?看到索罗拔剑逼近,我像蚯蚓一样挪移着身体不停地后退,直到后背靠到了坚硬的铁门之上,我下意识地抬头,在祈求心灵之神庇佑之时,看到了门上一个火焰形的的印记。
那个印记如此熟悉,仿佛一团黑色的火焰,我想起来了!
“你可以杀了我,”我勇敢地仰起脖子,“但是如果你仍然无法开启这扇门,他们该怎么办?”
“可是留着一个小偷又有什么用呢?”他自信地笑着,“替丰收的土地除去害虫的我们,只会受到称颂。”
“我可以帮你们打开这扇门。”
四面的声讨忽然停住,无数双绿幽幽的眼睛投向我。
我知道,我是他们的希望也是他们的隐患。
“我凭什么相信你?”索罗虽然记恨我,但是作为领主,他必须顾全大局。
我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双手仍然被绳索束缚着,只能昂起指向上面的火焰形印记。
“就是它,不朽庭院的钥匙。”我突然看到索罗的脸色顿变,不等我多说,他就将利剑收入剑鞘,这个举动让我明白,他其实一早就知道了大门无法开启的真正原因,也让我更加确定,他是多么想杀死我。
“我见过它。”我笃定地说。
“我们凭什么相信一个骗子?”
“我知道它在哪里!”
“说!它在哪里?”
如果我现在说,他会立刻杀了我。
“这是我唯一的筹码,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可我手上也有筹码。”他一挥手,有一个人抱着孩子走上来,他抱起那个孩子,抬起她的脸面向我。“哈哈,奥菲,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十分喜欢这孩子。”
我就知道她是个小麻烦,只会拖我后腿,可是当索罗再次拔剑的时候,我只能妥协。
“在火焰之城。”我一边说一边飞速地想着策略,突然听到哐当一声。
索罗的剑竟然落到了地上。
“你……你说什么?”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突然变为扭曲的怒容,“奥菲,你敢骗我。”
虽然我不知道我说错了什么,但是我看又看到了希望。
“我说的是事实,它就在火焰之城的城堡顶端。”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有些恐慌,我已经完全亮出了我的地牌,却完全猜不透索罗的心思。
索罗的脸色忽然变成了一片绝望的死灰。小麻烦在他怀里不停地扭捏挣扎,结果像一块棉花啪嗒一声砸在地上,看着都替她疼,她也一定很疼,快要哭的样子,却学着我的样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我忽然开心地笑了,比偷到一万块金币还要满足。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我面前,似乎长高了,比我的膝盖高出一些。
可是下一刻,索罗的话把我从云层推到谷底。
“烧死他。”
下一刻一把明晃晃的火把向我飞过来,我已经没有能力再保护这个孩子。
正当我闭目待死,一道闪电划破夜色,将火把打在地上。
鲁修从人群中走出来:“他没有说谎。
“正因如此,他才必须要死,是他带给我们希望,又让我们再次陷入绝望。”
“他应当为他的话负责。”
“哦……你认为他应该如何负责?”
“不,既然他提出火焰之城,就应该让他亲身前往。”
索罗点点头:“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是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半路逃跑?”
“我愿意和他一起前往。”
索罗冷笑:“鲁修,你记住,我不会再支付你任何报酬。”
“有人已经支付过了。”
“是吗?”索罗扭头望了望四周,“既然这样,好吧。”他走过来,切断我身上的绳索,我刚要伸手去抱小麻烦,却被他抢先。
索罗提起小麻烦问:“她叫什么名字?”
