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行夜宿,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几天,夜隐和那中年人也越发熟悉了。这天风轻云淡,万物祥和,走了一天的路程,二人都有些疲倦了,加上天色隐隐有些暗了,两人都想找个地方落脚,吃一顿饱饭,然后再睡一个好觉。他们前后观望了一下,见前方有一个猎户正挑着一只野兔悠悠哉的朝着二人走来,不由得前行两步,询问那猎户附近可有可以落脚歇息的地方。猎户倒也不怯生,爽朗的告知他们不远处有一座小县城,只要再前行五六里路就可以赶到,而且看天色,二位也倒不用着急赶路,只是慢行也能够在天黑之前就可以走到小县城。二人谢过猎户,就又踏上前行的路途。
行了不过五六里路,果然见到一个不大的县城,夜色刚刚隐没了城门上的“昌乐县城”四个字,隐隐还能够看到那字体上面的斑驳,使人一眼就知道这座县城有些年头的历史了。虽然夜色刚刚笼罩了整座县城,但是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这样寂静的小城,处处透露着安详和和谐,只有时不时传来的几声狗吠,警醒着神经紧绷的人要多加小心。
夜隐和中年人行走在街上,寻找着客店的招牌,似乎这座城市来访者极少,客店也极为难找,想要找个人打听一下,街上却一个行人也没有。两人好不容易在一个有些偏僻的街角找到一个叫“来福客栈”的小店,就和掌柜登记入住,又要了一些饭菜让小二直接拿到房间里,准备吃完就早早休息。小店虽然不大,但是客房还算干净,对于疲乏的赶路人来说,虽然不如家的温暖,但总算有了落脚之处。
夜色更加深刻起来,一轮圆月呼之欲出。
已经戌时了,打更人一下一下敲着铜锣,沿着街道巡逻。很多人都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当走到那些还微微透着烛火的住宅前,打更人都会哑着嗓子喊两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提醒那些还未睡眠的人睡觉前熄灭灯火。
当打更人的铜锣声渐行渐远,一轮圆月已经升上了半空,那清辉照亮了大地,使这座熟睡的小城显得更加宁静安详,甚至显得有些圣洁,假如忽略一些不和谐的因素,这里就是人间仙境。
中年人已经睡下了,夜隐却起身轻轻推门而出,他借着皎洁的月色躲躲藏藏行至一处树林,又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盘腿坐下,拿出那避尘珠含入口中,开始运功,因为他知道只要到了子时,那蚀骨丹的毒性就会发作,到时候自己肯定会全身溃烂,受尽无穷的痛苦凄惨而死,他只能在子时之前借助这珠子祛除身上的蚀骨丹的毒性。
随着夜隐运功的深入,他的额头也慢慢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皎洁的月光下,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痛苦,那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但是他却仍然咬牙坚持着,因为关乎生死,所以必须竭尽全力。正在夜隐聚起所有的精神抵御运功所带来的痛苦的时候,远处一个身影已经极其接近他所隐藏的地方,那正是与他同行的中年人,原来中年人并没有睡着,他只是闭上眼睛进行冥想而已,正好见到夜隐鬼鬼祟祟的推门而出,他也偷偷的跟踪在了夜隐的后面,想要知道这个年轻人还有什么紧要的事竟然需要如此隐秘。
运功一周天之后,夜隐脸上现出颓废的神色来,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这避尘珠并不能抑制蚀骨丹的毒性,他不得不怀疑传说是不是真的,此刻他心死神寂,着实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眼看子时就要到了,到时候就是自己横死在这无人的荒野之地的时候,自己所有的努力也就全都白费了。一种凄凉的感觉升上心头,他想到了曾经的他流落街头,是夜枭收养了他,传授他武功,而自己却背叛了他;他想到自己的父母,被恶人欺凌至死,自己却没有能力保护他们;他想到自己苦苦修炼,希望能有一天仗义行善,却终日与鬼门为伍,做尽坏事。。一滴清凉的泪水从夜隐眼睛里溢出,静谧的事物似乎也都蒙上了死亡的阴影,静静的陪伴着夜隐最后的时光。仰头望天,他轻叹一声,似乎所有的无助都随着这一声叹息烟消云散,一切都就这样结束吧。
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子时,蚀骨丹的毒性如期发作,夜隐痛不欲生,全身痒如千万只蚂蚁啃噬,他不时左抓右挠,身上已经被抓出了好几道红红的血痕。皎洁的月光此刻再也不显得神圣,而是化为了催命的死神,似乎这光亮愈亮,夜隐的痛苦也就愈深。
那跟踪而至的中年人见夜隐忽然惨烈的痛苦状,急速现身在他的面前,当见到夜隐已经血痕累累的身体时,他忽然想到了鬼门蚀骨丹的传说,那是一种尸毒,也是能够与跳仙人媲美的鬼门另一奇毒,在皎洁的夜色下,中年人忽然觉得一切都不可信,这种传说中的东西,他竟然在今天看到了活生生的例子,真是讽刺啊,人性竟然可以扭曲至此种地步,他以前所坚持的东西也在瞬间瓦解,崩溃,像是一座好不容易造好的房屋,在风暴的侵袭下,忽然连埋在地下的根基也被吹得无影无踪了。他,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只剩下孑然一身,再也无处可栖。
“啊”,夜隐痛苦的声音像是惊醒了中年人,他迅速的点了夜隐身上的几处要穴,封住了他的七经八脉,又从身上掏出一颗丹丸塞到了他的嘴里。夜隐吞了中年人的药丸,似乎痛苦有所减轻,竟然一下子昏死过去。中年人带起夜隐刚欲返回住宿的小店,忽然看到他旁边的地上有一颗圆润的珠子正在月光下熠熠散发着光辉,似乎正在与那一轮圆月遥相呼应,互相倾吐情愫。“避尘珠,想不到竟然在这年轻人的手上”,中年人认出了这颗珠子,喃喃自语。
夜,这深刻的夜,没有人发现这返回客店的两个人,也没有人关心这样的夜晚发生了什么,他们都在甜蜜的梦乡之中浸淫自己的美梦。只是,这两个人却注定还有一段不寻常的路要走,他们的未来使他们的关系愈加紧密,只是一段同样的道路,却让他们的命运再也无法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