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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有书作伴苦也甜(17)

对爱情与婚姻的认识,针对他的情人马莉莉的前任男友因为怀疑而与马莉莉分手,马莉莉甚是伤怀,张望如此劝慰她,“你应该清楚,猜忌、嫉妒、不信任永远是婚姻的首要敌人。”

马莉莉认为“人和人之间没有爱了,就只剩下恨了”,而张望却说,“爱的敌人并不一定是恨……爱的敌人是虚情假意,虚假、伪善,言不由衷,口是心非……也许,这些东西才是爱的真正敌人。”而马莉莉眼中的男人都是虚伪的,“(他们)一边寻找,一边遗忘,这是男人最爱干的勾当。”

当“我”通过秘密渠道了解到小张望的现状,马莉莉骂“我”是“阴险下作的小人手腕。”那一刻,“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一骂我倒平静下来,只觉得浑身滞涩的血液开始流动起来,精神为之一振……”这从侧面暴露了张望情感的麻木与虚无。读到这里,我不由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像这样让人发笑的地方还有两处,一是当许小婷知道马莉莉的儿子跟“我”同名同姓时,发出惊讶的慨叹,我不得不笑;二是当我的旧情人覃虹找上门,张望派小柳作陪,小柳油嘴滑舌地笑道,“谢谢张总,希望今后你多给我提供这样的机会。”略带讥刺的语言,让我不禁噗哧一笑。

作者用现实而忧郁的笔调写都市男人情感的麻木与困惑,“这年月给有钱人提供的打发光阴的场所和手段很多,你可以在桑拿房里呆上一整天,然后像一个被工作折磨得筋疲力尽的好男人一样回家,而不会引起老婆的怀疑;你也可以整夜都专注地呆在办公室的电脑前上网,与熟悉和陌生的人在虚拟的时空闲聊,然后告诉你老婆说晚上要加班。”

关于都市人情感的缺失,作者写了网络的好处,“白天不便说的话,到了晚上可以在网上莫名其妙地蹦出来。”然后顺势引出“我”的女网友“春去春又回”,“春去春又回”是已婚女子,有一份安稳的工作和不安分的内心。她需要男人的慰藉,而忙碌的丈夫根本无法顾及她的情感需求。但是,“春去春又回”宁可减少与“我”聊天的时间,也不愿来武汉与“我”见面。

当“我”驱车即将到达君山时,我拨通情人朱鹃的电话,被她挂断。由是,“我”感到“男女之间的是不存在持久的友谊的,只有男欢女爱。”那时候,“我还觉得自己是个爱情的富翁,现在看来不过是自个儿的幻觉而已,无论是朱鹃还是马莉莉,还是其他女人,一旦分手,爱就荡然无存。”当“我”历尽长途跋涉费尽千辛万苦见着了朝思暮想的情人覃虹,覃虹却“显得比朱鹃、马莉莉更冷漠无情”,她“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喜悦,没有悲哀,也没有伤感,就像一具蜡像……”由此可见,女人对性欲与爱的渴望几乎是成正比的。

当“我”得知阿修跟覃虹长期共同生活,却没有完婚时,我关切地询问阿修缘由。阿修冷笑着反问,“那你和杨老师为什么结婚?”“阿修的意思很明白:既然你不爱杨芬,又与覃虹胡来,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拼命维持业已破碎的家庭生活呢?”此时,作者的观点一目了然:都市男人是贪婪的,既想维持体面的家庭,又想无限膨胀地满足自己的情欲。

即使是描写与中巴司机周船的奇遇,也写到了男人的情感困惑。周船的妻子是位漂亮贤淑的技术员,因为刚刚参加工作与昔日的老师有过一夜情怀孕,随便找到周船嫁了。这一切周船一直蒙在鼓里。等到孩子好几岁大,周船才知道自己不是儿子的亲生父亲,因此常常毒打妻子,致使妻子带上儿子去广东寻找亲生父亲。周船花了15万元买下“我”的奥迪,准备千里追寻妻儿。周船虽然总算原谅了妻子,但是读者可以明显地感到他的情感疙瘩并没有完全解除。

第三,几个典型人物形象。樊城的朱鹃性格喜怒无常,经常为一点小事和“我”争吵,特别爱钻牛角尖,敏感多疑,朱鹃是怪诞的,像一条曲径幽冥的小径。因为张望对她的情感背叛,不惜砍掉小指头自残。因为张望会弹筝,将自己的儿子起名为朱筝。朱鹃因为张望的音乐才华而爱上他的。后来,张望来访,张望突发急性阑尾炎,朱鹃全心全意照料张望,让张望几乎感激涕零。后来,朱鹃将张望的废物和她的烂指头埋在一起,几近威胁的语气命令张望弹上一曲。这个不幸的女人的怪僻儿子三岁时因为喜欢玩盒子,将自己关在盒子里闭死了。因为朱鹃的男人出车祸死去,得到一笔赔偿金而成为经营体育用品的老板。这和张望的经历如出一辙。这个情深的女人的家里至今仍然珍藏着一台古筝。

