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芒渐收,余晖被黑云遮蔽。
混沌和污浊组合在一起的环境会使人发疯,因为其中没有美酒、果实及面包,只孕育着无尽的痛楚和肮脏,没有人愿意接受,却有人不得不接受。
此刻的天空感应了某人悲伤的情绪,淅淅沥沥滴下雨点,交织在一起的乌云不知是否会融化。
中年人侧着身子躺在坏了的下水道里,目光沉着。他并没有睡着,身上覆盖着腥臭的麻布,边角被灼烧成了扭曲的形状。大概是个乞丐或是流浪汉吧,灰黑油腻的老鼠与他为友,空洞的光线是他的敌人。他的呼吸与他的眼神同样沉稳,隐约之间重叠着麻木,无法想象他身上发生过的事情。
“西达穆,该醒醒了。”
“你是谁?”
“我是一个不爱睡觉的人。”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听话?”
“因为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西达穆感到不寒而栗,极不情愿地盘起双腿,后背倚靠着潮湿的墙壁,无数黑色的爬虫钻进了他的衣服。
一道灿烂的中芯为猩红色的火光从不远处黑暗的通道里亮起,迎面走来一位绅士模样的男人,火光打亮了他的脸,是一张富有诱惑力的英俊的面孔。
“你知道我的名字,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西达穆静静平视着眼前的陌生人。
“背叛冥界的预言师,必将受到现实的惩罚。”那人淡淡地说。
“所以我一辈子都只能蜷缩在漆黑的地下。想不到,还会有人来找我。”
“正因如此,只有你能够窥探到正常途径无法探索的秘密。”
西达穆的脸上划过一层焦灼的冷意。
“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我叫南希,是一名来自埃弗林的魔法师。如果你想重获新生回到地面上去,就请帮我个忙。”他眉眼一挑,传递出浅层次的含义。
“我哪还有勇气……假如我再次使用占卜术,冥界的引导者定会让我粉身碎骨!”
“这么说,你的双眼正是在冥界时被刺瞎的?”
西达穆身子打颤,扭曲的爬虫渐渐占领了他的瞳孔。
突然间,南希的手上火光冲天,一只骇人的蛇形怪物从火里显现而出,挣扎着伸出尖形的脑袋和爪子,缓慢地朝面前的西达穆逼近。南希冷冷一笑,说道:
“我也是背叛了家族使命之人,就算你不说,你也难逃一死。不如陪我一起冒险,兴许可以躲过冥界的追捕。”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但西达穆的脸上却渗出冰凉的冷汗,竭力伪装的冷静此时已被恐吓得一干二净。
“我答应你的请求。”
“很好。”
南希欣慰地将烈火收起,火蛇不舍地嘶鸣。他亮起锐利的眼神,威力好似能够射穿一面铁墙,低声道:
“我想知道,被创造者深藏起来的王魂之剑,究竟在哪里?”
平日静默晦暗的下水道忽然被一阵惊异的光彩照亮,六芒星闪烁着微弱的力量,这是它的主人西达穆为它做的最后一次不平凡的仪式。
十分钟过后,西达穆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他艰难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腥辣的气味反将他呛了一口,他半握右拳,堵在嘴部轻轻咳嗽。过了一会,说道:
“你无法开启那把剑,因为……它的原力太过强大,大到足以毁灭世界。”
“还有呢?”
“原力,是永不间断的自然之力,需要创造者的神谕方能苏醒……而那段尊贵的神谕,就被放在……凶巢……”
“你说什么?”
“啊啊……!”
余音消失,西达穆的躯体竟止不住晃动起来,脚底下仿佛漏出许多细小的孔洞,源源不断地渗出含有刺鼻气味的焦烟。黑色如蚯蚓般的血管从他的皮肤下暴凸出来,下一秒毫不留情地爆裂,伴随着一声声骇人心魄的惨叫和一幕幕触目惊心的爆炸,西达穆瞬时化为了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粉渣。
南希向后退了几步,皱起眉头。
“凶巢?哼,知道这个就足够了。”
南希瞥了一眼化成粉末状的西达穆,诡异地冷笑,眼中写着轻蔑。
“终是逃脱不了冥界的诅咒。”
虽说冥界的女神诺伊是仁慈的象征,她为逝者哭泣,为亡魂痛苦,为病者祈祷,可存活于冥界当中澎湃的怨念却不是凭女神一己之力可以洗涤干净的。位于冥界骨干位置的通灵人埃里克是那里威名显赫的追击者,他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向那些躲在黑暗罅隙中的背叛者索取他们生命里最后的一点安宁。
埃里克擅长制造诅咒,西达穆正是他的猎物之一。他的诅咒比恶鬼还要凶狠,比猛兽更为决绝。
但他并不是所谓的创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