我随口说道;“伊菲莎。”
“很好听。”他将她抱在怀里,对我说,“给你十天的时间,如果你不能按时回来,你的伊菲莎就作为祭品被送入地界,我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地界见到他一定会很开心吧。”
“你说什么?”我握紧拳头轰向他,却被扭住了手臂,摔在地上,当我从泥里爬起来,想再次发动进攻的时候,鲁修将一个包袱套在我脖子上。
“想要保护珍视的东西,首先要成为强者。”
他的话像一把铁锤,锤醒了我昏迷的心脏,我第一次那么强烈地渴望力量,那孩子海水般的眸子将我蜕变成另一种生命。
我不想在做地上爬行的蛆虫。
于是我和冰渣子踏上了前往火焰之城的道路,可是在路上我才知道,那是活物无法到达之地,所以索罗才会那样绝望。
背上的头颅隐隐发烫,我忽然想起,在肯亚的记忆之中,火焰之城已经被夷为平地。
“你我都找不到那座城……”冰渣子走到前面,冷漠地说着。
“那你还……”
“但是他可以。”冰渣子忽然指向我,在一瞬的迷惑之后,我迅速反应过来,他指的不是我,而是我背上的头颅,我忽然问道一股烧焦的味道,后背越来越烫,我立刻摘下包袱,掉下来的头颅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两圈,我立即丢掉烧起来的破布,走过去重新捧起起肯亚的头颅,与他对视,那灰白的眼睛死死望着一个方向,于是我们顺着那个方向前行。
“肯亚与火焰之城存在轮回不灭的羁绊,只有他能带我们找到它。”
我捧着肯亚的头颅,不停地穿行在黑夜与白日之间,但是走着走着,忽然意识到似乎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见到白昼了。
这应当是第五天,可是第五天的黑夜为何如此漫长?我竟然看不到一丝曙光。
四周沉寂无声,头颅上灰白的眼睛正正盯着我,我立即抽出布将他裹起来,重新背到背上,现在想想有些后怕,我刚把他装进包袱,包袱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
“啊——”
我张大嘴巴,直到冰渣子走过来,用一只面包塞住我的嘴巴,我顺着他的视线惶惶回头,看到黑暗之中站着一个老太太,她提着扫帚弯着腰,脸上布满褶子。
“咳咳……”我一边啃面包,一边问她:“你是谁?”难得从这么抠门的冰渣子手里坑到一块面包,不吃白不吃。
“你们又是谁?”老太太反问。于是我们向她说明了我们的来意,她耳朵不好,又是个驼背,我弯腰迁就着她的高度,说了三遍,她才听清楚。
“这里就是火焰之城。”她一边低头扫地一边说。
我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四周,所有建筑乌黑地如同焦炭,在黑夜中,焦炭的颜色略深,我还能依稀分辨出建筑物的轮廓,难道这就是拥有无限光与热的火焰之城?一阵阴风簌簌吹来,顷刻间把我脊梁上的汗珠都吹干了。
老太太说,在经历过水火大战之后,这个城市已经被毁于一旦,借助着邪火宝石之力才得已将这座城的外貌固封保留,并且带着幸存的百姓,一同移到废墟之境。
“幸村的百姓呢?”我东张西望,目光最终落到面前这个驼背老太太的身上,“难道就你一个?”
好太太摇头:“开始还有几百人,可是百姓们为了邪火宝石,开始了永无止尽的争夺与杀戮,所以到最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你所说的邪火宝石是不是这个?”我把从入口之门上拓下来的图案给她看,她点点头。
“你们也想拿那个宝石的?”
“能告诉我它在哪里吗?”
她呵呵呵地笑起来,十分古怪。
“如果你们早一点来,我可能不会告诉你们,但是你们现在来,我很乐意告诉你们,我也活够了,你们就帮我个忙,把它从心脏上摘下来吧。”她举目望向一处,我随之望去,木所能及的尽头,是一块很高很黑的轮廓,那便是火焰之城的心脏,国王居住的城堡,依照肯亚的记忆,邪火宝石就镶在城堡的顶上。
“不过,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活够了,才让我们摘下来。”
老太太一下一下地挥着扫帚:“这城已经是座死城,我找不到人说话,找不到事情做,甚至听不到声音,换了是你,你愿意活下去吗?”
“这跟我们拿宝石有什么关系?”