李市的马莉莉是位音乐老师,曾经是李市教师进修学校的大明星,曾经为“我”流过两次产,“我信誓旦旦说要娶她为妻,但终究没有迈出这一步。”套用许小婷的语言,马莉莉“性格有点怪,她结婚、谈朋友都瞒着我们同事,我们都不晓得。”马莉莉比朱鹃更为泼辣、暴烈,马莉莉像一团火焰,一旦燃烧起来就无所顾忌……“马莉莉一米五八身高,体重九十斤,抱在怀里非常舒服”。“我”在外面找女人,一直以她的样子为最佳标准,可始终找不到与她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对于“我”的贸然来访,马莉莉设计一道特别的行走程序,让“我”复制当年他们相爱的足迹,她的表现也比较冷漠。当我在供销招待所遇到马大为后,一次醉酒让深受恩惠的马大为突然心生一记:绑架小张望——以此改变马莉莉的冷漠态度,求得张望的开心,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像张望对我(马大为)这么好过。”始料不及的是,马大为的好意,差点酿成刑事案件,但是居然促成了张望与马莉莉的风雨同舟,那真是一场极具惊险刺激的虚惊,让马莉莉和张望破镜重圆,旧情复燃。

许小婷“仗义,重友情,像个男人,”生性直爽率真。她的丈夫是“做耐火材料生意的,”丈夫生意很忙,她雇了个小姑娘照看自己两岁的女儿。为了萍水相逢的朋友张望,跟着张望一起深夜造访小张望的幼儿园,为了偷窃小张望的相片,用手机敲玻璃,手机外壳也被震裂了,还割伤自己的手腕。那种场面真是够刺激,激动人心。许小婷一次次兴致勃勃帮助张望,因为许小婷也有类似的心理。许小婷说,“譬如我吧,在婚前也有过三次不成功的恋爱,有两次还陷得很深。分手后,我经常会冒出一种强烈的念头,想弄清那些当初对我信誓旦旦的男人现在究竟在过什么样的生活,他们是否也有着你这样的冲动呢?”这也从侧面烘托了许小婷被冷落的情感需要填补。

作者说,“一个人的自尊心倘若过于膨胀了,也许是件很害人的事情。”

覃虹是张望在君山无意相遇的情人。因为张望喜欢她的歌喉,说了一句激励的话,“就凭你的这副好嗓子,肯定能够在城市里一炮走红。”(文中大意)引发覃虹当歌星的热望。张望为了自己的虚荣,为覃虹找到一份在歌舞厅唱歌的工作——不过是张望和他的几个哥们充当听众,每人凑份子给覃虹付报酬,以致连覃虹也觉得奇怪:怎么每次的听众总是那么几个人呢?后来,假戏不能真演了,张望让覃虹学速成电脑,再接着是覃虹神秘失踪,先是当啤酒推销员被吴起碰上,两人重逢后过了一段红袖添香琴瑟齐鸣的日子,覃虹又是不辞而别。

然后,张望陪杨芬去“无限空间”美容美发店洗头,与覃虹不期而遇。当张望要求带覃虹回“金屋”时,覃虹连连摆头,“这里不是我的家,这里是陷阱,”接着抽泣不已。再然后覃虹强烈要求张望带自己去他的家里,让张望手足无措。张执浩先生这样写道,“我虽风流,但还从来不曾将任何女人带回家,更不会留宿任何别的女人。”后来张望才明白,这是覃虹刻意报复自己的手段。

第四,对情感救赎的探询。张望这人让读者时而敬佩,时而嗤之以鼻。我钦佩他的坦诚与可爱,讨厌他的虚伪与善于推脱责任。张望说:“我虽然不是个好人,但我也不能当个恶人。我想当个男人。”

当“我”透露无法兑现对马莉莉的苦衷时,许小婷表达对于都市男人的看法,“你们男人都是这样,总是强调自己的难处。最可怕的是:伤害爱的前提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之上的。”“难怪那么多失恋的人都会因爱生恨呢!”这一切说明男人喜欢为爱推诿责任。

在快到达君山前,张望开始自己的自省,“你清楚自己的来历吗?你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动机不顾旅途的劳顿一路跋山涉水至此的呢?你能否确定等候在前面的是什么吗?哦,你不知晓这一切,你是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激情裹挟着……你手里握着方向盘,但是方向并不在你手里……那么,你是谁?”张望此时觉得,自己已经六神无主,灵魂出窍。

张望看到寄宿东家的中年男人“神情专注地望着儿子的背影,目光里流露出慈祥的父爱之情。”张望彼时才明白,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更无从体验的情感。……我隐约悟到我之所以锲而不舍地沿着这条不归路走下去的动力所在。”于是,“我似乎明白自己想干吗……”

我将我的“奥迪”甩卖给需要寻妻的周船,我家的“花生”今晚就要下崽了,当我拖着酸痛的双腿来到公路下方的那座加油站时,天已经黑下来……喇叭声由远而近。我抬起右臂,握起右拳,侧身迎着疾驶而来的刺眼灯光伸出大拇指……我依稀看见灯光将我的身影摁在地上,而地面比我想象的还要冰凉。

另外,《水穷处》中有好几处情景交融的场景描写非常好,为烘托主人公的思想轨迹起到了极好的铺垫作用,推动情节向高潮发展。需要指出的是,这部长篇小说当中也有许多比较“露骨”的性描写,细心的读者稍加留意,便可发现作者的意旨:那是为了力求表达都市人的情感困惑和探索人性的救赎作衬托。

这是个充满激烈竞争的年代,物欲的过度膨胀导致人类忽略了情感的培育,有钱的男人往往会沉溺于灯红酒绿,将家庭责任抛到九霄云外,男人的情感迷失衍生女人的荒诞行为及性格扭曲,乃至共同迈入情感的荒漠。这是作家张执浩对都市人敲响的一记情感警钟。

襟怀坦荡写春秋

去岁仲秋,我在《十月·长篇小说》2006年第四期上读到一部长篇,感受非常深刻,尤其是作家的行文特色打动了我。一年的光阴转瞬即逝,至今读来,仍然是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我读的这部作品,是湖北孝感作家杨竹安的自传体长篇小说《一个老百姓的五十年》。杨竹安当过农民,当过造反派头目,借调去过区委办公室,36岁调入县教育局,放弃唾手可得的官运,先后在三所高中任教,现在仍然是高中特级教师。

《十月·长篇小说》杂志上面有杨竹安的上半身照片,他穿着一件浅色的衬衣(好像是白色),天庭饱满,黝黑的脸庞上刻画着岁月的风霜,澄澈的眼光里折射出的睿智与刚毅。杨竹安人生颇具波折,经历过上山下乡,领救济棉被搭便车差点丧身,当采购员送大米险些出事……上山下乡时的无奈与挣扎,当红卫兵时短暂的兴奋与长期的矛盾,阎王殿前的两次生死召唤,当生产队长的苦闷与彷徨,打絮游活的辛酸,为了儿子的前程放弃唾手可得的官运时的决绝,调入县教育局全家落实城市户口时的唏嘘与自豪,自动离职前后的豪壮与怅惘,评上优秀教师时略带沧桑的感慨,多次获得知遇之恩的感激与感动,最后放弃“特级教师”指标时的知足与淡泊,都给予读者过目难忘动人心魄的感触。

这部自传,“以时间为线索作流水纪事,以一个中学教师的视角回视建国五十年,落脚于老百姓‘穷则独善其身’的古训。”(朱晓科)

坎坷与曲折的人生历程,练就了作家刚毅的性格、睿智的思想,笑对人生的豁朗与达观,养成了作家宽阔的胸怀与淡泊宁静的精神境界。

杨竹安为了儿女的健康成长,为了作一位称职的父亲,也放弃了提干的大好前程,从事自己热爱的教育事业;为了实现自己的夙愿,报答母校的恩泽,冒着停发工资甚至会被开除工作籍的危险,毅然辞去工作了十年的原县一中,奔赴自己朝思暮想的市高中,三里调动办了四年,读来让人倍感心酸。第六十四章《三里调动办四年》写到作家被调动之忧困扰之际,父亲的突然病逝,让作家心如刀绞。作家送父下山,来到学校,“只管室内授业解惑,无论窗外云起云飞”,让我们看到一个达观超脱的作家杨竹安。最后,因为学校胡书记的悉心关照,市领导的一声“哦”,使难于上青天的调动手续如履平地,充满了喜剧色彩,让人在苦笑中慨叹大权在握的优越与人情的冷暖。

杨竹安自嘲式的口吻,戏谑而略显凝重的文字,既有可读性,也有让人回味的余地。杨竹安的文字有着鲜明的个性色彩。在打絮游活途中,唱样板戏,因为发音过高挣断了裤带,只好狠心把还没有温热的两块钱工钱拱手送给了营业员,一天的活白干了,既让读者捧腹一笑,也领略到涩涩的酸楚。

对比排比等手法的运用,给文章增添了无尽的韵味,展示了作家无穷的艺术魅力。譬如:“连阴雨后,提着竹篓上葫芦山捡拾‘地渣皮’做菜;烈日当头,跳进水里游到拱桥下面乘凉;白天去山上放牛,黄昏到港里摸雨;闹则绕碑追赶,静则搝碑读名。”(见第四章《砸公德碑烧石灰》)

节奏匀称或抑扬顿挫的语言,使得杨竹安的文章获得别具一格的艺术张力。譬如——

“西边壕沟拥绿阴,东天高岗迎朝阳。南塘池水呈明镜,北畴稻浪飘清香。屋后冬青显意志,堂前梧桐待凤凰。三杯酒动三十年,地主蒙破想小康。”(见六十一章《土地还姓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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