“让你们来找宝石的人没告诉你吗?”她拄着扫帚吃力地说,“一旦将邪火宝石摘离心脏,这座城市将沙化,随风即散,困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也不能幸免。”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错愕地睁大眼睛,对上她不耐烦的表情。
“年轻人,你是脑子不好呢还是耳朵不好?”她伸手指向一处,“去吧,邪火之石就在那里,我要先回去睡一觉了,”她慵懒地嘟哝着,“希望不要再醒过来了,我活得可真是太长了。”见她离开,我连忙追上去。“我们都走了好几天的路,能不能去您那里休息一下?”我要做个好人,怎么可能威逼利诱呢?可是这个老太太个给脸不要脸,当她关门的那一刻,我抬起脚破门而入。忘了告诉她,我可以跟她商量,但是前提是她不能拒绝。
“我感谢你们的帮助,作为回报,就留你们多活两天吧。”她端来灰暗的蜡烛放到桌上,这一丝温暖让我倍感温馨。火光映亮窗户,窗上忽然映出一个人影。
“谁在那里?”我冲出去打开门,只听轰隆一声,前面的建筑瞬间坍塌,倒在地上成为一堆黑漆漆的沙子。而沙子旁边站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形塑像,他保持着逃跑时的姿势有些滑稽。
“啧啧啧……”老太太在身后发出疑惑,“你们还有同伴吗?叫他一块儿进来吧。”
我和冰渣子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那就奇怪了,没人碰过这房子,它怎么会榻呢?”“
“不会吧,你们的这里的房子不能碰吗?”我立即怕死保住脑袋,惊慌地望向房梁,难怪踹门的时候已经感觉到它在摇晃。
“放心吧,我的房子是唯一一间能住人的,压不死你。”
我坐到冰渣子对面,同他商量对策。
我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我们都不想死,那就让想死的人去啊!
“老太太,你这么想死,为什么不去把邪火之石摘下来?”
“呵呵呵……”她笑着摇头,“我这样的胳膊和腿,能爬到上面去吗?”
“我们可以帮你啊。”我自以为聪明地商量着,大家各取所需。
“想得到邪火宝石又不想死,你不是第一个,从前也有人这样说过,他把我送到高高的城堡顶上,然后让我等他出城之后再摘下宝石,那样等我和这座城都化成沙砾,他就能在废墟上捡到邪火之石。”
“为什么没成功?”我想不出这个方法里的任何破绽。
老太太坐到桌前,望着微弱的蜡烛叹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小小的火苗也会变成滔天的火焰?就像潜伏在内心的一丝恶念。”
“别跟我讲道理,我听不懂,这跟邪火之石有什么关系?”
“唉……”老太太无奈地叹气,“邪火宝石魔力在于能把心里的恶念无数倍地扩大,而在这座被些或之时的力量所笼罩,周围的磁场都已被激化改变,现在就像一个打火石,以邪恶为燃料,如果你的内心的邪恶积累到足以被点燃,那么你就会引火****。”
“那……那个人呢,他最后怎么样了?”我有些胆战心惊。
“你不是看到了吗?”老太太反问,说着指了指门外。
“那具雕塑!”我不由惊呼。
“他原本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呢!”老太太笑嘻嘻地说,“就因为动了和你一样的念头,在出城的路上,心里的邪恶被扩大点燃,结果从心开始再向四周蔓延,每一寸都被烧成了灰烬,永远地被禁锢在这座城市之中。”
我的心刹那凉透,越不想生出邪恶的念头,那些卑劣的主意接二连三地浮现在我脑海中,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还没进入不朽庭院,我不能被烧死,不能……
“哎呀,哎呀……”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说,“每个人心里都有善恶,只要你没有将心里的恶念付之行动,恶念就不会扩大。”
我松了一口气,可是这样一来,我就没有办法得到邪火之石。
我敲着桌子,来来回回地走着,大约还剩下三天,我可不能让她被当成祭品送入地界。
为了小麻烦,办法只剩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